书城小说苍凉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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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秦梅红含着眼泪把遭受委屈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齐兆鸣听完,气愤地一脚把一块砖跺碎,大声吼道:“高万生这个混蛋越来越不走正路了,他根本就不配做艺人!刚宝怎么和他搅到一块儿去了?他们这是明抢!”

雯兰也生气地说:“师弟怎么能这样做呢?真想不到!我找他论理去!”

雯兰说完转身往外走,被秦梅红一把拉住,说:“雯兰,别去了,茶楼是身外之物,他们抢就抢了,硬去要说不定还会引出什么事来呢。咱们平平安安就是福啊!”

雯兰难过地说:“姑,老天爷对您太不公了……”

秦梅红淡然地笑了笑。

雯兰哽咽着说:“姑,这回咱们总在一起,再也别分开了!”

秦梅红瞟了一眼满脸怒气地齐兆鸣,故意沉着脸说:“我是想和你们在一块儿,可就怕有人心里不乐意。”

雯兰走到齐兆鸣面前,激动地说:“爹,您不是说找到我姑后就娶我姑吗?我姑可就在眼前了,您说话得算数啊!”

齐兆鸣望着秦梅红,动情地说:“梅红妹子,我是跟雯兰说过这样的话,可我眼下这景况……”

秦梅红打断齐兆鸣的话,不高兴地说:“我嫌贫爱富,我冲你是大财东才嫁你!你不把人家的心伤透了不算完!”

齐兆鸣郑重地说:“梅红,你是个好女人,我能娶你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可我绝不能让你含含酸酸地过门儿,我要让你体体面面地进我家,要不我的心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秦梅红悲喜交集地说:“你还是让我等,也不想想家里离不离得开一个女人,就是你不用人照顾,雯兰和张大伯也得有人照顾嘛。我不逼你一时三刻必须娶我,可你想让我离开你也办不到!”

雯兰拉住秦梅红的手,急迫地说:“姑,我不让您走,要走咱娘俩一块儿走!”

秦梅红握着雯兰的手,说:“放心吧,雯兰,姑好不容易和你们在一块儿了,说出大天来我也不走了!”

齐兆鸣犹豫着说:“那……这……”

秦梅红嗔怨地对齐兆鸣说:“你别吞吞吐吐地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怕咱俩在一块儿名不正言不顺,落人话把儿。是不是?”

齐兆鸣默许地苦笑笑,没有说话。

一直微笑着听齐兆鸣三人说话的张瞎子感慨地开了腔,说:“她姑,兆鸣有他的苦衷,他这样想也在情理之中啊。”

秦梅红脸上浮现出一种令人心动的真诚,火热的目光望着齐兆鸣,说:“我早就想好了既不离开你们也名正言顺的法子了,我不光会卖茶水,也有小转轴儿!”

齐兆鸣不解地望着秦梅红,不知道她有什么主意。

雯兰着急地说:“姑,您有什么法子,快说呀,我都急死了!”

秦梅红深情地对齐兆鸣说:“我拜你为师,学唱乐亭大鼓!”

语出惊人。齐兆鸣、雯兰、张瞎子均吃了一惊。

齐兆鸣望着秦梅红,大声说道:“什么?你……这、这怎么行?”

秦梅红嗓音颤抖而坚定地说:“你能收郝刚宝就能收我!你收下我做徒弟,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你在一起了,徒弟照顾师父是天经地义的事,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张瞎子高兴地拍起了手,说:“好,这可是个好主意,没有心计的人想不出来啊!”

秦梅红说道:“大伯,您先别忙着夸我,我这也是让他这个大好人、大君子给逼的!”

齐兆鸣连连摇着头,说:“不行,这不行啊!”

秦梅红凝视着齐兆鸣,说:“什么事不能都你说行吧,你说怕委屈我让我等着风风光光地过门儿,我依了你。我拜你为师一来学乐亭大鼓,二来等你娶我,我还不想窝窝囊囊地进你的门儿呢,我不缺胳膊不少腿的,也想体体面面地嫁人!你要是一辈子不娶我,我也不怨你,我就给你当一辈子徒弟!”

雯兰对齐兆鸣说:“爹,您要是不答应,不光伤我姑的心,也伤我的心,我、我再不理您了!”

秦梅红小声对雯兰说:“雯兰,别逼你爹,强扭的瓜不甜。”

尽管内心里激情澎湃,齐兆鸣还是低头犹豫着。

秦梅红用清澈、期待的目光望着齐兆鸣。

齐兆鸣抬起头,迎接着秦梅红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秦梅红眼里涌起泪水,用手理了理头发,跪在齐兆鸣面前,嗓音脆亮地说:“师父在上,徒弟给您磕头了!”

秦梅红神情肃穆地给齐兆鸣磕了三个响头。

齐兆鸣含着热泪搀起秦梅红,二人四目对视。

雯兰含泪说道:“太好了,咱们真是一家人了,再也不分开了!”

齐兆鸣握住秦梅红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哽咽着说:“梅红,雯兰说得对,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秦梅红走到雯兰面前,跪倒在地,同样恭恭敬敬地说道:“二师姐在上,师妹梅红给你磕头!”

雯兰惊慌地拦住秦梅红,说:“姑,您快起来,这我可受不了!”

秦梅红真诚地说:“二师姐,这是规矩,拜师前我是你姑,现在你是我二师姐,咱们可不能坏了规矩!”

秦梅红端端正正地给雯兰磕了三个头。

雯兰也跪倒在地,扑进秦梅红怀里,泪水汹涌而出,说:“您……您受委屈了……”

秦梅红轻轻给雯兰擦去泪水,平静地说:“二师姐,我不委屈,我心甘情愿地伺候您和师父,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我就是下地狱都不在乎!”

张瞎子摸索着拉住齐兆鸣的手,感动地说:“兆鸣,你好福气,就是王侯将相也修不来这份福气呀!”

秦梅红站起身,走到齐兆鸣身边,从怀里摸出钱包,恭谨地说:“师父,他们抢了我的茶楼,可他们没有抢走咱的钱,这是我给您攒的灌唱片的钱,我说过的话一定得做到!”

齐兆鸣冲动地捧住秦梅红的手,泣不成声地说:“梅红,你……你……老天爷在上,齐兆鸣要是负了梅红一片苦心,天打雷劈!”

秦梅红心满意足地笑着说:“师父,您言重了,您心里有我、把我当女人看待就行了。”

一阵大风把庙门吹开,秦梅红说道:“天儿不早了,师父、二师姐,我给你们做饭!”

齐兆鸣点点头,说:“这是团圆饭,喜饭!”

秦梅红忙碌起来,雯兰欲帮忙,被秦梅红拦住说:“二师姐,有我做师妹的在,怎么能让你做饭呢?你陪师父歇着吧!”

雯望着秦梅红,轻声地脱口而出:“妈……”

声音太小,秦梅红没有听到,她麻利地忙碌着。

白洋县政府县长办公室里,田仕科在和儿子田海昆谈话。

田海昆刚刚三十岁,身材矮胖,脸色灰暗,懂世故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家伙。

田仕科望着儿子,不无责备地说:“海昆,不是我这个当爹的说你,你在国军里连长当得好好的,怎么退下来了?你就是退下来,也应该和我商量商量嘛!”

田海昆摇头晃脑、振振有词地说:“爹,我是当局者清,你是旁观者迷,你以为我那个国军连长好当啊?屁,兵头儿将尾不说,打仗卖命有我的份儿,升官发财找不上我。我要不是命大,共产党的子弹早把我打成筛子了,不退下来等什么?等着让你领那几个抚恤钱儿?”

田仕科叹了口气,说:“你说得有道理,反正你已经脱下军装了,我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你想怎么办?”

田海昆不加思索地说:“我想干警察,你最低给我个警察局副局长干干,白洋县的天下就是咱们爷们儿的了!”

田海昆的话被走到门外的郝刚宝听见了。郝刚宝停住脚步,转动着眼珠认真听起屋里的谈话来。

田仕科没有像田海昆期待地那样明确表态,而是安抚地说:“你不当警察局副局长白洋县也是咱家的天下,干警察和你在国军里当连长不一样。这样吧,你干什么往后再说,你有个干兄弟,在警察局当警长,是个干将,我已经给他打电话了,你们见见面。他该来了。”

田仕科话音刚落,郝刚宝推门进来,接着田仕科的话音说:“干爹,我来了,您没等着急吧?”

田仕科笑笑,指着田海昆说:“哦,刚宝啊,这是你哥哥海昆,刚从国军里解职回来。海昆,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干兄弟郝刚宝。往后,你们哥俩要多亲多近!”

田海昆鄙视地瞥了郝刚宝几眼,没有说话。

郝刚宝感觉出了田海昆对自己既冷淡又反感,但还是把能说会道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热情地笑着对田海昆说:“哥,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兄弟我经的见的都没法儿跟您比,往后您可得多教我,哪怕一两句话都能让我受用一辈子!兄弟可指望着您了!”

田海昆望着郝刚宝,阴阳怪气地说:“我是玻璃罩里的蛤蟆——前途光明就是没有出路!”

郝刚宝笑着说:“哥,瞧您说的,有干爹您错不了。哥,兄弟我一看见您就觉着和您投缘,您就是我亲哥,咱们哥俩好好孝敬我干爹,咱们处好了,干爹瞧着心里才舒服呢!”

郝刚宝一番真诚的话语,把田海昆说得没词了,直愣愣地望着郝刚宝。

郝刚宝继续奉承地对田海昆说:“哥,您兄弟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说对了您高兴,说错了您可别怪我。今儿晚上兄弟给您接风,咱哥俩不为别的,就为好好在一块儿说说话。哥,您赏兄弟个脸面吧!”

田海昆咽了咽唾沫,说:“我可没让你请我,是你自己请的。”

郝刚宝拍了拍田海昆的肩膀,用不容回绝的口气说:“我请我哥吃饭是应该的,只要您瞧得起我这个兄弟,我天天儿请您才高兴呢!哥,咱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我来接您!”

田仕科笑着望着两个儿子。郝刚宝的言行令他十分满意。

郝刚宝又和田仕科父子打了几句哈哈后,言说警察局里事情多,就告辞出了县政府,回到县警察局后一头扎进自己的办公室里不出来了。

郝刚宝脸色阴沉,神情和刚才在田仕科面前天壤之别。他焦躁地踱着步子,喃喃自语道:“怎么冒出个田海昆?他想当副局长,我怎么办?怎么办?”

郝刚宝不停地转动着眼珠想主意,因为他早就盯上副局长的位置了,他不能让别人占了这个宝座,包括刚见面的、一身臭毛病的干哥哥。他本来想在这几天把自己想当副局长的意思透露给田仕科,还没找好机会呢,横插了个田海昆,他是田仕科的亲儿子,当警察局副局长当真是田仕科一句话的事情……郝刚宝想得头都大了,也没有想出好办法来,能想到的就是当下一定要和田海昆混好,不要说做干弟弟,做孙子都可以,这关系到和干爹对自己的看法呢!

刚刚入夜,郝刚宝就把田海昆请到了饭店里。头脑简单、好吃好喝的田海昆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喝得半醉了。

郝刚宝照例用亲热得不得了的口气试探着问田海昆:“哥,干爹是不是想让您进警察局任职啊?要真那样可就好了,咱们哥俩在一块儿干。”

田海昆舌头短着半截说:“咱干就干警察,官儿小了都不行。这事我就不管了,让我爹去办吧!”

郝刚宝把一杯酒端到田海昆嘴边,发狠给他灌了下去。

田海昆理所当然醉倒了。

此时,田仕科正在办公室里一颗接一颗地抽烟,显得颇有心事——儿子的到来给他增添了麻烦。

秘书走进来,问道:“县长,您怎么还不休息?听说令公子从队伍里退出来了?”

田仕科点点头说:“我正是为他的事犯难呢。他想到警察局当副局长,知子莫过父,他不是那块料,不如郝刚宝啊!”

秘书说:“郝刚宝再能干也不是您的亲骨肉,您能让他当上警长已经不错了。”

田仕科摆摆手,说:“你不明白我的心思啊……”

第二天早上,田海昆在一间散发着浓浓脂粉气的房里醒来,见自己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一个漂亮的妓女躺在他身边,不解地问:“我、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妓女媚笑着风情万种地说:“您昨晚上喝多了不记得了,是警察局的郝警长把您送来的,他说您是他哥,让我好好伺候您!”

田海昆高兴地笑起来,夸赞道:“这小子,真他妈的会来事,不亏我爹待见他!宝贝儿,谢谢你了,哪天哥好好陪你玩儿!哥今儿还有事,晚上再见!”

田海昆穿好了衣服,妓女也穿好了衣服,讨巧卖乖地说:“大哥,我送您走,免得您忘了我!”

田海昆点着头说:“嗯,好,好!”

二人出去了。

少顷,妓女回转,一撩门帘,惊愕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