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没有礼物的情人节和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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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你怎么不去接我啊？”艺辛正黏在从安的身边半撒娇半抱怨地嗔道，真是呢哝软语，让人觉得心都泡到蜜糖里了。
从安微笑着，却隐隐觉得不很舒服，“我也出不去……”
他忽然间想起来，这句话听起来好陌生。
有个人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样的要求似乎她永远都不会提。
“那你送我回家好了……”既然事实已经这样，那就要趁着这个热度再炒一把，自己的人气很快就升起来了，现在已经有几部剧约自己了。
“……你一个人住也不安全，搬来一起住吧。”他想起来了之前的谈话，语调平平地将这句话念了出来。
“真的？”艺辛觉得好事简直是接二连三地往自己头上砸，她都觉得有些不像真实了。
从安不悦地沉下脸来，“不想来就算了。”本来他就在烦恼呢！
“人家才不是那个意思！”艺辛何其敏锐，赶紧拉住他的胳膊挤了过去，“人家，人家这不是高兴的嘛！”
“是吗？”他的脸色又转好了一点。
“明天就搬吗？”趁热打铁啊！
“……”他可真的迟疑了一下子，“后天……吧……”他还有事情要做。
“好的！那……明天我要去先放些东西！”
“可以。”
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月桥。
这件事情不能说出去，所以就算是她也不能说。
但是艺辛要搬进来，她就只能搬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非常顾忌要告诉她搬出的事情，哪怕只是暂时的。
……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啊？前天她还不是乖乖就走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问吗？自己叫她回来，她也回来了啊！
所以这次也不需要解释的吧！反正只是暂时的而已！只是时间比上一次要长一点而已。
这么想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把一件事情完全忘到了脑后……
第二天，月桥早走了一点，跑出买了好多的东西，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到了从安的家。
才一回家她就把化妆箱一丢，衣服也没有来得及换就直接围上围裙，提着买下的东西就进了厨房开始忙乎起来。
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正是2月14号情人节。
一年中只有这一天最特殊，甚至比过年还特殊——至少这一天从安无论如何也会回来，而且这一天，绝对没有任何的刻薄话——虽然也不会有什么很好的话——算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她的口袋里装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条样式简单的白金链子——她送从安的情人节礼物，虽然只是一条链子，却也花去她一半的钱，她很认真地在一家很有名气的店里定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礼物。
她没有要坠子，只是一条样式简单，可以和任何坠子搭配的链子而已。
从安一向没什么长性，不可能长时间佩戴一样的饰品，但是链子就不一样了，至少他不会换——这就是她的小心思。
虽然毫不起眼，但是却可以长时间地存在。
而她，是从来也没有收到过他的生日礼物的——小的时候一直住在他的家里，有人记得她的生日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指望什么礼物！而他也从来没有意识到，所以也就这么过来了，她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被他忽视。
不过她还是非常高兴的，今天虽然是她的生日，却因为他而变得很特别。
“哼哼……”她一边炒着菜还一边哼起了歌。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边始终带着一丝紧张。
她记得岚尚一说的话——
“这么看来的话，真的，与其说你喜欢他，你害怕他倒更准确一点呢！因为害怕一个人而对他言听计从，所以在一起的感觉……这样你真的可以接受吗？”
她记得当时自己丢下一句“才不是您说的那样！我是真的喜欢……”这样没有结束的话跑出来的。
虽然她这么想，但是她无法接受真的就这么被别人说出来，这样的真相可能让她自己也觉得受不了。
真的可以接受吗？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说起来，自己还真的是好自私，居然就因为不想孤独而拉着从安。
艺辛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嘴角的笑容就这么黯淡了下去，手在机械地翻着铲子，再将做好的菜一盘一盘地盛出来放在桌子上。
然后坐在桌子边上看着始终发呆。
真的可以接受吗……
而这时，从安也正开着车回来。
自然，车上还坐着兴奋的艺辛，一路上她都在叽叽喳喳些什么，他并没有真的听进去，只是随口应了几声。
总是觉得今天特别的不安，心跳异常的乱，似乎有什么事情被忘记了，再怎么努力想也想不起来。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放好车，他按下了电梯，红色的数字在不停地往上跳。
就在他们迈出电梯、他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忽然艺辛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安，送你的，情人节快乐！”
“今天是……情人节吗？”他终于知道今天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了！
钥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她下意识地又重新高兴起来，跳起来去开门……
“啊……”两声轻叫分别从两个人嘴里跳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艺辛眯起眼睛，犀利地瞪着眼前完全不应该出现的人！
“我……”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从安。
他却别过了头，不去看她无助的脸。
这件事，任何人也不可以知道。
从安转过头去的这一举动，简直是给了艺辛愤怒的理由，她更加咄咄逼人，一脚气势汹汹地迈了进来，狠狠地盯着脸色苍白到可怕的月桥，“那天不是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不要欺负安他好心忍让就得寸进尺起来！”
“不是……”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甚至不肯看我一眼？
“不是什么？有什么不是，那你有本事说清楚你为什么会出现啊！”艺辛伸手一把拽下她手里还捏着的围裙推了她一把，“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干脆消失呢？”
这句话一出，不只她，就连从安都颤了一下。
但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有瞥一眼月桥。
“我……我是来……”她勉强咳了一下，让自己牵起一丝笑意，“前几天我住的地方暖气……漏水了，于是就把一些东西……放在这里，今天、今天是过来拿的……”
艺辛压根不信她说的话，眼睛落到了那一桌子饭菜上。
“那是……表示一下谢意……的……我拿上东西……就走……”她机械地迈进客房将那个大大的双肩包拿上，抓起大衣。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却依旧不见从安有任何反应，最终还是扬了下嘴角，“……再见。”
大门在她身后被狠狠甩上，几乎可以听见艺辛尖刻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你这样的人，早就应该消失了！
“……真是不知羞耻，还真拿自己当什么人了……”好好的情人节被这么个人给毁了，艺辛一边恨恨地唠叨一边泄愤似的把那一桌子菜全部倒进了垃圾桶，甚至还不解气得连那些餐具一起打碎丢掉了，“……你说是不是安？”
而他现在才像是从梦里醒过来一样，淡淡地瞟了面容有些扭曲起来的艺辛一眼，“很累了，今天就先休息一下吧。”
说完他也不管艺辛，转身进了钢琴房，将自己关了起来。
他不敢回头，他承认自己在害怕，害怕看到她的那张脸。
她的脸上会出现怎样的神情，他很清楚，就像小的时候，她每次看着自己父母离开时那样。
不哭也不闹，只是无助地看着，像是全世界都将她抛弃了一样。
那个时候的自己会看不下，硬是拽起她的手离开，拿出自己所有的玩具和喜欢的零食出来，一副要将她淹没的样子。
然后就可以看见那双眼睛里冰冷的水汽渐渐消散下去，慢慢愈合。
虽然会花很长时间，但是还是会好起来。
但是这一次，他不能出手，不能安慰，什么都不能做。
所以他更不能看那双眼睛。
因为这一次，已经没有任何人会拉她走了。
她一定会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吧……
可是，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自己也不是真的不要她了，所以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如果自己能每一次愈合她眼睛里的冰冷，那么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稍微，迟了一点而已……
他又怎么会想到，世界上很多时候，稍微迟了这么一点，就可以错了天涯。
当她提着那个双肩包出现在那间公寓的时候，出来准备和她打个招呼的房东吓了一大跳！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摇摇欲坠可以形容的了，似乎支撑着整个人的东西正在剥离，人正一点一点地碎开一样！
从头到尾，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冷漠地站在世界的另外一边，不闻不问。
看来这一次，真的不会再有那个可能回去了。
就连从安也抛弃了自己，像父母一样，离开了，那个背影，再也追不上了。
什么都，没有了……
“小姑娘，你没事……喂！”
一阵黑暗带着刺心的疼痛扑过来，她一点抵抗的力气都没有，放任自己就这么倒了下去。
或许自己真的，消失才好吧……
“月桥，我们离婚了，你要跟着谁？”从小，父亲和母亲都以一种冷漠直接的方式对待她，甚至离婚对于小孩子这么残酷的话也毫不避讳。
她只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手里的娃娃熊，看着自己至亲的脸，忽然觉得好陌生。
“啧，这个孩子怎么就是这么木？你连这个也决定不了吗？”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父亲，她哪个也不想跟着，她想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像隔壁从安家、就像任何一个小朋友家一样！
不要走，不要走！我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我想要一家人在一起！
可惜这样的呼喊没有人听见，那个时候，她反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哼，和你一样，连话也说不清楚！”
“和我一样，怎么，孩子难道是我一个生的吗？”
“你也知道啊！你管过孩子几天？”
“说得好像你是模范父亲一样！就知道在我跟前装，回去和你那个小贱人装去！”
“你说话放干净点，说什么呢！”
“说什么，不够清楚呢！小贱人就是小贱人，哼！我要不是为了孩子，才不会忍到现在呢！”
“你就是这样！刻薄又恶毒！真是受不了你，当初我怎么会看上你？”
“哼，当初也不知道是谁非要结婚的！”
“那不是因为你有了小桥！”
“我也是鬼迷心窍了，要是没有她的话，我怎么也不会嫁给你！”
……夫妻两个人又开始吵了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才7岁的小女儿退了一步，又一步。
没有她？意思是，她不存在最好吗？
于是她只能看着父母将她丢下，两个人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了。
夕阳的影子拉得那么长，她却还是追不上。
她是不是消失最好？那个小女孩抱着娃娃熊坐在不再有人回来的家门口，看着夕阳认真地想着，却一直也没有答案。
父母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重新组成了自己的家庭，没有那个美国时间来回答她的问题。
周围所有的人，都很困扰地看着她，善意地摸摸她的头，也没有人能够回答。
从安都不许她提起那对糟糕的父母，所以也没有答案。
但是今天，有个人给出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干脆消失呢？”
所以，果然，自己是不应该存在的吧？那样的话，爸爸妈妈就不会离婚了，从安也不会丢下自己了。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存在呢……
看着嘴唇不断翻动的医生，只是淡淡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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