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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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们都年轻

第二十六章:我们都年轻

那年我豪情万丈,在外奔走

以为地球因我而转,世界因我而生

我一次次地跌倒,一次次笑闹着爬起来

以为受过的苦难总有多倍的幸福来平衡

以为人们将为我呐喊,为我骄傲

我与人们醉倒在一起,目空一切

当我在大块的沃土里看见一条死蛇

死蛇的残骸中发现一颗正在发芽的种子

于是,我看见一片黄叶从树上飘落

大风吹来,我衣襟飞扬

对风的不理睬说明我还年轻

我独自奔策

想起高山,想起深海

热血无不在胸口翻滚

可我的死敌容不下我的爱抚

我的情人忍不了我的顽固

在排满方字的书页里寻找一首诗间隙的人

试图在一张白纸上学会人生

在反光镜中不小心窥到了几丝白发

在一杯淡水里尝尽酸甜苦辣

我不停地对自己说

我还年轻,要不然怎么一事无成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每个人都得把自己当作一回事,去不断折腾自己的青春,即使不让它充满伟大的光,至少要活出一个本身的精彩。

若有一种伟大在我们本身的精彩中萌发,那么,即使你一生碌碌无为,只要你奋斗了,追求了,那么你仍不枉此生,你同样也是幸运的。

在北碚的郊外,有许多的山,山上有许多的旧瓦房,晚上,我把自己隐藏在这里冥思苦想。瓦房的主人早搬走了,只是有些祖宗的牌位立于堂屋。

我进出过好几间这样的屋子,大都如此。我会先向牌位行个礼,当是居客之道,之后,我在屋内就十分安全了,因为有了神的庇佑。

我想我还十分年轻,我将来还有好多的路要走,可是我却没有了一个朋友,连我最信任的人都怀疑我得了精神病,我仰望窗外的星斗,神情激昂。朱平一直在给我打电话,我将手机关掉,在浮想联翩中进入梦乡。

第二天我下山去了趟出版社,收到一笔钱,是陈屈的诗集《秋花春拾》和我的小说《刺》的稿费,他们说这两本书开始销售攀升,受到许多我们同龄人的欢迎,估计印刷得不够,期待再版,我随他们去摆弄。

我将这笔钱的一大部分打入朱平的账户,我知道她现在没什么钱,我也要尽量把欠她的还给她。中午的时候,我收到朱平的短信,她说她去找过杨美人,有重要的事要相告于我,要我马上去咖啡厅,不见不散。

我想,我真的不能再见她了,无论她要和我说什么,或是杨美人有什么狡辩,事情无法挽回,杨美人害了我这是事实,她不信任我也是事实,我决定去舅舅家坐坐,我的小说舅舅应该看过,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舅舅连声说好,说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才华,他佩服极了。他的语气让我感到有些怪异,不像是个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倒像是下级对上级的阿谀。

问起我的近况,得知火锅店关闭,他也很忧心。我说这没什么,有人想一手遮天,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我的小说不就是用来刺这种权势的吗,我会报仇的,我会胜利的,那些害过我的人,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他们十倍奉还。

舅舅愣了愣,点点头。

走出舅舅家的门已是晚上,我不停接到朱平的电话和短信,我没有去理。那都是她催我赶快的信息。

已是午夜,我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朱平等我的咖啡厅所在这条街,我停住脚步。忽然,我重重摔了一跤,是有人在后面踢了我一脚。我急忙起身,发现后面有四个凶神恶煞的家伙立在那里,我明白,杨美人又来了,朱平才去找过她,她这么快就又来给我颜色了,但不知道朱平有没有受她伤害。

我无路可退,捡起石子向他们扔,趁他们躲开的空档,急向前跑,他们便在后面追。这里不是繁华地带,午夜十分也没有什么行人,只是偶尔一两个醉鬼从酒馆出来,东倒西歪。我只能靠自己逃脱,我已到达咖啡厅门前,我发现了朱平,她就站在门口张望,她也发现了我。我多么希望她不要开口,可是她却叫出了我的名字,而没发现我后面的追兵。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跑开吧,怕她在后面不停叫我而惹祸上身,我更怕他们拿朱平来威胁我就范。我来不及考虑太多,拉起朱平的手就向前跑,朱平这时才发现我身处的险境。

朱平不善长跑,我拉着她感到追兵将近,我对她说他们的目的是我,你见机行事,在前面那个巷子你往左边跑,我向前,这样我也可以放心。可是到达巷子旁时,她仍死死拽着我的手,不肯独自离去,我没办法,女人都是死心眼,我只有拉她的手继续向前跑。

追兵越来越近,再跑下去我们都会成为俘虏,忽然我看见旁边有个什么办公楼,底楼的灯刚灭,有个老头正拿着钥匙拉下卷帘门,要锁,我拉朱平跑上去,我推开老头,拉起卷帘门,和朱平一起钻了进去,再拉下卷帘门。

我们在一片漆黑中摸上楼,我们听到后面的卷帘门被粗暴的拉开,便知道,他们也进来了,我们就在二楼,不敢再往上跑。

我和朱平必须分开,不然,如果他们找到我,朱平也会受连累。我在这里迷失了方向,这里面很大,我把朱平随便推进了一间办公室让她躲起来,再折回躲进另外一间屋。我相信那个老头已经报了警,很快我们就会安全的。

我不停听到周围的一间间屋子传来桌椅的摔打之声、玻璃破碎之声,近十分钟后,我又听到一道悠扬的警笛由远及近,同时,也听到他们急冲冲下楼的脚步声。我出来,走进朱平那间屋子,里面一片狼籍,我喊着朱平的名字,没人应答,我急忙扳开电灯,看见嫣红的地毯裹着一个身躯缩在墙角,我说原来你在这里,他们已经走了,快出来吧,她却始终不肯回答我,我掀开地毯,发现朱平满面煞紫,嘴角已流出了血。

这时我看见暂新的羊毛地毯都出现许多破损,鲜红的颜色加上殷红的湿润,在灯光下更加红得刺眼,旁边是木制桌椅的残肢断腿。

他们一定是把朱平当成了我,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她叫一声,那些家伙们就知道打错人了的,此时,我想到了革命烈士邱少云,或许我可以想象那几个畜牲进屋后朱平先是轻咳一声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用牙齿死死咬住地毯任凭结实的檀质木具在她身上击打,她使劲全力裹好地毯以至不被发觉,弱小的身躯任粗野的暴力侵袭,有谁知!她比邱少云更加勇敢与壮烈,邱少云为国,而这一切,居然是为了微不足道的我。

我想着这一切的时候,我们已在警车上开往医院的途中,我想告知她我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都是以前所不曾有的,然而,她却静静的躺在了那里。她像是一棵博爱的植物,沉默不语。她把她的爱洒向我,她是要我再把爱洒向大地,要我不再愤世嫉俗,要我珍惜自己,因此,我对世界才重新充满希望。

三天后,她醒了,她父母也从老家赶了过来,可是她已经记不起我是谁,包括记不起她的父母。医生说她受的伤太重,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了,我的悲伤无法言喻,她见到我就感到惊吓,语无伦次,她父母也把我当成是发泄对象,我无法闪躲。

杨美人,我知道是杨美人。朱平知道杨美人一直在陷害我,所以去找她,她真傻。或许她知道了杨美人的某些罪证,急于要告诉我,而杨美人从中拦截,想我在不知道结果的时候就弄死我,好歹毒啊。警方已经不相信我的话,他们还记得我呢,记得我这个缺了只胳膊的人,上次我说是杨家砍了我的手,结果,我主动去派出所销了案。

我提着个铁榔头跑到胖三坟前,砸乱胖三的墓碑,又在那里大骂了一通,我要他睁开眼好好看看他的女人。死去的,活着的,都逃不掉良知的谴责。

朱平被她父母接回了老家,我又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了,我每天都在楼顶远眺,至于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想,只是一种情绪吧,一种不想让之溜走的情绪。

我小说《刺》的再版,我作了修改,也添加上了新的结局。刺是名词,刺是动词,刺所刺向的地方,千篇一律的言传,万劫不复的深渊,刺的升级由人们心中的刺变为一杆锋利的矛头,直指人们脆弱的神经。丢掉我们的卑亢,为幸福,为自由而战斗。

当狗年来临,蛇妖只有饿死的份。人们都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当忠诚的狗儿把耗子拿完,蛇妖们经过一阵猛烈的抽搐与挣扎,终于在横行了马、羊、猴、鸡的暴行之后涂尸荒野,竟也化作了养分,一代人的牺牲,总能换回点什么。

一天,我参加一个文化活动,看见了杨美人和她父亲,我真想冲上去殴打他们一番,不过最后应该说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吧。杨XX看见我转身走开了,而杨美人却轻笑着向我走来,她伸出右手想与我握手,这岂不是明知的嘲讽。

她说祝贺你取得了成绩。看到我空虚的右臂后,她装作了一丝歉意,我没有理会她,她也并未介意——她当然不会介意。她笑笑,朱平还好吧?那天我们聊过后我就再了没有见过她,你知道,我们成了好朋友。对了,你怎么没带她一起来呢?

我面如死灰,这蛇蝎毒妇。我转身走开,之后的活动我全无心思,我只知道我充满了愤怒。

我始终忘不了我们的火锅店,我现在有了些钱,便重新开起了一家,这也曾是我们那些有志青年梦想的前提,我一直都在坚守,并曾深刻地打入了我们的理想深处,我为了找到久违的感觉,令自己晚上做了下面一个这样的梦。

——那个火锅店也有这么大,一切按部就班,陈屈算账,阿东调酒递烟,陈自忠警卫,阿修则烹制好味道,胖三、华子配菜,阿梓、沙沙、朱平、小敏还有黄佳佳端菜倒茶,我看到非常高兴,忽然胖三跑过来问我,美人呢?我蓦然惊醒。

不管杨美人在与不在,我是很怀念那种梦境的,那一刻,大家都善良可爱,再无其他,多好啊,但现实总是徒留感伤。

我的拥有已经没有相象中那种激越的感觉,一切理所当然,就像我曾承受某些打击后,以为我会永远痛苦,直至崩溃。

付出与所得,该有怎样的所得才能与付出平衡呢?石破惊天!

我走到这一步,感觉真正美好的东西越发远去,我太累,看不到萤火,却徒然的挣扎,曾经的天真宏伟已被势单力薄的实在所取代,可我还只能伪装天真继续宏伟下去,这已由不得我,这已是一种责任,我除了在我的院子里为我最初种下的种子继续磨损我的青春,再也不得分心。

华子忽然打来电话,说明天就回重庆了,这令我很高兴。我们在一起喝酒烫火锅——当然是在我的店里,一起的还有黄佳佳,他们就要结婚了,决定去加拿大度蜜月。

我对黄佳佳当然不可能还有敌意了。我对华子说,你小子行啊,你们行业不是不准谈情说爱的吗?他说,说归说,谁管得着呢!

而且,他们就是为这个而退出行业的,我以为他这么快就捞够了钱,出局了呢,原来,两人为****而舍弃了一切,他们把资格转让了出去,得到一笔不小的钱,想隐居起来享受居家生活。

华子说移民证已经托熟人办好了,明天就和佳佳去加拿大,去看看那个森林广阔的国家,过过林中悠悠的岁月。他们联系好多伦多的一所学校,决定再念几年书,充实一下自己,估计一刻不会回中国了。这次回来就是看看我和他们的父母兄弟。

我问阿东,他说这孩子现在成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好小伙子,连说起话来就手足舞蹈的坏毛病都改掉了,就是一直耿耿于怀与我这段友情,以前那些日子多亏我的关照,却不知回报,说了许多错话,也做了许多错事,就怕我不原谅他。

我说我其实并没有怪过他,等会我就给他打个电话。

我本想把这个火锅店给华子,但他既然有了如此若谷虚怀,想也不会希罕。我说此次一别,何日才能再见?他说可能十年,二十年,或者永远都不会再见了。我说你爸妈怎么办?他说有他的弟弟在,就当是他不孝了;他说他的弟弟很争气,现在念大学,但学费一直都是自己在想办法,没向家里要一分;他说这孩子会是个很孝顺的孩子,会把他对父母的那份感恩、爱和责任揽在一人身上,他可以放心,我也可以放心。

又一个时代的钻研者背时代而离去,剩下时代之网和网内的一些虾兵蟹将苦苦将时代发扬光大,以至网住更多的傀儡。我留不住他,也不能去留他,因为他是多么的幸福,我们这群人中,最幸福的就是他了,最放得开的也是他。可是,谁将是这个时代的终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