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都在意料中发生,丝毫没有偏离原本的轨道,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事先预知的,例如那些微乎其微的,在宏伟的志向面前,似乎不会产生多大影响,但却在潜移默化之中唤醒了意料之外,因为往往是并不在意的微乎其微的细微枝节影响了一个人的一生。
想到最初相遇时,小铃子由提起嫁人就愤恨的模样到醉酒哭诉,再到她抗争不过,最终出现在我面前,打扮得像个精致的娃娃,任由人摆弄,仿似在无声地弹着一曲哀伤。
当接连几天,陈公公夜夜来传达皇上宿在无暇宫时,有些东西就这样悄悄偏离轨道。
转眼已经落叶片片在风中颤动,脱离,飘起,降落,然后成冢,一堆一堆地堆积起来,究竟埋葬了什么?
是天真无邪的女孩,还是当初笑傲江湖的决心?
秋天来了,冬天也不远了,所谓孤寂不止是心,原来还有这样一种方式。
千羽宫依旧在群所中巍峨屹立,象征着女人之中的最高地位,这是我仅有的。
生日之后,对于月麟突来的冷漠,我习以为常。
但他却突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乍然出现在我面前,像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准备毁灭一切,他踩碎了我刚采摘回来正准备修剪好插在瓶中的花,也大声呵斥正要上前阻拦他的封禅祭。
我站起身,抖落一身的枯枝烂叶。
秋天快要来了,无论我再怎么修剪,这些只在春风里绽放的花也已经回不到最初。
“有事?”
我明知故问。
他捏起我的下额,一身暴戾气息漫溢出来。
“我的皇后,我的妻——哼!你的心是谁的?”
我微微偏过脸,躲开压抑,心中涌起悲怆。
她还是看出来了,如黄蓉一样的聪颖,有双不谙世事的眼,却装进了人世尘埃。
所谓的礼物,不过是试探,我的匆匆离席便是证明。
一切的线索系于封禅祭。
我本是因心烦意乱不想有人打扰而支开了他,但他果真不是听话的人。
当他告诉我,他那晚一直跟着我出来的时候,我摩拳擦掌地量着他那张漂亮的脸,看这一拳打在什么部位能够让他一个月不能见人。
但我刚扬起的拳头,却突然打不下去。
他一脸凝重,美丽的眼中透露着危险气息。
我识相地傻笑着,赶紧收拳。但我却意会错误,他的凝重并不是因为我要打他一拳头。
“那晚与那个冰雪国的女人一起献舞的女人在你离开后一直尾随着你——”
我呆鄂住,问他,“然后——”
他说,“她在见过她的女主子后离开了,到了飘香楼,变成了月城的第一名妓素雅,这就是然后。”
说完,他的笑像腊月的雪,足以冻死人。
我微微被他的冰冷所吓住,毕竟第一次见他这个表情。
“她是雪宫的人。”
封禅祭的表情更加骇人了。
原来如此,我这才明了他这副表情因为雪宫曾经给了他非人的折磨。
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折磨他的主谋可是与我有割舍不了的关系呢,他难道迟钝么?不去找主谋算账,却在这里与一个雪宫小卒计较,未免太孩子气了些。
“哼!就是那女人在半路埋伏了我,还有一个男的一起。”
我简单地‘噢’了一声,以示同情。
他瞪了我一眼,似乎误解我的意思,有些像孩子一样不服气争辩的意味,“要不是那女的长得有几分姿色,凭她?!连我一个手指头也碰不到!”
我再次‘噢’了一声,拖得老长,以示他活该。
想想当初他一见我就扑上来耍流氓的样子,不难猜到那场埋伏的真相。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什么也没做!”
估计是我看他的眼神特下流,让他一下子领会过来了,毕竟下流之于他是很熟悉的。
但是有句话不是叫做越描越黑么,他难道不知道?
“你不用跟我解释!”
我摆出了解的神情。
但这也似乎触痛了他的神经。
“我不过是亲了下她就昏死了!”
他被我激怒了,然而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我不过是表示理解而已。
但他也不至于坦白从宽吧,我不是法官。
这下由于他的坦白,所谓的埋伏的大致事件就有了个模糊轮廓。
赏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活该!”
谁让他有奶便是娘,见了漂亮女人就不知道东南西北的,别人不用色诱才怪!这可是最省事,最高效率的手段呢。
“想报仇不?”
我问得很正经,但似乎还是有什么地方让他看出了端倪,所以他先点头,又急忙摇头。
“你要干什么?”他紧张地问。
我笑得很无辜。我还没做什么呢,干嘛一副我要强奸他的样子?
我勾勾手指让他凑近过来共商大计。
“那女人也和我有仇,她把握推下了悬崖,所以现在咱们是同一战线的,明白不?”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心里开始升起一种罪恶,罪名就是拐卖未成年儿童。
然而我又告诉自己,眼前的人的过去行径可是罄竹难书呢,就算现在老实多了,也是因为现在的环境原因,与他自身无关。在罪恶感消失后,我又说,“当初那女的是不是采取的以色制色的战术让你败得一塌糊涂?”
他想了想后又点头。
我捂嘴偷笑着,继续说,“我的计划就是咱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在迟钝片刻之后瞪大着眼,一脸嫌恶,“那女人送我我都不要,再说——”
他像小猫一样不规矩地蹭着我肩膀,还作是我摆出嫌恶表情,“野鸡同志,春天都过了很久了,你少恶心了行不行!”
他继而摆出很受伤的样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连语气也说得惟妙惟肖。
我却很不是时候地扑嗤一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美丽绝伦。
一种久违的感觉在空气中穿梭着。
多久了?
在喊他野鸡的时候却还是脱口而出,时间带走的不是全部,我们都偷偷保留了许多。
从知道白露跟踪了我,并且与小铃子汇报了所见之后,月麟的冷漠就有了答案。
面对他的质问,我说,“事实往往最伤人的。”
他对我的好,我看在眼里,却无法回报,对他或多或少是有些亏欠的,也有些怜悯,得不到却固执追求。
我不想把话说白了,我们还要这样面对三年,在恨中消磨,是最愚蠢的安排,没事找事。
看着那水晶封藏的千红花时,我突然顿悟。
在大恨之后,更多的是无奈的悲伤。
虽然我早有准备,但在月麟复杂的目光之下,我依旧有些眼神飘忽,躲躲藏藏起来。
欺瞒,是因为对彼此都好,装作他最希望的样子,才能在抵触之中找到一条默契相处的路。
我不敢看他,尤其是当他的眸中凝聚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时。于是我垂下目光,“如果你不能忍受欺骗,你可以废了我,或者再把我关进冷宫里。”
我都无所谓。
他突然扯住我的头发,逼迫我仰起脸来。
近近的距离,让我看清他眼珠子里如湖水一样蓝的地方有着一根根红丝在跳跃。
“废了你?不,我不会废了你,也不会把你打进冷宫,做同样后悔的事,你是我的皇后啊,当初我立了你,如今就不会废了你!”
我闭上眼,阻拦他的狰狞面孔,却拦不住暴风雨的侵蚀。
“我要关着你!关你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你在南,在我怀里承欢,他在南,抱着别的女人,连老天都在惩罚你们!”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抓到丈夫看一个红杏出墙的妻子。
但我却并没有干苟且的事。
“下辈子你找得到我,再说这话吧!”
我只是对那样的眼神控制不住要反抗。
但还是不经意地更加激怒了他。
于是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此生此世,迈不出千羽宫半步。
他要像圈养宠物一样关着我,只能供他一人玩耍。
他走后,我收起一地碎花,将这些同落叶一起点燃,度过寒冬,守望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