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的长发、污浊的衣衫、干涸的血迹、冰冷的婴孩儿。
除却一双眼睛戒备的看着在床边落泪而心疼的春暖,梵音整个人已经是在用最后的精力护着怀里的孩子。
当萧墨走进这间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把它拿给我!”毫无表情,仿佛死去的,不是他的骨血一般。
春暖明显的被萧墨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冷淡、冰霜吓了一跳,而梵音却不为所动,依旧固执的抱着那个孩子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把它,拿给我!”又一遍,萧墨的耐心很好也很不好,随时都有可能像只猎豹般的出手,到时候不仅是孩子,只怕此时已虚弱到极点的梵音也会在他的盛怒之下,丢掉性命。
显然,春暖知道。
“姑娘,小公子已经死了,您就把它交给王爷吧!”实在不忍心,梵音姑娘多么柔弱的一个女子,长得又美,待她又好,春暖实在不忍心看她这样折磨自己。
梵音抬起头,似才发现萧墨一般:“爷,爷……”简单的两个字,被她这样的叫出来,却有着说不出的委屈,说不出的痛苦。
眼前玉树临风、霸气狂妄的男人,曾经是她的爷啊!孩子,看到了吗?这是你爹爹……
萧墨眯起了眼睛,最后一遍说道:“把它,拿给我。”
同样的一句话,没有了第一次的冷、第二次的冰,这最后一次,反道是说得十分平静,似乎在说一件不关心的事一般。而实质上,熟悉他至此的梵音再明白不过,那是最后的底线,爷他在生气,后果,不堪设想。
“不。”同样简单,梵音清楚而坚定的吐出这一个字:“即使我死,也不交给你!你不配!”
萧墨没想到以前那样温柔似水的梵音会突然变得这么强硬,不过,他喜欢遇到这样不知死活的人,因为会让他平静的心泛起波澜----即使那浪涛会毫不留情的吞噬人的生命!
单掌成爪,萧墨脚下一动,手已伸到了梵音怀里的孩子身上!
“不!”凄惨的一叫,莫说梵音此刻根本无力反抗,即使她体力充沛,又如何能是萧墨的对手?
孩子,不,那个妖胎,被萧墨就那样拧在手里,身形一晃,人已在晨雾迷蒙之中,消失不见。
隐在墙角的妃竹这才现出身来,望了望绝望哭泣的梵音,望了望萧墨消失的背影,她默默的在心里对自己说:最后一次,梵音,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春暖。”低声轻唤,妃竹对春暖交待道:“告诉你家姑娘,要想要回孩子,就马上收拾东西,后门有马车候着,去城西门外小茶铺里等着。”
交待完,墨绿色的身影一晃,已顺着萧墨刚刚消失的方向追去。
郊外,萧墨最后看了一眼被土掩埋的地方,叹了口气。
谁道他一丝无情?明明这个死胎对他如此有用,可是,毕竟是萧家骨血,就这样安息了吧!不能,死无全尸啊!
瘦小的人影在萧墨走远,马上拿着一把铁锹现身出来,妃竹尾随而至,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丁香,又是她,怎么她也来挖这苦命的婴孩的尸骨?
妃竹不欲与她正面交锋,毕竟萧王妃是她的婆婆。
灵机一动,妃竹自地上捡起两块石头,身形一晃,石头竟一左一右同时向丁香袭去!
丁香吃惊,惟恐是萧墨去而复反,忙丢下工具,人已消失不见。
确定她已逃远,妃竹这才出来,抱起被挖出的婴儿尸骨,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细心包裹了,人向郊外飞驰而去。
房中,梵音的心已死,燃烧在她心中的,是无穷的怒、无尽的恨!
萧墨!萧墨!是你,都是你!
乔妃竹!乔妃竹!恨你,全恨你!
回望这个院子,梵音坐在马车上恨不能自己有能力将它付之一炬,然而,现在她却只能够这样的离去。
城西茶铺,一辆平凡的马车停在那里,早起的人们只见眼间一绿色影子一来一回晃了一下,那马车便开动了,甚至他们没有看清那晃过眼前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定不是人,因为哪有人可以那样快的来去自如?
许是眼花了吧,大家都揉揉眼睛。
“东西呢?”萧王妃看着仓惶回府的丁香,沉声问道。
“主子,奴婢未能得手。”丁香自知,此事事关重大,她再次出手失利,只怕……
“要你何用?”萧王妃听丁香将话说完,生气的坐在那里:“你可知道,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大了!”
丁香自知罪责难逃,跪下道:“要不奴婢再去一探?”
萧王妃一挥手:“不行!”
那个回去投石问路的人,一定不是墨儿,因为要是萧墨的话,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就不是丁香了,而是兴师问罪的萧墨!
妖胎事关重大,得到了妖胎,若是那人知道这里面的秘密,一定会成为隐患!
那么,那个人会是谁?
难道……突地瞪大了双眼,萧王妃向丁香道:“快!快去看看乔妃竹在不在府中!还有梵音!”
丁香似也想到了,经主子这一提点,马上出得门去。
妃竹悠闲的搅着糖水,她面前坐着的,正是萧墨。两人回到了之前妃竹客居王府时住的小院,至于永乐王府,估计不久便会化为灰烬---依萧墨的脾气,怎么留下梵音那女人污浊后的府第?
她将孩子交给了梵音,只是,却没有勇气去看那双带着仇恨的眼睛。
斟茶的手都略有些颤抖,那个她并不期待、却又亲手接生下来的婴孩,就那样冰冷的在她臂弯里躺着,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却依然有心跳。
小心脏的搏动,似乎都在控诉人世的残忍!
萧墨含着一口茶,妃竹的一举一动都尽收他眼底。
含着笑的眸子,深处却还在颤抖。
从杀死白杀那种果绝、到接生完妖胎后的平静,现在,后怕似乎都在她的心底埋藏。这样表面的平静、自若、还有恐惧,都记录着她的成长。
妃儿,开始学会隐藏着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