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蓝的房内,朗衣与她——母女二人正面对面的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当然,屋内不可能只有两个人,至少还有一个朗衣看不到的人,而那个人,此时此刻,正一脸焦急的看着战蓝,深怕为人母的朗衣为难她。
毕竟这事儿,对寻常人而言是稍嫌诡异了点。
战蓝无声的对游子牧额首示意,让他不要担心。
“妈妈——你要问什么?”。她会看人脸色了,八岁的年龄,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至少,她会看自己亲人的脸色,可是这一会,她不知道妈妈的表情代表什么,妈妈为什么只是看着她而已呢。
不是有事要谈吗?
朗衣额了额首,没错,会跟女儿单独留在这屋里,就因为她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问清楚。朗衣的视线从战蓝身上转移到她的身后,尔后,四周打量了一遍之后,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也没有突然之间失明,事实上,在蓝蓝身边,不要说人了,连个影子是怎么样的都没有瞧见。
“蓝蓝——”,她的语气很轻。
“嗯”。战蓝双眼看着朗衣,“妈妈是不是想问游子牧的事情”。瞒不住了,她就不打算瞒了,就算告诉妈妈,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才对——
游子牧!轻锁秀眉,朗衣记下了这个名字。
“那么,现在那位姓游名子牧的小朋友现在在哪里?”。
“小朋友?”。这个说法让战蓝的脸色开始有些扭曲,很明显,她在极力忍耐着暴笑的冲动,“妈妈,他才不是小朋友呢,他比哥哥都大,已经十五岁了呢”。
十五岁了。
朗衣记下了。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妈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教育孩子,方法很重要,朗衣从来不勉强自己的孩子,也不强迫自己的孩子。凡事会提出她认为孩子们可以做的标准,不过,若是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一定要坚持自己提出的标准。
孩子们虽小,不过——有些事情,从小就会形成。
“哦——”轻应了一声,战蓝开始思索着该怎么说,不过——看妈妈的样子,怎么说都可以了。
于是——
她便从看到游子牧的那一刻开始,老老实实的将事情交代清楚。越听,朗衣的眼就瞪得越大,越听,朗衣的唇就睁得越大。
老天——
原来还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她能从那一个时空跨入这一个时空,若论现代的科技发达,迟早有一天是有可能会实现的。
而且,是相当明显可以看到的未来场景,但是——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一缕魂魄。老天——是看她的生活过得太平淡,所以,忍不住又加些刺激吗?
“妈妈——”,战蓝看得有些担心,举起小手,在朗衣面前挥了又挥,好不容易,朗衣才回过神来,看着女儿的小脸,摇了摇头,唇畔扯起一抹笑,事实上,她是想大笑,为这莫名的事,“没事,妈妈没事”。怎么会有事呢,只是有些太激动而已,看来,这位游子牧对女儿非但没有半点的伤害,反而是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女儿找到一个无形的保镖了呢。
要不然的话,蓝蓝一定被那个莫名其妙的黑衣女人抓走了,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会怀着好心。蓝眸微微一眯。
到底是谁,会在这个时候,这个时机出现,她自认做得很本份,本份到不可能得罪他人。
“游子牧现在在哪里?”,她眯眼看,但是,还是看不到什么特别的影物,或是人。
战蓝手往左边一指。
“妈妈,他就站在这里,而且,我们说的话,他都听得到,他也看得到”。
“嗯”。朗衣额首,看着战蓝所指的那个方位。语意轻柔,却很真诚。“子牧,希望这样叫你不会太难接受,谢谢你保护了蓝蓝”。
“妈妈,他说没有关系,这是他该做的呢——”战蓝很诚实的将游子牧说的话一字一句的转达。
朗衣失笑。
这个傻丫头。
“十五岁的年纪不小了,虽然以这样的方式存在,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不过——我会想办法,让你能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在二十一世界或许还有些玄,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几个每个族群里都有圣女,神在人世间的使者,或许,哪一个族群里的圣女会有这样的本领也未定呢。
她也不忍心看着一他孩子就这样孤单的活在那样的世界里。
日子一定不好过。
“妈妈,他说谢谢——”战蓝又再度诚实的传达了游子牧的话语。
朗衣也再度点了头。
一身黑衣,长拖及地,依然是黑帽——只不过,不再盖着那张神秘的脸,眼下,整张脸完完全全的暴露在空气之下,也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底下。
维特带人寻了三个时辰,才在一处废弃的地方找到了她——一个几近被人遗忘的女人——丝汀娜。
海族的前任圣女,眼下,只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而且,是一个让人看得鼻头发酸的女人。
丝汀娜才不过二十岁才刚出点头,青春年华,风华正茂,但是,在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属于二十多岁年轻女孩子的样子,她的脸色苍白,似乎长年不曾在日阳下行走,不见一丝血色。
那双该是机灵的眼,几近呆窒,毫光半丝灵气。
厅常之上,银战,维特及四大长老和众位领长,朗衣亦在其中,只不过,差点成了丝汀娜手中棋子的战蓝反倒是不在。
眼下,丝汀娜该受到的会是银狼族甚至其他族群的责骂,更严重的还会连累到海族。但是——心中再有话,也骂不出来,说不出来。
若是第一次看到丝汀娜,谁都能骂上两句,吼上几句,她没心没肺,连个八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可是——
丝汀娜原来的神气,精神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就是印象中早已淡忘,却也非完全的没有一点印象,至少,在看到眼前的丝汀娜也足够引起过往的印象。
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蓝蓝并没有得罪你不是吗?”众人未开口,朗衣近乎苦涩的看着丝汀娜,若非她年纪小不懂事,做错了事,如今的她,又岂会是眼前这个样子呢,上天总爱捉弄人不是吗?
她又为何如此的不自爱——
就算不是圣女又如何,至少她还活在这个世上。至少,她还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和整个海族的族人。
海族的百姓向来乐天知命,心中有些微怨,却不至于真的怪她。
丝汀娜抬起呆淛无神的眼,脸上连基本的表情都看不到,“为什么?”。她失神的喃喃自语。
“为什么呢?”。
这——算是自问吗?
朗衣没有再问,眼下,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结果来,或许,只要通知库巴派人来将丝汀娜接回去就好了。
转身,抬眸,看着银眸,轻启朱唇刚要开口,适才喃喃自语的丝汀娜却像疯了似的大吼大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我是圣女,天封的圣女,却被剥夺了。而她——什么都不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人,生下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孩子,却得天独厚,凭什么?这些都不属于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来抢,为什么?为什么——还给我,还给我——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丝汀娜软绵绵的跪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站起来。她的一言一语,每一个字,都是控诉。
是对朗衣,对战蓝,血淋淋的控诉。
朗衣沉默了,她不想承认这些都是她的错,事实上,她没有错。不过——反驳了又怎么样呢,一切冥冥中注定,谁也改变不了。
她做梦也不曾想过,会脱离自己的世界,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会抢了丝汀娜的幸福,那些都是始料未及的,如今,没有“还”字可谈。她是不会因为心中不好过,就理所当然的把该是丝汀娜的东西还给她。
什么东西是谁的——
如今难以分清。
“丝汀娜,别在固执了,受苦的只是自己,为什么不能看开一些呢”。当初那样的苦楚,她都挺过来了,为什么丝汀娜不可以,她被神选为人间的使者,她不是寻常人不是吗?
而她——除了拥有治愈能力,完全没有别的能力,无法与她相比。
她却毁了自己。
已经够了,她还要再毁下去吗?
朗衣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她的家人能够如此忍容她的改变,他们难道都不心酸,不心疼吗?心病,她不会医,不然的话,她一定会尽力的。
“你不懂,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丝汀娜拒绝再听朗衣说话,冲着她直吼,泪哗啦啦的直往下流。
没有愿意怪她。
这样的她,又怎么让人忍心去怪。
“维特——”朗衣不再说什么,转头看向维特。
“狼后请吩咐——”
“尽量查一查,看看丝汀娜是怎么进入银狼族的,是否有人跟她一起来,如果有的话,找到那个人”。头,再转,看向银战,“我们该通知库巴”。
银战额首。
底下的人亦是点头应合,事实上,这些年人,大家伙的心平复得多,不再争七争八扰了和平。合合气气,和和平平,没争没战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很平静,很安宁,可以修生养性的很。
“丝汀娜——”朗衣蹲在丝汀娜的面前,看着她那双无神的眼。
“你走开”,丝汀娜立刻别过眼。
朗衣一声叹息逸出口中,她不愿看到自己的心情,当然能够理解,好吧——那么,眼不见心不烦。
将丝汀娜托给四大长老之后,朗衣离开了,她的神情有些凝重。
丝汀娜的再度出现,有些气闷,压在心里沉沉的,极不好受。
好好的一个人——
人生总是有太多的无耐,不可能永远都一帆风顺,随着自己的意愿,去为所欲为,否则的话,这个世间岂不是非乱了套不可。
人生的多变,在丝汀娜身上可以看个透彻。
“雅尔——”,战天跟在朗衣身边,他有些时候,也会跟在大家一起去参与议事,因为,他已经十三岁,不再是一个无知的小孩子,该了解银狼族的运作,毕竟,之后银狼族也会成为他的一份责任。
“嗯?”。朗衣低头,手轻抚上战天的手,才十三岁的他,已经比她还高了,明明之前还是个小孩子,一转眼——时间过得真快呢。“怎么也出来了?”。事,还没有议完呢。
“约克让我陪着你聊聊天——”
“聊聊天啊”。朗衣笑了,现在确实该聊聊天,好吧——那就跟小天好好的聊聊天,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聊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