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露未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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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过程

那一滴连接着一滴的液体从她脸颊滑落,湿润了脸颊,浸湿了头发。五岁那年,母亲因为筱优而死去时,年幼的她哭闹着向筱优要妈妈,筱优十三岁那年,突然不吃不喝几天,她也曾难过得流泪,这仅是她记忆中唯有的眼泪,现在呢,是因为疼痛吗?

她躺在已经熟睡的董峰怀里,举起手轻轻地抚摸他那粗糙的胡须,然后是他眉头的痔,她真的就这样爱上这个男人了吗?她起身了,慢慢地下床,走进洗水间,或者是筱优自幼有洁癖,她也很爱洁净自己的身子,五分钟,十分钟,让头脑放空,让冷水冲洗自己,重新裹上裕袍,她走回床沿,对自己说,筱灵,你已经是个女人了。

董峰曾对筱灵说,等你年龄到了,我们就结婚吧,但这句话对于她来说更像一个不明不白的交待,几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什么,一个人的观念又能维持多久。她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她知道现实的必要性,现实是什么,用自己的话就是,你所憧憬的事物也正是现实中没有得到的。董峰说,她应该去找筱优,至少对自己负责,可是这让她烦躁,她是害怕面对筱优的,她从来不了解筱优的想法,她们,同样的血脉,却生活在不同一个世界,虽然筱优从小就疼惜她,但筱优从不管制她,筱优对待她的方式太沉静,沉静得让她害怕。

董峰在香蜜湖有一所住处,至酒店那晚后,筱灵便也没在酒吧驻唱,一直居住于此。他已为筱灵订好了下午两点的机票,他说,对不起,筱灵,你还是打的去机场好吗?酒店有个重要的会议。筱灵笑笑,很轻松地回答,好啊。她随即挂了电话,有些难过。

这个假期,黄启明时常会发来邮件,他说,筱灵,你的美丽让人容易着魔亦让人不容易死心,我们的恋情,形成了一个球体,我早已成了一个圆形的洞,这个球体,转啊转,总是会转到心里。

他又说,筱灵,有时候会怀疑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的真实性,就像做过了一场在心中早已形成的梦,突然又被打断了。在每一次看完之后她会随手删除这些信件,生命本身就是一个过程,你伤害别人,或者别人接受你,这些若是不能避免,就把它当作过程。

她提着行李箱坐进了出租车内,这天,天空很蓝,初秋的深圳仍然炎热得让人汗淋,离开的心情跟到来的心情竟是一样,就像经过了茫然后走进了随时随地战斗时刻,车内一个小时间左右的时间,她没有任何起伏的心情。

宽广的机场,任意吹乱头发的风,一系列的检查,一个多小时的飞机后她回到了学校,用她一贯的演技,演好一串让人不容置疑的事件。没有去找周香茗也没有与黄启明见面,当天晚上她住旅店,订了隔天飞往深圳的机票。对不起的终是家人吧,父亲双手的硬茧和眼中的怜爱,筱优撕毁大学通知书的快捷。这个晚上,她躺在那张洁白的单人床上盯着天花板直到疲惫地睡着。

她还是答应他来到了附近的冰店,这里有着她喜欢的草莓和凤梨,还有其他可口的冰琪淋。

“筱优,这家店应该可以算是我们的老地方吧。”来源带上笑意往自己口内放着鲜红欲滴的草莓,尔后又舀了一勺冰。

“不就是一家冰店,上面又没写着老地方,”她故意不识风趣,这些时间,她对来源的态度变得释然,她知道自己逐渐成熟,很多事情不再那么压抑自己了。

“优,你变了,不过是变开朗了。”

“也该变一变了,老这样,我自己都烦了呢。”她看着来源,笑了笑。

“那我也应该变一变了,你说我该变成什么样好?”

“你应该,比如接受新的东西啊,不然怎么变。”

“那,请问筱优小姐,我该怎么接受。”

“比如,有优秀的女同学邀请你,你就要把握机会啊。”

“筱优,”来源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正小心翼翼地往口中放一勺冰。

“怎么了,这不算是新的事物吗?”

“筱优,从开始我们见面到现在我一直迷惑一个问题,你一直没喜欢我吗?”来源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来源,我喜欢你,而且从小时候见到你就喜欢你,但是我对你的喜欢就像对亲人的喜欢一样,你,筱灵,依琳,我都很喜欢你们。”筱优很郑重地向来源说道。

“至少,你不会讨厌我,”来源低下头来,把盘中的食物吃个精光。

“来源,”筱优轻唤着他,又说:“我们走吧。”

“筱优,能让我抱一下你吗?”站在比起白天冷清很多的公车站上,来源在路上一阵沉默后开口了。

“嗯,”她点头,感受着来源传来的体温,她说:“来源,回去早些休息。”

来源应声松开了她,说:“你回去吧,小心点,再见。”

“再见。”她看着他走上公车前的背影有些落寞。

在路上吹着夜风,她走得漫不经心。她与来源儿时两小无猜,少年时她回拒来源的任何信件,成年后的他们情感复杂交错。到最后还是由她来结束整个过程,她重新走到那家冰店,要求打包了一份冰琪淋,于是边走边吃。陆子军曾对她说过,如果是年龄问题,他会等待,等待亦是一个过程,对于一个没有答案的等待,这个过程应是十分困扰的吧。香奶味的冰琪淋留在齿间,似乎甜了些,这是儿时她最喜欢的味道至今仍然迷恋,她想,成长真是奇妙,心理过程总是如此复杂,拒绝成长后的老龄化又期盼长大后的独立自主,身旁跑过一个笑声如铃的孩子,孩子的后头跟着她的父母亲,以后,或者过几年以后,她也会成立一个家庭吗?这似乎是一种奢侈的想法,这亦需要一个很长,很长的过程吧。

有些时候人的转变是非常快的,例如有些人明白事态后的反悔,重见亲人的悲喜交替。但这些转变亦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在电话里头对周香茗说,“我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才决定休学一年的,这一年内我必需给自己一个交待,这样我也不用打扰到你谈恋爱了。”她轻笑着,浓烟中是她若隐若现的容貌。

“筱灵,你不在,我会不习惯的,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吗?”电话那头的周香茗着急了。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她轻悠悠地说道,又吐了一口烟雾,她喜欢上烟雾的朦胧,喜欢上这伤害咽喉的东西,忘记了从哪天开始,她买了第一包香烟,一直迷恋。

“筱灵,你可以让我不要那么担心你好吗?你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她说:“香茗,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担心,没有你,我还真的不习惯呢。”

“所以,回来好吗?我很想念你。”电话里头的周香茗,竟呜咽了起来。

“臭丫头,你不知道哭了眼睛会肿会丑吗?好了,好了,不聊了,我不喜欢听到你的哭声。”她立即挂了电话,没有给周香茗应答的机会。抑起头,烟雾弥漫。

她并没有让董峰知道自己仍留在深圳,是的,以她的条件,她找到了另一家地段不错的酒吧,同样的职业,卖唱。同样对异性的吸引力,不会有人抗拒。她周旋在各样的异性之中,他们送她的物品无一不奢华,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每天都在上演。

“筱灵,今晚可以陪我吗?”那名坐在她身旁的男子问。

“十点钟之前都可以”她笑着看他,样子甚是娇柔。

“好,那现在陪我喝杯红酒。”男人边说边把倒好的半杯红酒放在她面前并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可是,我更喜欢喝雪碧。”她拿起了桌面上的盛装雪碧的杯子跟他碰杯。

“卖个面子,就跟我干一杯行好吗?”男人的语气放低了。

“可是,我很容易醉的,要是醉了该怎么办?”她的头慢慢地向他靠近,眼神无不无助地说道。

“醉了,我送你回去。”男人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说,她又坐直了身子轻笑道,“不好意思,我的房间不许有男人进出。”男人终于叹了口气。

“放弃吧,我很难追的。”她带上笑容对他说道。

“你应该知道,男人都喜欢有征服性的事与人。”那么董峰是因为她有男友才对她有兴趣吗?得到了之后便可以不用在意?她独自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男人惊讶了,她却起身想要离去。

“再见。”她拿起了桌上的包,走出了这家西餐厅,男人的脸上再次出现茫然。

她打的到了之前的酒吧,还是那个巴台,她要了一杯‘盛夏的果实’,这杯酒还是同样让人透心凉。酒吧的人数似乎有所减少,她晃了晃手中的空杯子时,蒋明的歌声再次响起,还是以往的那些歌曲,还是同样的掌声,她看了看人群,走出了人群,还是向那家上岛咖啡走去。

她知道筱优喜欢喝咖啡,并且一向不加糖,但她不同,她不知道那苦涩的味道为何让筱优忠爱了。每次喝咖啡的时候,她都会加糖加奶。

大家都说深圳的夜生活丰富,她却为此烦躁,除了上班、下班,便是与那些男人说笑煽情,她又开始发觉这样的生活会让自己乏力。

她看了看时间,凌晨1点钟,仍没有一丝睡意,她走出咖啡厅,吹着夜晚的风,清醒了许多,心想,现在应该是睡觉的时间了。

前方停下了一辆本田车,那是她熟悉的车牌号码,她杵在原地,看着从车上走下的男女,女人陶醉地抚摸男人的侧脸。或者是亮粉打太多了,女人的脸上泛着油光。他们的下一步是一翻热吻。她听到女人亲昵地对他说,“亲爱的,陪我喝杯咖啡好吗?”

“好,我陪你。”他亲自为她解开安全带。

“美国著名性医学科专家瑞丽。麦克艾黎斯说,上床前喝一杯咖啡有助性爱哦。”她竟俯在他身上,嘴唇贴在他的脸颊,诱惑道。

“小韩,你喝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我已经安排好了房间。”

“人家就是想先喝咖啡嘛,反正你的酒店这么近,阿峰,你不会不同意的。”

“那喝完你可要早点睡。”

她看着他搂着女人的腰走来了,女人的头正放在他宽敞的胸膛上,微闭着眼睛,跟随着他走。五步,四步,他终于发现了没有任何表情的她。

“筱灵,你怎么还在这?”男人的声音让女人立即睁开了眼睛。

“有谁规定我不能在这里了,董先生春宵一刻值千金,您可要把握好,我就不妨碍了。”她的情绪还是没有任何起伏,说完这话后她从他身边走过,他拉住了她,而他怀里的女人差点跌倒,女人惊醒般地拉住董峰用英文问道,“What happened a ?”董峰并没有马上回答女人,而是紧握住筱灵的手问道,“回答我的问题。”

她挣脱,直至无力的疼痛让她的眼眶开始浸出液体,她咬着嘴唇看他,没有应声。

“阿峰,发生什么事情了。”女人站直了身子,这次她用了粤语。

“你先回去休息吧,有时间再同你说。”董峰同样用粤语回答她,女人看了看一旁的筱灵,点了头独自向酒店走去,走时不忘说:“好吧,我会等你。”

“董峰,请你放开我的手。”他并没有马上放开,而是为她擦干落下的泪水。

“宝贝,你别误会”。

“你倒说说看,我怎么误会了,我为什么要误会。”

“小韩确实是我的前女友,我们在大学毕业后就分手了,这次她只是从美国过来顺道来看我”。

“那又怎样,你觉得有必要这样解释吗?该道歉的应是我,是我耽误了你们上床前喝咖啡的情趣吧。”她努力地挣脱被他紧握住的手。

“放开我,我不想再看到你,”她用另一支手捶打着女人之前躺过的胸膛,而他由着她,安静地站着。

几分钟后,他在她的反抗下抱起她往车里放。

“我们谈一下。”他说完时,她也安静了下来,总是要解决的事情,还是先解决吧,尽管她此时只想睡着,不再理睬任何人。

他的车子向香蜜湖行驶,她在车上睡着了,周香茗曾不理解地对她说,筱灵,你怎么就可以只要累了就睡着,其实周香茗不知道,她不知不觉学会了这样的逃避。

他走进洗水间拿了湿毛巾,擦洗她余留的泪痕,他亲吻着她的额头说了声,对不起,筱灵。

睡梦中,她回到了筱优的身旁,一把木梳,一双小手,她坐在爸爸亲手做的小木凳上,她的头发很快就被筱优编成两条大麻花,她们又随依琳去了山野,这次她们是去采野果,那种小小的紫黑的果子很甜,每到夏天到山上去就可以任意摘采。稍长大后她才知道这野果原来有个名字叫“蓝梅 ”。她们采了很多,很多,路上每个人都很开心,于是她们走啊走,走到了另一座山,山上有更多的野果,带着兴奋的尖叫声,她们一齐跑了过去,然而这些野果一直向下坠落,她们也跟着坠下,她们没有一个发出声音,会不会就这样沉静地消失了,睡梦中她问自己。

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钟,这个时候,董峰穿上围裙走出厨房一手端着荷包蛋,一手端着烤面包。她掀开被单,摇摇晃晃地走进卫生间,刷牙,冲凉,她穿上裕袍向餐桌走去,随手拿起了烤面包,。

“小心烫”,董峰笑着提醒道,但她已发出轻微的烫伤声。

“这个面包真讨厌,我要把它吃得尸骨全无。”她气呼呼地把面包塞入口中。

“别急着吃,先喝口牛奶。”董峰说着便把加热过的牛奶放在她面前,她看了一下说道:“你不用上班吗?”

“中午去,”他又问:“灵,气消了吗?”

“我没有理由跟你生气,这是你的事情,两个人的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就算你玩弄我,也是我的事情,只不过,我再也不会以为你是我男友了。”她冷淡地说道,又拿了一片面包,董峰看着她,开始沉闷。

“丫头,我想我必需跟你解释这件事情,”他说,昨日的小韩仅是他大学时期的女友,大学毕业后她去美国念硕士并且在那边已有了家庭。

“所以,是酒精让你们放纵了吗?”她突然打断他的话,抬头问道:“可是之前我们也一起喝过酒,怎么都不见你放纵。”她笑了起来,口中的面包似乎也有自嘲的味道。

“丫头,我没有放纵,但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是我让你流泪了。”

“我有流过泪吗?忘记了,所以收回你的对不起,这句对不起应该对那位小韩说,她说了要等你,可是你现在还没去,要抓紧时间了吧,董先生。”一个面包,两个面包,在筱灵的沉默中它们消失了,董峰看着她却也没有言语。

“好了,谢谢你的早餐,我该走了,以后不见。”她把用过的纸巾丢入垃圾筒说道。

“灵,理解我好吗?我需要你对我的信任。”

“理解?信任?对于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过你倒是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单身,现在清楚了。”她走进房间把门反锁,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打开房门的时候董峰正站在门口。

“我不理解你这句话,”他正视着她,有些恕气。

“不理解是你的事情,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她绕开他向大门走去。

“你现在是在休学吗?”他又一次拉住了她。

“先生,这也是我的事情吧。”她冷冷地说道,这次她很顺利地甩开他的手,一个关门的声响,让他们隔离了。她说筱灵,你可以理解伤害你的他吗?还是你的骄傲就这样被他瓦解了。原来她伤感了,原来她也会为此伤感。

国庆节这天,公司内部组织了员工去旅行,她没有参与,除了在附近的药店买了一些钙片和维生素以外她还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此时的依琳已是怀胎将近八个月的母亲了,行动也有了限制,她却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照顾依琳,有时候会感觉到吃力,但也只有两个月了。

防盗门没有锁上,她记得之前自己是有锁过的,她着急了,大声地叫喊着依琳的名字,然而房内仅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她慌乱了,依琳是不会自己出去的,她拔打着依琳的电话,还好电话接通了。

“依琳你在哪?”听到依琳的声音后她已经平静,但同时着急依琳的去处。

“我在医院,刚走到门口拿外卖,不小心摔倒了,好在送外卖的小弟送我到医院”。

“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去看你,”她边说边把门关上,锁上。

“依琳,医生是怎么说的。”她到达医院时,依琳已经在输液了。

“没什么的,只是虚惊一场”。

“对不起,依琳我不该叫了外卖还留你一个人在的。”

“筱优,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你真当我什么都做不了啊,”依琳理了理她跑乱的头发。

那时,她就像踏入了长满绿草的沼泽,身体已经在下沉了,还是会怀疑它的真实性。筱优直盯着那对夫妇,发抖了,国庆节,他们怎么没去度假?而是在医院,输液。

“老公,医生说要持续一个礼拜治疗,可我答应小朝带他去泡温泉的”。

“小朝我会补偿他的,你只要好好配合治疗,其他的就不要管了。”

依琳看向他们,额头已有少许汗珠,筱优镇定地握紧她的手,同时在心里祈祷着,上帝保佑。

“老公,我口干了。”

“好,我去倒水。”

她感觉到依琳的手心出汗了,而她的呼吸也变得不规则。男人在饮水机边蹲下了,他看向妻子时,发现了苍白的依琳,他再次看向正翻看着杂志的妻子,重新把目光放在依琳身上,筱优读不懂他的表情,他只是停留了一会儿便走开。

‘依琳的情况还好吗?筱优,这次我不得不正面跟她接触了,一个小时后,我会在医院门口。’那是他发来的简讯,筱优没有打算让依琳知道简讯的内容。她看着后面的女人依偎着男人,心里混杂的思绪瞬间排山倒海,依琳却冷静地看着输液厅内播放的电视剧,她一直不理解那个男人对待依琳的方式,但依琳的冷静还是让她跟着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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