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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秘密的玫瑰(5)

树木越来越稀疏,道路开始变为上山的斜坡。月亮已经落下,星星散发出的微弱银光四处散落着。地面越来越倾斜,直到最后他们远远地离开了树林,站立在宽阔的山顶上。山下的森林一直蔓延伸展到南方,吞掉了那燃烧的小镇上的红光。但是在他们前方和头顶处却是微弱的白光。向导突然拉住了缰绳,用没有抓着火把的手指着前方,尖声叫道:“看,看那圣烛!”然后他骑马快速地冲了下去,左右挥舞着火炬。“你听到那信使的马蹄声了吗?”向导叫道,“快,快!要不然他们会逃出我们的手心!”他因为抓捕的乐趣而大笑了起来。骑士们似乎能够听到远处马蹄的蹬蹬声,就在山下。然而这时地面却开始变得越来越倾斜,他们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猛。骑兵们想试着拉住缰绳,却无济于事,马似乎都发疯了。向导已经把缰绳扔到了那匹老白马的脖子上,自己挥舞着胳膊,唱着一首盖尔民歌。突然他们看到了河流的微光,就在极远的下边,于是他们知道自己正处在深渊的边缘,那深渊如今被称为鲁格那盖尔,英语意为:“陌生人的飞跃”。六匹马向前猛地一跃,五声惊叫响彻云霄。过了一会儿,五个人和五匹马落在了山脚的绿色斜坡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曙光中的老人

在洛西斯,有一座废弃的导航塔用两只眼睛般的圆窗眺望着大海。在洛西斯接近死亡之尖的地方,一座烂泥房从上个世纪开始就矗立在那里。那里曾经是一个观察站,住在里面的是一个叫老迈克尔·布鲁恩的人。他曾经是一个走私犯,他的儿孙们也都是。每当夜幕降临,一艘巨大的纵帆船悄悄地驶出拉夫利港湾的时候,他要做的就是将一个角形提灯挂在南窗上,然后消息便会传到多雷恩岛上,在那里,通过另外一个角形提灯,消息会传到洛西斯的村庄中。但是除了这一闪着微光的信息,他很少同人们交流,因为他已非常年迈,除了站在烟囱旁边的橡木十字架下探索自己的灵魂,或者在石头念珠前弯腰祈祷获得一艘来自法国的满载丝绸与蕾丝的船只外,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一天晚上,他监视了好几个小时,因为温和舒适的微风在吹动着,而“仁慈的圣母玛利亚”号也迟到了很久,当看到黎明染白东方,并且推测纵帆船不敢在黎明后绕过拉夫利湾下锚的时候,他才打算躺到稻草堆上睡一会儿,这时他看见一长列鹭鸟从多雷恩慢慢地飞向大半被芦苇覆盖了的水池里,在水池后面是被称为小洛西斯的地方。他以前从未见过鹭鸟飞跃大海,因为它们是聚居在海岸的鸟类。可能是因为这个让他吃了一惊,把睡意给赶走了,然而更多的是因为迟迟未到的纵帆船让他的橱柜一直空着。于是他取下一杆枪管一直被系起的生锈猎枪,然后追踪鹭鸟朝水池走了过去。

走到足够近的距离后,他听到了池塘最外围的灯心草发出的沙沙声,此时整个世界都处于灰色的黎明中,因而那高大的灯心草、静止的池水、模糊的云彩以及在沙堆中弥漫的白雾似乎都雕刻在一颗巨大的珍珠上。不一会儿,他便靠近了那一大群鹭鸟,它们直立在浅水中,身子蜷缩在一垄灯心草后。他看了看装满弹药的猎枪,然后弯下腰朝着脖上的念珠轻声说道:“庇护人帕特里克,让我射死一只鹭鸟吧,然后把它做成馅饼,这便能维持我将近四天的伙食,因为我再也不像年轻时吃得那么多了。如果你满足我的愿望,那么我将每晚为你吟诵玫瑰经文,直到馅饼被我吃完的那天。”然后他卧在了地上,将枪杆搁在一块大石头上,瞄准了一只鹭鸟。那鹭鸟站立在横跨过小溪的平坦青草堤上,小溪正流向水池中。他害怕涉水会使他患上风湿,但如果他想射下站在水中的某只鹭鸟的话,他就不得不这样做。然而当他顺着枪管瞄准时,那只鹭鸟已经消失了。让他惊奇恐惧的是,一个年迈体弱的人却站在了鹭鸟的位置。他放下枪,那只鹭鸟又出现在那儿,弯着头,羽毛纹丝不动,好像自世界诞生之始它就一直站在那儿。于是他又抬起了枪管,然而一旦他瞄准目标,那充满魔力的敌人又变成了老人,站在他面前,而当他第二次放下枪杆时,他又消失了。他放下枪,画了三次十字,说了一声万福玛利亚,又大声念叨着:“上帝和我庇护者的敌人正站立在那平坦的地方,垂钓于圣洁的水中。”接着他非常小心地瞄准了目标。他开火了,当硝烟散去时,他看见一个老人蜷缩在草丛中,一长列鹭鸟叫嚣着往海边飞去。他绕过了池塘的拐弯处,在那条小溪旁看到了一个人影裹着一件褪了色的黑绿色衣服,衣服式样很古老,上面沾有血渍。看到如此恶劣的一幕,他摇了摇头。突然间衣服动了动,一只手臂朝上伸向了他脖子上挂着的念珠,长长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个十字架。他惊慌地往后退却,大叫:“啊,巫师,我不会让任何邪恶的东西碰到我圣洁的念珠。”那种刚好逃离了来自老人的巨大威胁的感觉使他打了个冷战。

“如果你听我说,”一个声音回答道,那声音微弱得就像叹息声,“你会知道我不是巫师,于是你将会允许我在临死之前亲吻十字架。”

“我会听你说,”他回答道,“然而我不会允许你触碰我圣洁的念珠。”于是他坐在草地上,离那要死的人有一小段距离。他给枪重新装上了弹药,横放在膝盖上,使自己镇定下来,听那个声音缓缓道来。

“我们现在是鹭鸟之身,然而,我已记不太清大概多少年以前,我们是国王里亥尔跟前的博学之士。我们既不狩猎,也不上战场,也从来不用聆听德鲁伊人的祷告,甚至连爱情——如果曾经降临在我们身上——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火焰。德鲁伊人和诗人们多次对我们说过一个德鲁伊守护者的故事。他们中许多人都强烈反对他,还有很多人认为他的教义不过是将神人们的教义通过新的象征手法来表达,而目的在于使他自己受到拥戴,然而我们在听他们讲述故事时却是昏昏欲睡。后来有一天,他们哭喊着来到我们面前,因为德鲁伊守护者来到了国王的宫殿,同他们争执起来。然而我们却不愿意倾听任何一方的理由,因为彼时我们正忙于争论大小韵律的问题。他们胳膊下夹着魔棍,穿过我们的大门朝森林走去,为的是坚决反对他的到来。然而,这也没打扰到我们。”

夜幕降临后,他们回来了,穿着破破烂烂的长袍,绝望地痛哭着,这也没有吵到我们,因为我们正拿着小刀刻画着我们的思想,发出的喀嚓声使我们的心中充满了平静,而我们互相之间的争论使我们充满了快乐之感。甚至在清晨,当他们鱼贯而出,倾听那奇怪的德鲁伊人布讲上帝的戒律时,我们也不为所动。等那群人经过后,我们中有个人放下了他手中的小刀,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这时他听到远处有个声音在讲话,那是德鲁伊守护者正在国王的宫殿里布道。然而我们的心灵却失去了听觉,我们只是雕刻着、争论着、阅读着、小声微笑着。突然,我们听到有许多脚步声正靠近我们的房间,不一会儿,两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门口,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的长袍,另一个穿着深红色的长袍,就好比一朵巨大的百合和一株粗大的罂粟。我们知道他们是德鲁伊守护者和我们的国王里亥尔。我们放下了小刀,向国王弯腰鞠躬,然而当黑色和绿色长袍停止了沙沙作响时,响起的却不是里亥尔国王粗鲁的说话声,而是一个令人着迷的陌生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来自于德鲁伊的城墙垛之后。

“在国王的宫殿里,”他说,“我发布世界创造者的戒律。从世界的中心到天堂的窗口都陷入那伟大的沉寂,老鹰伸展着双翅滑翔在乳白色的空气中,鱼儿静止的鱼鳍漂浮在昏暗的水中,红雀、鹪鹩和麻雀在沉重的树枝上停止了它们不停颤动的舌头,云朵如同白色的大理石,而河流成了它们静止的明镜,远处池塘中的小虾还在耐心地等待永恒——虽然这的确很困难。”当他说着这些小生灵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国王在统计着自己的人民。

“然而你们的小刀却在刻画着,发出喀嚓、喀嚓声!就在那栎木棍上。所有的生命都陷入了沉寂,而那声音惹怒了天使们。噢,可怜的根啊,你们在冬天被冻伤,虽然夏天你的身上留下了无数脚印,你也未曾苏醒。噢,你们不曾陷入爱情,你们未曾聆听歌声,你们缺乏智慧,你们生活在记忆的阴影中。在那儿,当天使经过你们上空时,他们的双脚无法触碰到你们;在那儿,当恶魔经过你们的脚底时,他们的头发无法扫过你们。我向你们施以咒语,让你们永远地成为后人的儆戒。你们将变身为灰色的鹭鸟,在灰暗的水池里站立思考。当世界充满叹息声时,你们将轻轻飞过,遗忘了星光,也不会发现太阳的光芒。你们将向其它鹭鸟布告,直到它们也像你们一样成为儆戒。你们的死亡将突如其来,因为代表必然的火焰将不会访问你们的内心。”

博学老人的声音停止了,猎人的腰弯到了他膝盖的枪上,眼睛注视着地面,想要理解这个故事,却无济于事。他就这样弯着腰,如果不是项上念珠的扯动把他从梦中惊醒,他还会这样保持很长时间。博学老人沿着草地爬行着,努力地想把十字架拉到自己的唇边。“你不能碰我圣洁的念珠!”猎人叫道,用他的枪杆撞开了那长而干枯的手指。他用不着发抖,因为伴随着一声叹息,老人往后倒在了草地上,再也不动了。他弯下腰,开始仔细端详那墨绿色的长袍——当他意识到自己拥有某种这博学之士需要和渴求的东西时,他的恐惧便开始慢慢消退,而现在那圣洁的念珠已经安全,他的恐惧也就消失殆尽了。当然,他想,如果那大斗篷和它底下的小贴身斗篷都是温暖而没有破洞的话,那么圣帕特里克将会带走其中的魔力,从而适合人类使用。然而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墨绿色长袍时,不管碰到哪里,布料便马上消失,此时另一件奇迹发生了,一阵微风吹过水池,博学老人和他那套古老的服饰变成了一堆尘土,接着微风将那小堆尘土越吹越少,直到完全消失,只剩下了一块平坦的青草地。

上帝在寸草不生之地

当暮光将修士们赶出田野后,土尔汉上的小柳条房便是他们经常做祷告或醉心于手工的地方。而现在里面是空着的,因为冬季的严寒迫使修士们都聚集在了木制教堂阴影中的小木屋里。马拉斯格诺斯院长,德夫修士,巴尔德福克斯修士,彼得修士,帕特里克修士,毕顿修士,菲尔布劳斯修士以及许多在战斗中因为太过年轻而还未获得荣誉的人都围坐在炉火边,脸烤得红红的。有个人在修补捕捉鳗鱼的渔网,有个人在制作捕鸟的陷阱,有个人在修补铁铲的破把手,有个人在一本大书上写着什么,还有一个人在制作盛书的珠宝盒子。在他们脚边的灯心草丛中躺着学生们。这些学生们某一天也会成为修士中的一员。学堂属于这些修士们,正是由于他们多年的照顾和救助,这伟大的火苗才会跳动闪烁。学生中有一个孩子大概八九岁,叫做奥利欧尔。他仰躺着,野性的目光穿过屋顶透气的洞口注视着烟雾中忽隐忽现的群星,他的眼神有如旷野中的野兽。不一会儿,他转过头对在大书上写字的人——他的职责是教孩子们学习——说:“德夫修士,那些星星都是栓在哪儿的啊?”那个人很高兴看到学生中最愚蠢的孩子问出了如此有意思的问题,他放下了笔,说:“天空中有九个水晶球。第一个球上拴着月亮,第二个球上拴着水星,第三个球上是金星,第四个球上是太阳,在第五个球上栓着火星,第六个球上是木星,第七个球上是土星,这些都是游动的星辰,在第八个球上拴着的是固定的星星,而第九个球是一个自万物之初起便有上帝呼吸游动的实心球。”

“在那之外呢?”孩子问。

“除了上帝,在那之外什么都不存在。”

然后孩子的眼神游离到了珠宝盒子上。那上面,一颗巨大的红宝石在火光中闪烁,孩子问:“为什么彼得修士要在盒子侧面镶一颗红宝石。”

“那红宝石是上帝之爱的象征。”

“为什么它是上帝之爱的象征?”

“因为它是红色的,如同火焰,而火焰燃烧所有东西,当某个地方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上帝就出现在那里。”

孩子陷入了沉默中,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坐了起来,说:“外边有一个人。”

“不,”修士回答,“那不过是狼群。我听见它们在雪地里行动有好一会儿了。他们充满野性,寒冬将他们从山上赶了下来。昨晚它们闯入一个羊圈,叼走了许多只羊。如果我们不小心的话,他们会吃掉所有东西的。”

“不,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因为声音很沉重,但是我也能听到狼群的脚步声。”

他还没有说完,就有人敲了三下门,但是声音都不大。

“我去开门,他肯定觉得很冷。”

“不要开门,他可能是一只人狼,也许会把我们都吃掉。”

然而男孩已经拉开了沉重的木栓,这时所有人的脸——大部分都变得有点苍白——都转向了那慢慢敞开的屋门。

“他带着念珠和十字架,不会是人狼。”孩子说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用他那温和而又欣喜若狂的眼神扫视了一周。他脏脏的长胡须和几乎长至腰间的乱发上覆盖着厚重的雪花,雪花又从他那半裹着衰老身体的褐色斗篷上滚落下来。他站在离炉火一段距离的地方,最后目光落在了马拉斯格诺斯院长身上,他叫道:“啊,神圣的院长,请让我靠近炉火,暖暖我自己,烤干我胡须、头发和斗篷上的雪吧。这样我就不会死于大山的严寒,也不会以顽固的殉道者的身份激怒上帝。”

“到火边来吧,”院长说,“暖暖你自己,再享用男孩奥利欧尔将要给你拿过来的食物。基督耶稣为之而亡的人像你这么贫穷可真是一件痛事。”

那个人坐在了火边,奥利欧尔取走了他滴水的斗篷,又在他面前摆上了肉、面包和葡萄酒,然而他只吃面包,而把葡萄酒推到一边,要了一点水。当他的头发和胡须被烤干了一点,四肢也不再因为寒冷而颤抖的时候,他又说话了。

“啊,神圣的院长啊,你同情穷人,你同情年复一年踏过这荒芜世界的乞丐,请赐给我一些活儿吧,最辛苦的便可,因为我是上帝的穷人中最贫穷的。”

然后修士们就开始讨论要安排他做什么活儿,开始的时候毫无头绪,因为在这繁忙的小圈子里没有活儿缺人手,但最后有人想起了巴尔德福克斯修士,他的任务是在磨坊里推石磨,他太笨,做不了其他的事情,但是对于如此繁重的活儿来说他实在是上了年纪,因此,翌日,乞丐被安置到了磨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