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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自打半月前圣旨一下,沐王府上下半月来便没闲过,忙忙碌碌将阖府归置一新,虽不比皇宫,却也是亭台楼宇,一眼看不尽富贵的所在。

首舞才过,王府正堂坐了满满,杯觥交错,宝髻生香。

“公主觉得如何?”众人之上的金龙贵椅中,织金锦服的男人托樽,忽侧身笑问,他下首的女子雪色花容,大异于中原人的蓝眸顾盼媚生,闻言托腮一笑,开口竟是正正标准的官腔:“有劳皇上这么大费周折,方才那场舞看得尽兴,不知从哪里来的舞娘?”

坐于公主对面的沐王闻言连忙起身一个合礼,“回公主,今儿这一场都是从风满楼清来的。”

图梅雅笑笑,“我看有几个姑娘挺喜人的,我讨过来带回去也给皇兄看看,不知成不成?”

沐王闻言再拱手,“公主,臣今日生怕有什么差错,特地从风满楼叫了老板来,要人这事公主大可管她开口……请皇上容她面圣。”

开启帝蹙眉还不待说什么,一旁的图梅雅便截了话头:“沐王倒是有心,皇上?”

“既然公主想见,就宣她上来。”不动声色地抹去眉间不悦,开启帝挥手。

沐王笑着转身遣人出去,不多时便听堂口有人高声报:“宣风满****老板觐见——”

入耳“风满楼”三字,堂下立时窃窃私语——帝都众所周知的销金窟风满楼,多少权贵都是楼中姑娘的入幕之宾,自两年前楼中头牌陌娘和沐王传出一段佳话后,风满楼在京中声名更盛,只幕后被人们传得手眼通天的老板却极少有人见过。

一时间,所有人俱望向堂外昏昏暗暗的灯影。

静默了不知多久,才有一抹艳影飘然而至——菱纹绮履,金霞拂面,微露的锁骨下描着细细琐琐的绯红朱钿,像是拥了世间多少风华色相而来,涤荡头顶三百月光。

这样一个人,纵使不着绫罗不描盛装,置于千军万马也一样有逼人额眉的风姿。

鸦雀无声的寂静。

开启帝眯眼抿了口酒,见如此美人竟生不出丝毫亲近之意,“你就是风满楼的老板?朕听说你名气可大得很,连沐王都要卖你几分面。”

“连皇上都听说,我可是受宠若惊。”微微倾身,沐羽檄笑得明若宝珠,声音如缀黄花般旖旎,不称“奴才”也不称“臣”,行过礼后就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瞧进一朝天子的眼里。

听她语气轻薄,开启帝更不愿再理,转望图梅雅,“公主?”

只见图梅雅左左右右笑着打量了沐羽檄好几遍,才缓缓开口:“早知就不让她上来了,你瞧瞧把这一堂都衬得没了颜色,原来中原还有这般标致的人儿……”

听她称赞,沐王笑得如常,开启帝面色也才稍霁,“公主若是愿意,也让她跳一曲如何?”

“好——”

“只怕要让皇上和公主失望了。”堂下的沐羽檄忽然扬了声,笑容定定,“我不跳。”

万没想到他竟会出言拒绝,且还说得一点余地也无,开启帝和沐王皆是一愣,前者随后又龙颜大怒,“大胆!你当你是谁了?朕命你舞便舞,否则立时斩首!”

未料沐羽檄毫无惧色地再向前踏了一步,昂首直直望他,“皇上,我自幼生病,不能大动,倘若今日强行舞了,吐血当场,只怕污了公主的眼。”语气温和中透着坚决,却是句句都对着图梅雅。

“沐王,你说该怎么办?”冷冷转向沐王,开启帝眼中的阴鸷已积聚得在场任何一人都能看得出来。

对那人出乎意料的反应,沐王更是错愕,正不知如何回答间,图梅雅却突然从椅中站起,飘然走向丝毫无意妥协的沐羽檄,脸上仍是满不在乎的笑,“若是我说,非要你呢?”

“那只好让公主失望了。”沐羽檄眼也不眨地笑答。

“即便是……”图梅雅压了声,袖中突然滑落把精致的嵌银弯刀,刃滑秋水,硬生生架上沐羽檄露着朱钿的颈间——“这样?”

“公主!”沐王失声一呼,开启帝也始料未及地惊望,在众人一片沉寂屏息间沐羽檄眼睛仍是眯得弯弯,“公主,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哦?你认为本公主我是开玩笑?”图梅雅又逼近了一步,抵得更深,“现在,你还认为我在开玩——”

话未毕,便有森寒的冷意直直朝着眉心而来,惊得她闪瞬之间来不及躲避只得匆忙后撤,用匕首打掉袭来的利物,玎玲玲地落在脚边,定睛看去却是一支极普通的木簪。

“你——”蕴着微怒的蓝眸在定下魂后犀利扫去,却微微怔住——

陡然插入两人之间将沐羽檄护在身后的女子五官稀松平常,一身灰衣,完全被那旖旎清艳的人掩去了存在,只在此时忽地身如浮云般飘至眼前,才感觉她身上的锐利瞬间皆投在自己身上。

但更惊奇的,却是她那双眼。

说是碧如深海也不为过,深邃清幽,却与眉眼的气质全然不配。

“掌柜,你没事吧?”她目不转睛地直视图梅雅,开口问的却是身后的人。

沐羽檄故意摸了摸自己脖子,才耸肩道:“就现在看来还没事,不过回去以后不知还能不能保得住,就难说喽……”

执眉在心中一笑,心知要这人正经难如登天,僵脸对图梅雅行礼,“公主,方才情非得已,失礼了。”

“呵,事出有因嘛,我知道我知道……”图梅雅忽然靠近她,用倒过匕首勾起执眉下巴,咋舌啧啧地仔细观她眉眼,“我说凤老板,你这楼里的能人还真是多,光是个小小的丫鬟居然就有如此能耐。”

沐羽檄颔首,避重就轻:“公主过奖了。”

“既然如此,那就比比?”图梅雅轻抹着刃滑秋水的银刀,挑衅似的扬颔看执眉。

“公主见谅,我不——”

“小眉子,记得要输。”

方想出言婉拒的执眉忽然被身后沐羽檄拉了个满怀,下一刻便听他在自己耳边低声笑喃,又迅速如风般退了开来——她诧异望他,他对她顽皮地偷偷打了个鬼脸。

“怎么?难不成是嫌我不配?”图梅雅不知听见没听见他的话,故意挑眼扫向冷眼旁观的开启帝,执眉顺势望过去,却刚巧掉进那双冷锐的鹰眼,微叹口气,退后一步——“公主先请。”

图梅雅点头,话音未落一个摆腰便扑向执眉,手中匕首薄如蝉翼的刃破空,嗡嗡作响,竟是上来便出狠招。

执眉面色如旧,提掌折手便格开直进眉心的尖刃,擒拿点拍趋退如电,弹指于刀上发出“叮叮”的响声,力道不重却每每让图梅雅难以近身半步之内。

图梅雅眼中存着激赏,“好身手!我却懒得占人便宜,接着——”说罢便抛来躺在地上的木钗,狡黠一笑,“看你的木簪子厉害还是我的刀厉害!”

执眉一言不发地忽然一跃腾空,左手去接簪右手一掌虚空拍出生生逼退图梅雅几步得了空隙,握簪在手竟像执剑般舞得寒气纵横,堂中所有人看得目眩神迷,明明便知那一素一艳两个女子在比武,却偏生像燕燕舞姿,好看得紧,而缠斗间执眉那张毫不起眼的脸也在衣袂相摩间氤氲成莲,折手摆腰间竟有种不太有烟火的淡然——

那两人的身形越斗越快,席上的人也被四散的劲风逼得纷纷后退,只听得不绝于耳的清脆碰撞,眼睛却再也分不出哪个是哪个,忽然有断裂声传来,难舍难分的两人同时退开三步,脸上的表情都是若有所思,然执眉手中的木簪已断成两截,显然是败了——

所有人皆是静默几分,忽听开启帝阖掌笑道:“公主真是好身手,朕今日大开眼界!”

这时众臣才算反应过来,跟着连赞纷纷,只有沐羽檄直勾勾地盯住执眉,笑得几分得意几分明厉。

收刀入鞘,图梅雅笑眯眯地将它扔到一旁,“呵,我这功夫平日里千军万马都用得随意,今日却教你让了几分。”听言辞竟是已经感觉出执眉相让。

“献丑了。”执眉将木簪收回,微一行礼,转身便想招呼沐羽檄走人,哪料颊边一凉,脸上的妆忽被人擦掉大半——

“凤老板,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丫鬟?把她们扮成这种模样好让自己独占风头?”图梅雅掸掸沾了一袖的粉,吊眼斜睨目色一变的执眉和沐羽檄。

“凤老板,这是……”沐王诧异倾身,盯着执眉已渐露端颜的半张脸。

见被戳穿,沐羽檄倒是满不在乎地耸肩,伸手将执眉拉到身旁将她脸上残余脂粉抹去,不意外地听见周围小声低叹——

被掩住的那张脸宛如夜空泠泠狼牙月,秀眉承睫,清切空明,谁又说不是上好的风骨?

映了那张脸入睫,连图梅雅亦有一刻愣住,抢上几步忽然牵住执眉双手,左左右右打量来打量去,“我说这姑娘的眼睛和五官一点都不配,原来是凤老板想独占彩头耍的心眼。”

沐羽檄笑得无害,“公主明察,我是有私心——这丫头若以真面目示人,必有多事者会追到风满楼来要人,可我偏偏还离不了她,只好每次带她出门前先扮成普普通通的模样,私心也就仅此而已了,再无其他。”

“再无其他?”图梅雅轻嗤,仍是不肯放手,“你叫什么?”

“执眉。”

“听名字倒是中原人,只不过这眼睛……”

“回公主,执眉的父亲乃回纥人。”

“这么说,也是半个‘自己人’了。”妩媚的女子笑得开怀,一回头对龙椅中望着这边面色不定的开启帝道,“皇上,若我说想多留些日子和凤老板讨教点东西,你肯吗?”

开启帝闻言试探性一问:“那我两国的合约——”

“不就是边境通商吗,本来这事都已谈妥,皇兄派我来就是想让我在这里找个如意郎君,现在看来,这是也找到了……”她轻描淡写一个瞥眼,望向皇帝身旁陡然变色的沐王。

开启帝闻言龙心大悦,正欲传人再上酒菜,却忽然对上执眉从堂下望来的眼,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怎么小眉子?”沐羽檄从后面轻推执眉肩膀,“表演结束了,咱们也该走了吧?”

他的目的,看来也是达到了。

“嗯。”执眉匆忙错开视线,跟在沐羽檄身后不着痕迹地退了出去——

那男人,难不成也是……

烛影摇红,一玦白月耀着清艳薄夜,远处似乎有其他陌巷中的热闹之所,传来箫鼓的尾音,迷蒙疏阔。

“小眉子,你还在生气呢?”有淡淡的香浮动在月影,院里是一方好景,可像小狗一样围在执眉身后转来转去的沐羽檄却无心去赏。

开玩笑,倘若他今儿不让她消了气,接下来这几天他还不得都待在床上?

执眉忽然一个转身吓了他一跳,正欲开口再说好话,却听她一声令下:“别动。”

“嗯?哦。”沐羽檄乖乖展臂让执眉为自己褪下身上外衣,嘴里依然不嫌着,“小眉子,你知道我就是这个样子,人家越让我干什么我越不干,而且谁知道那公主这么霸道……”

“我不是生气这个。”

忙着求饶的男人像大爷一样让女子伺候,而被讨好的女子却默默地为男人将水放好,支上屏风,拿起另外一叠新衣,静静开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那个公主也会来?

“什么?”屏风后水声夹杂人声。

“……没什么。”五官渐渐在暗影里开始渐渐涣漫不清……

“小眉子,过来。”

忽听他懒懒一唤,执眉放下手中衣物,眉目坦然走至偌大的木盆旁,“怎么?”

“小眉子,你不怕那公主把你带去回纥?”

“掌柜,你糊涂了,公主要带的是王爷,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今儿看那公主也挺喜欢你的嘛……你说你这要一走,我可怎么办呀……”故作忧郁地托腮,沐羽檄斜眼睨她。

执眉抿唇,眉色隽隽,“别多想。”

还清楚记得当年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哎,我说,这床好硬。

这人。

先是无缘无故在街上缠着自己不放,又突然吐血倒下,然后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抱怨床硬,挑来挑去的喋喋不休,让她差一点想将他重新扔回大街上,谁爱捡就捡走。

他真的是……很知道烦她、惹她的办法呢。

静看她温定的瞳,沐羽檄忽然一个滑身将全身浸入水中,吹着飘到唇边的点点木樨花,闷声道:“小眉子,帮我洗头。”

执眉轻声一应,撤下他脑后横斜的发簪,浸了水,纯黑幽亮,又从一旁镜匣中抓起一把混着草香和檀香的皂粉,洒在横陈水面的发上,轻轻按揉,小心不去触碰沐羽檄面上不褪的华妆,妖妖艳艳遮了本来五官,再怎样极力辨认也终究看不清。

连入浴亦不肯透露真颜吗?有时,她竟有种他便是戴上华贵面具的行尸走肉,此时此刻没了声音,越发像具艳尸。

只是连头顶心亦是凉意无穷,这人体内的温暖,又还能维持多久?

那层妆容后面,他又藏了怎样如海的心思不肯让人看透?

风满楼……果真是山雨欲来了。

正恍惚,低头忽看见沐羽檄枕在盆边的脸仰望自己,五官有逼人眉心的锐丽,连忙柔和一笑,借去抓粉的空隙收拾起脸上的怔忡。

“小眉子,你都不曾问过我什么呢。”他静静开口。

“是吗?”她的语气凉淡如泉。

“小眉子,你好像不好奇呢。”

……

哎哎,阿寄阿寄,你都没有问过我到底是谁呢!

……

“该说的时候,你自会告诉我。”

……

有必要吗?我是寄生,你是千瑚,这就够了。

……

“可你明知道,只要你问,我就一定会说。”

……

可我想让你知道我是谁嘛!

……

“……我不想逼你。”

……

真的?不是我逼你的哦!

……

“如果我没剩多少时日了呢?”

……

是啦是啦……快问我是谁!

……

“胡说。”

……

嗯,那……这位姑娘,可否请教芳名?

……

“哪,你答应我件事吧。”

……

嘻,告诉你啦,我可是——

……

“嗯。”

……

男的留下,女的和那贱人一起打入冷宫!

……

“我的坟头,你可不可以挂上一枝木樨?”

……

阿寄,如果我死了,你要在我的头顶挂我最喜欢的花,好吗?

……

执眉停了手,缄默凝眸,定在他平静说着自己身后之事的脸上,想到那一矮坟茔上随风轻扬的点点小花,竟突然觉得那片明黄入眼,疼得很。

“墨执眉。”三年来第二次这般唤她,撕开了那层妆,她从他眼底看到的是如海如山的倦怠,深刻入骨——“答应我。”

不知何时他再次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连自己都在发抖。

她下意识开口想让他噤声,可话至唇边,却迟疑住,久久无法出言——这算什么?她自欺欺人对他说这些话算什么?他们二人都很清楚他的消逝不过是日子长短的问题,那么她一遍一遍说他“住口”又是因为什么?

她是否在害怕……她一答应下来,他便会撒手而去?

可他日日的煎熬,却又比死好到哪去?

她只是单纯不愿他死,不愿看到这一脉艳骨永葬黄土——如此而已,并没任何其他的奢望,而一直在躲着那个呼之欲出的事实,是他强迫自己转身去面对,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远远没有想象中那般坚强。

这人,靠一句话,便将她所有的恐惧都挖了出来,快到让她来不及再去第二次逃避。

覆在腕上的手忽然滑落到掌心,湿漉漉地将执眉的纤掌裹住,她诧异相望,他深刻的笑意跃入眼睫——

“别慌了,你不是说过我还有几年可活吗?真要着急,等那时再急吧。”他孩子心性地搓搓她微凉的手,嘴角的笑容第一次让那乌衣女子感到温暖——长久以来一直是她在照顾着他,几乎都忘了两人年龄的差距,只今天让他一语点破自己的心思,才蓦然惊觉——他也是那般锦心绣肠的人,犹如彩釉水晶般剔透玲珑,是风满楼手眼通天的掌柜呢。

五指萁张反扣住棱骨清奇的手,女子的笑宛如婆娑光影中浮动的荷香,清清暖暖,云散风流映了世间万重天。

“你记住——你此生注定命在我手,只要我一天不许,你就一天要活。”

“是是,墨大夫。”

一大清早,曙光微露,闹了一夜的风满楼才静了不到片刻,重花浅色后的檀楼院里便又被人扰了清净——

“墨姑娘,掌柜的,有人闯楼了!墨姑娘,掌柜的——”

一路飞奔至沐羽檄门前,小纪拼命拍门,身后如鬼魅般响起一道女声——“原来你们老板住在这里?”

“啊,姑娘,这里你不能进的!”小纪吓得连连后退上两步,看鬼一样瞪着面前的蓝眸女子——虽说这里什么人都有,可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大清早一言不发撞进门内便向里闯,他倒是第一次见识。

“怎么?难不成这儿比皇宫里规矩还啰嗦?”女子一个瞭眼媚斥。

“不是……墨姑娘若看见你来了,铁定会不高兴的……”小纪越说额上越是冷汗连连,还记得上次有个新来的姑娘受了欺负擅自跑来找掌柜哭诉,结果愣是被墨姑娘在柴房关了三夜才放,他可不敢想这次那个一遇上掌柜的事便面慈心狠的姑娘会想出什么招来罚自己。

“墨姑娘墨姑娘,难不成这丫头比你们掌柜都厉害?不让我进?我偏要进——”女子媚眼一翻,拨开小纪抬手便要推门,冷不防一阵寒风袭面而来——

片刻之后——

“公主真是好兴致,这么大早便来我这里活动手脚。”

檀楼前的一方小院沐羽檄披衣斜作,美滋滋地啜了一口面前温茶,却听对面的图梅雅凉凉一哼:“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来可是找这丫头练功的。”她瞅一眼一旁为两人上了茶点便退立一旁的执眉,又冲沐羽檄挥挥手,“行了行了,你下去吧,留她一人就足够了。”

“这可不行,小眉子可是不许我离开她一步呢。”

“都说了你别往自己脸上再贴金……”

静静凝视那两人脸上挂着半认真的笑聊得热络,执眉不知不觉又钉住在图梅雅身上,空明的眼底渐渐浮上迷惘——

她认出来了吗?

大抵是……没有吧。

可这双眼睛说让人不生疑都难,她就算现在没发现,又能再瞒下去多久?

眉楷一跳,自那日从沐王府回来以后便现了端倪的困惑此时又逐渐飘上心头,隐隐约约地,有想法已成形——

难不成,这两人从前就……

“我说小眉子,你发什么呆?吃坏了肚子?”

片刻前好像还离得远远的脸这时突然放大在眼前,执眉下意识退后一步,才看清沐羽檄眼里调侃的笑意,摇头还未开口,一旁的图梅雅便又不甘示弱地横插了进来,学着他的语气——

“我说凤老板,你是不是担心这丫头过了头?明明就好得很的一个人……”

“那当然,她不舒服,只有我能看得出来。”沐羽檄笑眯眯地回头,长长的广袖下偷偷拉住执眉的手,一根一根握进自己的掌心,忽然又贴近她耳根,毫无正形地低低一笑,“什么事都别太用心,太过用心的话,小心心会碎哦……好吧,小眉子,麻烦你再帮我们端一盘点心来喽!”

被他握起的手陡然落空,执眉摸摸尚有些暖意的耳垂,不解看那人抽了身又回去挡住图梅雅不让她过来,笑意如常得似乎刚才那话竟有些像是天外飞音,困惑了半晌,转身认命向厨房而去——

这人,越发奇怪了。

目送那袭乌衣隐去,图梅雅突然收起嬉笑的表情,压低了声:“是她。”

沐羽檄不出意料地摊手,“我说吧。”

“你怎么知道的?”

“天机不可泄露。”

“我要带她走。”

“我不就是这意思嘛。”

“……你就舍得?”

“有舍才有得。”

“那这是你求我的。”

“好好好,我求你我求你。”

“那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事成之后,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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