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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

夜雨初霁,一方温润的天挂着几絮湿云,静透重霄。

“……就是这样,明日入夜酉时,长公主借沐王府设宴宴请掌柜,还特别点名让墨姑娘同去。”

屋内两抹双素的人影听站在门外的小纪一口气报告,皆是对视一愣,曲意旖旎的男人懒懒趴在桌上振眉一笑,“上次还不够,这次又去?拜托,闹也要有个尺度好不好?”

一旁专心于医经的女子笑着睨去一眼,犹如檀炉中的点点淡香,宁和不起波澜,是再温柔不过的颜色。

“墨、墨姑娘……”小纪可怜巴巴地转向执眉。

“你告诉王府的人,我们——”

“我们会去。”话说半截被凭空插入的一道男声截断,执眉轻挑眉尖、氤着淡淡的不满瞧他,却未出言反驳。

“知道了,掌柜。”小纪满头雾水地退下去前堂回话,阖了门,只剩那一男一女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什么意思?”执眉垂眸,继续低头看书,手上的动作也丝毫不拖泥带水。

“让你们姐妹相认,大团圆多好。”沐羽檄耸肩,继续叼根笔甩来甩去,说得云淡风轻。

执眉一叹,眼不离书,却已无心再看下去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早该想到的,既和朝廷中人渊源不浅,那日图梅雅对自己的态度又那样暧昧,这层身份光是动动他那绣花针尖般的心思就该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知道你知道和不知道的事情。”沐羽檄笑眯眯地用嘴衔笔在纸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圆圈,“堂堂回纥公主,那么多年东躲西藏是为了什么?”

果然……执眉彻底丢开了书,却仍是不去看他,“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执眉无言,深深地望他一眼,移开了视线,“父皇的女儿就只有我和皇姐两个,相反儿子却很多,当年立太子的是我大皇兄,他很疼我,可母亲却是父皇在东去中原时萍水相逢的普通人,无权无势,因怀了我才被父皇勉强接回宫去,却到底只是露水姻缘,不久就完全被抛在脑后。自我有生以来,便只见过一次父皇的脸。”

“哪次?”沐羽檄突然急急追问。

执眉奇怪地看他一眼,摇头,“忘了。”

沐羽檄眉角一跳,脸色忽然有些难看,却勉强地笑,“那……当初所有人都以为二公主千瑚已经被宫变时的大火烧死在冷宫,你又是怎么……”

“母亲虽然自己盼着父皇回心转意,却不愿意我就这样一辈子耗下去,便偷偷托去中原的商队联系了留在中原的舅舅让人来接我出宫,却遇上六皇兄造反,被大皇兄镇压,只盼到冷宫拿我和母亲逼大皇兄放他一条生路,大皇兄虽然犹豫却不肯放人,他便一刀砍了娘亲……若不是舅舅的朋友及时赶到,一把火烧了冷宫又拿了一具尸体扮作我的模样,我又怎能逃得出来……后来我才听他们说,当时父皇几次有废储的心,六皇兄又野心勃勃,大皇兄为了保住自己位置暗中煽动他造反,宫变当日又遣人刺杀父皇,我虽知道他是迫不得已,可那样的地方……我再不想回去了。”

她语气平缓安和,像说书人在讲别人的故事,眼神半点波澜也无,只在提到母亲的时候,双手轻抖。

凝目看那神色浩然的女子,沐羽檄只觉眉心疼得厉害,伸臂揽住她肩轻拍,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再多的安慰终究不过是苍白的言语,想弥补,却已来不及。

许久不曾想起的昏红充斥了记忆,眨眼,那女子眉目依旧淡如碧水青山,“其实我倒感激六皇兄,若不是他,我可能一辈子便会在宫里消磨殆尽,做和娘一样的孤寡之人,更不可能——来到这里。”

浅浅垂了眉楷,她第一次露出孩子般稚气的笑容。

沐羽檄亦是看到发愣,恍惚间只觉洪流激退,他们又置身当年的胡杨下,有小小的少女歪头望他,笑容干净得犹如诗笔未落的纸——

那么温暖的记忆,为什么她却忘了呢?

执眉惊望他霍然压下的慑人眉睫,甚至连那抹笑还来不及收回,只觉那宛若紫霞的五官一瞬间变得影影绰绰,两汪幽潭无限放大,放大,直到完全氤氲在眼前,鼻中蹿起活泼泼的木樨花香,腾然拂在玉色的肌理——

两瓣妖娆风魅的唇色贴上她的,轩眉与柳睫交叠在一处,男子的手揽过女子掩在衣衫下的腰贴近自己,眼中眨着风流的笑意却只是这样轻轻压在她的唇上,单纯地压着,竟没有一丝欲望和邪肆,温柔如过眼春风,忍不得让她拒绝上半分。

或许是最后一次如此亲昵了呢……以后或生或死,枯荣皆过,总之是不会再相见了。

“哪,小眉子……”他终于肯松开他的桎梏,微凉如玉的唇仍舍不得离开、极其无赖地贴在执眉左颊,浅浅的丰神如玉中带着无声散下的寂落,“如果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会一辈子忘不了我?”

怀中如静水的女子原本已经怔住,听他在耳边吐气生香反而回过了神来,推开、细细瞧他脸上每一丝神色,“你在说什么?”

他在笑,是,他在笑,可笑得好像空山凝云,云雾缭绕之下其实不剩下什么,空洞亦苍白。

“你想,堂堂二公主,自然要回到自己的国家,我不能为了自己去阻挠你什么,再怎样不愿,只好放手喽。”沐羽檄泰然说着放手,将脸转向一旁。

执眉忽然抓住他袖口,问得亦是匆匆:“你当真不愿留我?”

沐羽檄仍是不看她,浅浅展颜,“你不用担心我啦,我是谁,当然会没事的。”

“你是不是真的不愿?”五根指握得更紧。

“你放心,我还有小纪——”

“沐羽檄。”

三年来头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执眉生硬地打断他的话,眼波冷冽——

他只要说出一个字,她便有理由理直气壮留下来不走。

可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千方百计都要把我从你身旁逼走?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

沐羽檄,你可是国手?我呢,不过是颗若有若无的小子罢了……

“其实,你只消说一句‘我不需要你了’,我就不会再留下。”

她低头,眉目静好。

霍然背过身去难看地笑笑,沐羽檄胡乱拍拍她微垂的头步履凌乱地出了屋,匆忙奔至转角,像力尽般靠倒——

“那种话……那种话……光是想就不行,你又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广额长眉的男人无力滑下,蜷膝让自己像一团锦云般缩在一起——

在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那少女清离的笑靥便是心中最后一点光明,宛如零珠碎玉的记忆支撑着自己不至堕落。

可白云苍狗、转首华颜,当年的清湛无垢到现在又剩下几分?

却是自己……一手造成。

“真是……太险呵……”

方才,若不是转开了头,他怕是真要管不住自己。

在层层包围那么多硬壳之后,也只有她,才能一刀斩尽他用来自保的盔甲,让他像孩子样暴露无遗。

那个花开正好的午后,无人看到风满楼的掌柜抱膝坐在墙角,生平第一次那样清清楚楚地在眉间铺满寂涩——

我在想的事,多想说与你听。可你……却又是我在这世上最不愿牵扯进来的人。

夜色初上,沐王府内依旧是香花盘石,陪客还未到,杯酒已过三巡,主客位上的图梅雅忽然支颐笑问:“王爷,听说你身旁的侧王妃可是凤掌柜以前的头牌哪,怎么不请出来让我见见?今日把话说开了,以后也没什么隔阂才好。”

沐王放下银樽,遣退一旁等着伺候的侍女,答得毫不犹豫:“公主,莫开玩笑了。你我皆知你此番来帝都为何,驸马不过是幌子而已。”

“幌子又如何?”图梅雅点唇,海蓝的眸眨了两眨,“我原也是没有意思要听皇兄的话随随便便嫁一个陌生人,可王爷倒是合我心意,我们两人联姻,不是一举两得?”

“长公主这么说,可是会让我很为难哪——”

有声音如风生水起,自堂外月色灯姿中嚣然拥进一人,着了一身的缠枝牡丹,像把一卷的锦绣江山都披在了肩上,雍雍艳艳。

“哟,天底下还会有让你为难的事?”图梅雅自得地浅浅啜酒,瞧见来人身后跟的淡淡素影又立刻喜上眉梢,“我就知道他不敢不带你来,来来来,坐这里……”

“哎哎,她可是害羞,当心吓到她。”沐羽檄拨开她伸过来的手,将执眉护在自己怀里。

图梅雅脸上笑容更盛,故意凑上去抓,“怎样?这丫头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能动?”

“你——”

两人大眼瞪小眼间,执眉轻轻挣开沐羽檄双臂,上前几步,表情淡得看不出端倪,“见过皇姐。”

一声皇姐叫得图梅雅愣了半晌神,忽而长叹:“怎么?他又嘴快都告诉你了?”

“这世上没有几人能瞒过皇姐的眼,千瑚自然也是。”执眉低头微笑。

“我是想让你自己想通,谁晓得多嘴的人那么多……”

“是千瑚自己想来的,不关掌柜的事。”

“沐羽檄,你给她下什么药了?怎么句句都向着你?”

“我哪里有?”沐羽檄笑着牵起执眉在陪客的位子上落座,只向沐王微微颔首一笑便算见过礼,恣意得仿佛在自己家中。

“嗤……”图梅雅斜睨他,轻哼一声转身也入了座,又转向执眉,“你皇兄若知道我找到了你,定是高兴得很。我知你不喜欢宫里,可既然我今日找到了你,就不能任妹子一个人在外边飘着,你挑个时间,我去向皇帝禀了,你就同我和王爷一起回去。”

与身旁之人邻席而坐,执眉一把抓住他袖口,闭眼就算不去想亦知那人面上是什么表情——

——她定是希望你回去的,你可以用这个来要挟她换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就是……

沐羽檄,你果然才是我们之中操控一切的那个人。

“我若答应皇姐回去,皇姐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图梅雅不疑有他,只稍蹙了娥眉扬颔一哂:“说。”

“我同皇姐回去,皇姐就要放弃招王爷为驸马。”

除了沐羽檄,堂中二人皆是脸色乍变。

执眉忽然扬起一弯笑,松手——谁说不是呢?

说是以回国为由胁迫皇姐同意放弃王爷,可谁知道他是不是以让陌娘幸福为由在逼她同皇姐回去?

明知她放不下那个女子,他才会出此一策。

他真的是看透了自己呢……

“皇姐若答应我的条件,我们三日后便可启程。”

图梅雅捻着耳旁碎发,一个耸肩,“驸马有的是,千瑚这世间可就一个,用一个妹妹换一纸无聊婚约,倒是值呢。”

“多谢皇姐。”浓长的两扇睫轻轻盖下,执眉转身,隔开沐羽檄视线——

她忽然间觉得不过数尺,却是他们之间天荒地老的距离。

“……长公主愿用与臣弟一纸婚约换回二公主,两国从此安定平和,不致兵戎相见,实乃好事,请皇兄三思!”

崇台累榭,楼外是云青欲雨的天,九重深宫被水气拢了个大概,宫中至高的蒹葭台亦是烟封雾锁,宛若仙境。

阖眼对楼外一眼仿佛看不尽的江山,窄袖黄袍玉带束腰的男人五官英俊,纵在雾中也未被模糊了一处棱角。

身后沐王跪着禀完,只低头暗暗握拳,忽听男人的声音犹如金铁相击:“公主呢?”

“回皇上,臣弟府上家丁正陪两位公主在城中游玩。”

啪——一片金叶突然折了两段。

“既然当初目的已达,拿谁去换也无所谓。”男人背对着他,看不到面上神色,只听声音冷冷,“何时启程?”

“回皇上,五日后。”

“准——朕国事繁忙,由沐王代朕送行,再选精兵五百随行护送至边境。”

“谢皇上!”

面露喜色的男子转身,走了五步,却听见身后压抑的断断轻咳——

“皇上,龙体可好?”

“你不用管了,下去吧。”

“是……”

——他答应了?

——答应了,五日后启程,由我代送。

——那么我方才说的事……

——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

——这又是何苦,费尽心思送她离开,又为什么……

——你应该是懂的。

——既然这样,你就安心陪她去吧,帝都这边就交给我好了,总之一切已妥当,等你回来我们就能动手。今日我见他,似乎药效已经发了……

……

“叩叩叩。”

两扇门扉被叩响,房中正握着什么发呆的执眉飞快地将手中的东西藏回袖中,转身低道:“进来。”

小纪端着一碗热粥小心翼翼地进来,看都不敢看执眉一眼,放下托盘便直想夺门而出,却忽然被一只微凉如玉的柔荑压住了肩——他抬头,露出两双兔子一样红的眼。

“你这是……”饶是心中再沉,执眉亦不由得露笑,转身去找药,“怎么?掌柜的又欺负你了?”

“墨姑娘,你真的要走吗?”小纪嘟嘴,哀求地看她,“就算你是公主对我来说也无所谓,我就是不想你走,再说你要走了,掌柜的身子怎么办?”

执眉听他在身后嘟囔,微微莞尔:“这几年你不是把我的办法都学得十有八九了吗?照这样下去,是不会有问题的。”

“那我就借公主吉言了!”

有清亮凿凿的声音自门外飘进,小纪怨恨地瞪去一眼,瞧着衣锦簪花的那人吐了吐舌——“掌柜的,这当口你还说笑!”

“咦咦?我是说笑吗?”沐羽檄装模作样地摊手,胡乱地拍了拍他头顶心,笑着挥袖,“好了好了,快干事去,别一会儿又哭得好像被我们欺负了一样。”

“是,掌柜……”恋恋不舍地看正埋头为自己找药的执眉一眼,小纪噘了嘴不情愿地退下,反手阖门。

屋内的气氛陡然凝固,执眉面无表情地收拾衣服,沐羽檄亦无言静望她单薄侧影,半晌,她听他问:“今儿都去哪儿了?”

手停住,执眉闭眼,“观音庙。”

“观音庙?”他挑眼,奇道,“我怎不知你信了佛?”

“我是不信。”可现在由不得不信——执眉溢出口的叹,低到连她自己都不曾听见。

远山般的眉目如寒烛鄹亮,却仅仅是那么一晃——“与其求佛,还不如求自己,小眉子,你在担心什么?”

她在担心什么?

她什么都不担心,除了他。

庙中求得的灵符尚握在手中,几乎要被手心的劲力握碎。

她从不去烧香拜佛,这唯一的一次,却是为了他——她在怕他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又回到三年前那样糟糕的状态,可她远在千里之外,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些,你一辈子都不会懂。

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你的病……我在那边也会查宫中药典,总之一切都会好的……”

“嗯。”

又是沉默,两人明明都挂着笑,只有自己才知道笑容之下有多少无奈和勉强。

“如果,我说我不愿走,你,会不会让我留下……”将一张似水温柔的容颜埋在轻散的乌丝之间,娥眉绰绰,声音忽沉得如箫声清幽涩远。

若我将这话说出口,你会不会挽留?

身后的人浅笑不露端方,洇染的眉色仿佛有佳人渐行渐远,身后艳艳灼灼的花谢了满满离恨天。

她听不见他说话,却知道那人仍在。

她从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如此紧张。

那一瞬间往后所有的未知都不再是顾虑,只要他轻点个头,她便会义无反顾站到他身旁。

“你走的那天,皇上宣我进宫,就不去送你了。”

从身后拥过来一个香意微凉的怀抱,有冰冰软软的唇落在眉角,执眉想抓他衣角,那灼华胜桃的男人却已霍然抽身离开,留得一屋尚似怒放的阳花空焰。

天咫尺,人南北,原来谁都不能保证鸳鸯有不白头的那天。

大魏,开启十年,七月十九,皇历上适于出行的好日子。

护送回纥长公主图梅雅和二公主千瑚的队伍浩浩大大出了内城,堆锦砌云,尽是开启帝赠的布帛珍宝。

城外,是沐王一行。

“执眉,都是我,害得你要……”小腹已略见丰腴的陌娘红着眼依依拉着执眉不肯松手,说着垂泪不止,一旁沐王见状连忙递来丝帕为她拭泪。

执眉清清柔柔一笑,握紧了她的手,“怎是你害的?自始至终,这都是我的选择,况且以后两国交好,我也会经常过来的。忧能伤身,你要为孩子多想一点。”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倘若有人害你,你就回来,我和掌柜定不会放着你不管……”陌娘这样一说,才突然想起来什么,左右张望,口中念道,“掌柜呢?怎么——”

“没事了。”执眉眉心的珍珠扶额黯黯,“掌柜在宫里,光是楼里的事就够他忙,更何况……好了,我该走了。”她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囊递过,娥眉轻敛,“这个……你若见到掌柜,就交给他。”

陌娘半疑半惑地接过,动唇正想说什么,一旁的沐王忽然唤住欲上车的执眉:“二公主,此去回纥数千里,我身边有一管家,颇为贴心,想是应该可以为公主减少一些旅途的枯乏。”

“不用——”执眉一笑方想拒绝,沐王却已从身后拉出一个修身长立的银衣少年,风神慧秀,活脱脱一个嫦娥身旁的童子。

少年行至执眉身前单膝跪下,“见过二公主。”

执眉凝视他脑后束发银冠,忽觉那眉那眼竟在记忆某处熟悉得很,禁不住便脱口:“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仰脸,笑得清澄,“回公主,我叫寄生。”

“寄生……寄生吗?”

被他的爽然感染得亦牵起嘴角,执眉颔首示意他起来,鼻间却忽地蹿起木樨花深刻的香,眉眼一震,匆匆忙忙四下张望,看见街对面有熟悉的侧影——那个一面入眼就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人。

他没看她,只径自执杯啜酒,侧面亦是瞧不清脸上神色,但她却分明觉得他所有的注意都在这里——

说是无法,你还是来了。

来,却不肯同我说上最后一句话,连浮云都能在天边相聚,可我们……

我穷此一生,只怕真的无法看透你的心思。

也罢……也罢。

“公主,我们该走了。”

寄生未注意到执眉眼里的怔忡,附在她耳边低低提醒一声。女子回眸,茫茫然地似乎忘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任他扶着自己进了宝帘香簇的宽敞马车,撩帘,最后一望——

看那浩大的车队缓缓出发,陌娘拭了颊上的泪,冷不丁耳边厢低音沉沉:“给我看。”

“你——”诧异抬头,惊疑不定地看向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男人,“你不是……”

将她的疑惑置之一旁,男人从囊中抽出一张纸条和一块灵符——

待得万事消磨尽,唯有清香似旧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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