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独步轩然之琴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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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背叛不需要理由

话落之际,琴音骤乱!那音如锁喉之链,猛然冲入耳中给人几乎窒息的感觉。潘智持刀的手一顿,再次砍向段捻音天灵盖的大刀兀然掉落在地——正在这时,方才几欲消失的白玉小箭又迎着阳光向他逆向飞去,在潘智闻声回头之际竟从他的喉结处一穿而过!

一切的变故只在瞬间!

众人惊骇地望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而那一身素色紫衣眉目秀美却相当刻薄的女子垂眉敛目,沐浴在阳光之中抚琴而坐的身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仙资秀逸”——如果那支染血的白玉小箭没有被她若无其事地重新插回发间的话,眼前的情景应该就会更像一幅画了吧?

妖女啊……

众人惊骇地定在原地,等待着她的下一个杀招——然而琴音柔美,那女子双手抚琴,神态微肃,却似乎并不打算继续杀人。

“要杀她,其实容易得很呢。”

一人的声音由人群之中冷冷响起,段捻音抬目望去,但见一人一身白衣面覆白纱,让人猛一望去仿若女子,心头猛然一跳。

——闻天吗?

她眯了眯眼睛,那人逆光而来的身影极为熟悉,却又似乎有一些不同。

“百生十煞!”

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音符,少了细冷的嘲弄,多了一分狠毒。段捻音垂下眉目,静等人群之中潜伏在她周身四面的黑衣人腾身而起,朝她布下荆刺铁网,手指紧扣琴弦,唇边笑意蔓延。

一直拖着藏着,甚至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心思去验证去等待,只为等那个人揭下面纱,露出他真实的面貌来。又或者,从某个月圆之夜与他相遇,自己便在暗中期待着这一天,可以与他面对面将一切坦白。再或者,如此安静地等待着一场杀戮,等待一次变故,等待一生心死,等待永世怨恨——

永不能白首,是预言,也是诅咒。

因他,因她,都是藏有秘密的人——

一场别有用心的邂逅,注定一场背叛,这背叛不需要理由。

铁网布下之际,段捻音松弦奏曲,曲音柔和动听,却让人听在耳里顿觉周身疼痛不止。已腾上半空布网擒人的十名黑衣人闻音动作猛然一顿,“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西面离段捻音最近的两人身子一倾,铁网顿时失去平衡!段捻音趁机抱琴而退,退至傅太修藏身的茅屋之前,继续垂首抚琴。

等待。

她在等待。

段捻音闭目,微笑。

她在等待一场——撕心裂肺的背叛!

“白生门箭使听令,射屋内之人!”

段捻音闻言睁眸,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对面的白衣人。

看他乌发散披,光泽柔媚如铺了一身的夜色;看他面覆白纱,隐隐现出仿若女子一般的轮廓……滟潋眸光带着点点妖色将闻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似乎想要从他身上找出一些熟悉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个动作一句话的相似——

“呼”的一阵风声,不知道是从哪一个方向蓦然吹来的冷意,刮在皮肤上几乎给人刺痛的感觉,而闻天所下的射杀令也刹那间被喝停了——

段捻音垂睫抿唇,似乎是在笑——而与此同时,她迅速拔下头上的白玉小箭,竟徒手向后方傅太修所藏身的茅屋****去——

“真无情呢。”

细冷的男声,因为除去往日的慵懒柔软而变得低沉阴毒。段捻音没有回头,侧耳聆听身后之人轻巧地躲过白玉小箭的攻势,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地直接收回白玉小箭并未继续追击。

“太修。”

轻轻掀动唇瓣,段捻音收琴回头,逆光而下的瞳孔沉黑一如泼了两股浓墨。

站在她对面的人,俊秀容颜未变,蓝色华袍未变,甚至他还挂着——自己最熟悉的笑脸。

“其实,你早就察觉到了,对不对?”傅太修缓步从茅屋中走出,站在段捻音的面前,“从你发现贴满京都的画像,从我大哥扮成‘闻天’出现开始——你就已经料到,我们会以现在的情形——重新确认彼此。”

段捻音细细地瞧了他半晌,忽而展颜一笑。

“我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聪明。”她说,“只是,我低估了你的狠心。”唇角一点一点地勾了起来,牵出略微夸张的弧度,段捻音大笑,“男人——果然是最容易被利欲熏心的东西!白生门的‘门主大人’呵。”

傅太修闻言拧眉,心里有一丝痛从可以看到她的眼睛缓缓地爬向他的四肢百骸。

没错,他才是真正的白生门门主,从第一次月圆之夜的相见,到引段捻音入假山后的暗道洗去她对他的怀疑——他早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们会以“仇人”的身份再次相见!

那些快乐的日子,那些幸福的日子,不过是海市蜃楼,不过是谎言一天,原本便是不应该存在的,不可能抓住的——幸福。

……但其实他早就已经做好决定了不是吗?从他落下第一步棋开始。早就已经决定了,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事,先隔绝他们的——必定是背叛!

当得知轩然殿的人潜往京都,他先人一步进行埋伏,设下一出“请君入瓮”计,引段捻音入住傅府。后来又用自己同时身为白生门门主闻天的身份,洗去她对他的怀疑,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试探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直到现在——直到现在他还在想方设法的想要她——想要她死……

从她的眼睛里,从自己的笑容里,洗练掉的不仅是自己初见她时刹那间的惊艳,还有一些是已经在残忍的时间中逐渐加深的——错误爱情——

“闻天!”

远处,不知是谁的一声厉喝,因为太过遥远而在入耳时异常尖锐——傅太修蓦然抬首,望向人群之中一身白衣面覆白纱的长发男子,嘴唇微微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你是‘闻天’,还是‘傅太修’?”那人冷声问。

“大哥……”

“若你纠结于儿女情长,我便先杀了你!”方才开口呵斥傅太修的人正是傅流彦,他从人群中迈出一步一手揭下脸上的面纱,秀净容颜在如此肃杀的气氛里顿时喧宾夺主!

“大哥!”傅太修闻言瞪大眼,失声叫道。

“若你还想继续做白生门的门主,就杀了这妖女!若你不忍杀,那就把门主之位拱手让人!”傅流彦冷哼,负手立于人群之中与满目迷惘之色的傅太修相对望,“或者,你若下不了手,我便来助你一臂之力——”话落的瞬间,傅流彦蓦然腾身而起从人群中略出,一记“孤鸿手”右腕反转凝聚真力于右掌,在傅太修凄声喊出“不要啊——”的瞬间猛然拍向背对于他的段捻音的后背!

“哎呀呀。”

正在这时,有人咂着嘴从他们身后方的茅屋屋顶上翻身而下,在傅流彦打算一掌击毙分神的段捻音时以左手接他右掌,接着身子在半空中反转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在衣袂翻飞之际蓦然出脚一脚踹向傅流彦的下颌!

傅流彦惊极后退,飘身后跃在白衣人重新攻上来时以双掌接他侧踢,却在双手格住他的右脚时感觉到手心内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大惊,垂首望向自己的手掌——只见双掌掌心之处各有一道长达一指长的血痕,似乎是被利器所划伤,他抬头,瞪着对面一脸似笑非笑的少年,又看了看他右脚白色布靴上闪着寒光的刀片,想要出手还击,却在攻近时被他的容貌陡然间震撼住!

那少年……

修眉长目,带着女子的娇憨和少年的清雅,穿着一身白衣,但那风骨那容颜似乎比白衣更素净几分。一头黑发以一支玉簪来固定,只留下一些散发垂在胸前,整套装束既简单又不失大气。而真正吸引住傅流彦的——却是他的一双眼睛。

那眼中似乎夹杂着太多的污秽太多的欲望,却又被笑意生生替代,如此矛盾又魅惑的——集合体啊……

“捻音啊,我已经警告你多少次了?你要么就继续摆张棺材脸当母夜叉,要么就找个诚实可靠的男人把自己嫁了。你倒好,如今栽在了一个白面小生的手上,就算我不落井下石你回殿里也照样会被嘲笑啊!”正在傅流彦出神的空当,白衣少年已经走到了段捻音的面前,皱着好看的眉毛训斥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段捻音,一副苦口婆心教导迷途少年的模样。

正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段捻音闻言嘴角不禁抽了一抽,方才的伤春悲秋顿时消失了个干净。

“你来京都果然有事。”段捻音嗤笑一声,见他来了就直接把悲翁琴竖起来一头支地一头用以支持她自己,缓缓合上了双眼。

“正是机会!”而此时,傅流彦朝不远处的傅太修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则再次飞身跃出,在白衣人惊愕回眸之际一掌拍向段捻音的后背——傅太修也在此时略去,但见那女子素颜冷漠唇沁鲜血受此巨痛竟未露出丝毫痛苦的情绪,只是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似乎是在思索或者是在认证着什么——出掌的动作顿时停了……

“傅流彦,我本想饶你不死的,毕竟,你是个人才。”一旁的白衣人出手扶住站立不稳的段捻音,一手接傅流彦击出的第二掌,声音兀然之间变得沉冷异常,“但是,你不该伤我的人。”

“轩然殿的妖人人人得以诛之,你又是谁?”傅流彦再击不成迅速收手,负手立于他们二人三尺之外,眼睛微微眯起,“我伤不伤她,又与你何干?”

“当然与我有关,因为我便是你们‘最想杀掉’的那个人。”白衣人挑眉而笑,他以手点唇,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我就是轩然殿的殿主——桃、如、九!”

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人群顿时沸腾而开!

离他最近的傅太修,傅流彦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年纪尚轻的白衣少年,难以想象他就是一年前引起江湖动荡的轩然殿殿主。

世人常言轩然殿殿主正邪不定,脾气古怪刁钻,只凭个人喜好行事,甚至当年灭婆罗门和银龙教都是一时兴起。世人本想他应该是一个心狠手辣貌如阎罗之人,却不料他素衣秀颜,似比白雪比净莲更干净濯清几分——如此绝色风采,却是——却是邪教中人……

“天快黑了。”

正在众人不可置信哗声大论的空当,桃如九却仰首望天,突然说了一句很是莫名其妙的话。

“你想做什么?”被他扶着的段捻音闻言一震,蓦然抬起脸来瞧他。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伤你的小情人。”桃如九状极无辜地眨了眨眼,“你才出来多长时间?怎么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段捻音沉默。

问她,她又怎么会知道呢?一直的冷心冷情,以为双手抓满钱财就是获得了全世界。甚至以为,那样就是所谓充实的人生……在没有遇到傅太修之前,她还是那么自由,可心一旦被爱情束缚住翅膀,又该如何去飞?

那些蔓延于时间之中的细微感情,萌生时甚至没有给她丝毫的预兆。让她陷得如此失措如此无可奈何,还要看着他亲手伤她,用她最熟悉的笑脸——生生把她推往深渊——

要说不爱,那该有多难?要说——不恨,又该有——多难?

“放心啦,我只是感慨一下,天快黑了,我们也该回家睡觉了。”把段捻音的表情看在眼里,桃如九状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抬颜笑对众人,“呐,就是这样了。天黑了,正是‘睡觉’的好时间。”

众人闻言顿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夜晚,正适合‘安眠’——各位,后会‘无’期了!”

随着他的一句话落,西南面的方向蓦然爆出一阵巨响!众人闻声望去,但见方圆百米之内房屋尽塌,火光四起,竟是有人埋了炸药!人们的惊叫声,孩儿的啼哭声和火药滋滋的爆裂声顿时响成一片——傅太修和傅流彦惊极回眸,却见方才站在他们身后的桃如九和段捻音早已不见踪影,正待他们冲入已经开始疯狂蔓延的火海之中疏散众江湖各派时,却听身后一阵诡异风声——傅太修和傅流彦同时回身,但见两盏白色纸灯正以着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飞来!当下疾步后退,心惊地看着那两盏白灯失去了阻击目标轰然掉落在地,只在瞬间便燃烧成灰烬!

“可惜,可惜——”

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怪音,在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声声尖锐,却又似带着张狂笑意。

“今日,我桃如九——便用轩然殿捻音堂段捻音的血,祭你傅家门庭!再拿江湖众派之命,为你们陪葬!

话落,怪声兀止,周围参天之木皆被外力震倒,只听“轰隆”声不落,片刻之间竟阻住了众人的逃生之路!

傅流彦站在原地垂眉微笑,见此情况也不慌不乱,再抬首之时,脸上已经染上嗜血杀机。

此时正是机会!

杀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嫁祸轩然殿,再寻一个替身冒充轩然殿中人用于绞刑,接着公告天下——便可直接提升白生门在江湖上的地位,到时只需……

瞳孔平视,到不可能再被睁大的极限,傅流彦唇角染笑,杀色满眼。

安宁侯南阳舒敏叛乱坑杀一役,指示傅太修埋火药炸上蜿蜒山,从春和四十年到春和四十八年这一段时间,他已经做够了妖孽,如今再添一笔,应该也不算太过分——

“太修。”

傅流彦缓声开口,见站在不远处的傅太修回头,笑了。

“助我杀了这些人。”

“啊?”

“明日之后,我会把变得更加强大的白生门,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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