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回来啦!”白煞看着朝露湿重的洛诃归来,松了一大口气。
“主子怎么样了?”洛诃接过一旁递上来的毛巾,草草的擦了一把脸,疲惫的神色在热水的刺激下,才稍稍缓解了一些:“这一夜,可有什么异常?”
“回爷话:主子一夜高烧,属下等不到爷回来,便自作主张,去请了他过来。”
他?洛诃转念一想,原来白煞说的是陈克昂,他号称神医,自然这样的毒需要他来解了。
“做得很好。他可有开下什么方子?”洛诃不动声色的问着,看到床上的永延呼吸平稳,脉相平静,也就放了心。
带着中了毒、伤了心、失了神的妃竹在夜色里飞奔,而他身后不远,刚刚归来的萧墨很快便寻着他们的踪迹追了上来,一个人的速度高出了他们两个许多。必竟带着一个孕妇、伤患,他不得不顾及到妃竹的伤势,是以,最后不得不在阴湿露重的草丛里躲了半宿,才终于摆脱了萧墨的追踪。
妃竹在高烧,虽然她手上的伤口并不大,但毒也随着血液巡回到了周身,不得已,只能制住了妃竹的穴道,将她带到一户久没人住的农家藏了起来。
“主子醒来,告诉他我有要事,需过几日才能回来。”暗自记下了方子,洛诃甚至来不及换身衣服,便匆匆离去。
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妃竹看起来是那么的忧郁,一双眉即使在睡梦中也纠结在一起。与平素的雷打不惊的开朗模样,天差地别。
小女人的阴柔之美,中和了她顽皮可爱的个性,初孕在身,略显圆润的身子那样软软的躺在床中央,洒满了母性的光辉。
只是,此刻的美、此刻的光芒都沉浸在不安稳的忧郁之中。
看了好久,洛诃待药汁稍稍冷点儿后便踏进了房门,抬起妃竹的头,想要替她喂药。
柔软无力的娇美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似乎两颗心脏贴得极近,然而两人却走得极远。他们曾对峙杀场、交手竞夺,可却又偏偏的彼此间存在着莫名的好感,甚至超乎了男女之****!
叹一口气,妃竹现在不同以平时,她有孕在身,不宜随便动药。
狠一狠心,这里相对比较安全,萧墨一时半会的,绝对找不到这里来,何况还有永延在襄城牵制住他,那么必定分散他的心思。
可是,为了妃竹,这样背叛自己的好兄弟、好搭挡,值得吗?
无所谓的笑一笑:萧墨,反正我是为了你好,现在是你妻之不愿见你!
拾起妃竹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便重新挤破了那刀划伤的伤口,用力的吸吮起来,不消片刻,从洛诃的嘴角流下的,已是鲜红的血液。
不知睡了多久、不是晕了多久,当妃竹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这里布置得很简陋,却又十分清爽和干净,皂角味道在残留在被子之上,想来也是新洗没有多久,还有阳光晒后的暖香。
“醒啦!”手中端着汤水,见妃竹已睁开了眼前,洛诃笑眯了眼道:“呵呵,这新出锅的汤,可是刚刚好!睡了那么久,饿了吧!”
腹中一阵战鼓赫赫,妃竹的肚子确实已经饿了,接过碗,大口大口的便灌了下去。
这才环视一下周围的环境,起身走出门外,一片豁然开朗,一个纯天然的湖泊,环绕着青山碧水,这栋竹楼就在那青山之中,俯瞰下去,触目可及的,全是葱绿而昂扬着生机的生命力!
“这是哪里?”
山环着湖、湖绕着山,人间仙境一般的秀丽。
“莫归谷。”淡淡的回答,洛诃看着映入妃竹眼中的景色,看着她眼底的欣喜,也开始觉得这看了三十多年的景色是更美了,不像以往的孤独和寂寞,多了几丝的灵气。
“怎么会?也对。”惊讶到淡然,妃竹感叹道:“果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莫归谷好歹我也是住了一个来月,却不知道谷中还有这样的美景,遗世而独立的美好。”
洛诃硬生生的将胶着在妃竹身上的视线挪开,戏谑的一笑道:“这里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除了你,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哦?”妃竹转过头来,刚好碰着他生生移开视线、未能看到他眼底的那种羡慕和依恋:“这么说,我还真的是很荣幸啊!”
洛诃点点头,恢复了一贯的洒脱:“那是自然。”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吗?”妃竹打破了两人之间对于环境的尴尬话题,看着自己交织在一起的双手,默默的问他。
“不用问,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洛诃心理其实很想知道,必竟妃竹这样的女子不会做那种冒失的事情,如萧墨般疼她宠她爱她,完全没有理由离开不是吗?何况她当时身中剧毒,留在青城山庄反倒可以接受最好的治疗。可是,她却选择了让他带她走!
这种全心的信任与托付感,让洛诃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帮助妃竹,逃离就要到来的萧墨。比起与萧墨二十多年的感情、及血脉相联的亲情,他竟然选择了帮助妃竹!
这不是太诡异了吗?洛诃扪心自问:对于妃竹,他绝对没有抱有任何的歪想,只是一心想要对她好,彼此间总像是有着某种联系一样的亲近,或许,那道联系正是由于萧墨。
“哦,原来是给我让我拥有小秘密的权利。”调皮的一笑,妃竹的笑很美很纯,却偏偏夹杂了一些无奈:“我好想夫君!”
顿时黯淡的眸子,让洛诃心疼不已:“哎,不要一个男人面前想起另外一个男人好不好!”
“好。”爽快而清脆的回答,接着小脸一沉:“我还是想他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手不自觉的捂上了肚子:“夫君,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自己、也没照顾好孩子!”
泪水顺着小脸往下滴,洛诃听得却大奇:“不就是被伤了一点点吗?你瞧,毒早就清理干净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无羕,不要伤心难过,等你养好心情,便回去了吧!”
妃竹摇摇头,转身看着洛诃许久,才下定决心:“与毒无关。我被人下了妖胎之蛊。”
妖胎之蛊!脚下一踉跄,洛诃几乎站不稳脚,云淡风轻的脸上满是苍白:“如何,你会中妖胎之蛊?”
洛诃的反应太强烈,妃竹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如洛诃,他都无法接受自己中了妖胎之蛊,世人如何能接受?
“梵音,那个丑哑的丫头是梵音!以前萧王府的侍妾梵音!那个生下了妖胎的梵音!那个被你们派人追杀的梵音!”
沙哑了声音,妃竹字字句句如同在戳着自己的心窝窝:“她亲手挖出了自己的孩子的心脏,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我!”
洛诃听着妃竹的语无伦次,心里却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萧王府发生的事情,他大都知道。当初梵音生下妖胎,明里看来是萧墨派人所为,而实质上则是另有人在背后操纵!
而那个人,就是月夜下与永延见面的萧老王妃!
她,也极有可能,便是飞凤皇后的挚交!
妃竹对着洛诃,全心的信任,甚至于在悲痛之下的她忘了妖胎之事多么从大,不可外扬,否则必竟是杀无赦的下场!
而她也没有想到,洛诃在听到这些时的过激反应,若是平时,她一定会想到的!
“洛诃,我没照顾好自己!我没照顾好自己!”放声哭泣,妃竹恨自己,为什么就没能照顾好自己。现在肚子里倍受期待的小生命,将会变成妖胎命格,出生即不祥、母亲也不祥,这样的命让她无法接受!终于,明白了当时梵音的恨与无奈,而对生命的无奈、面对命运的无奈!
伸手揽过妃竹,洛诃扶着她进了房间坐下:“平静一下,哭出来就好了。萧墨他不会在意这些的,你不要太内疚。何况…”
话到嘴边,洛诃又吞了回去:“我送你回萧墨身边,他必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不!”抬起泪眼,妃竹浓重的鼻音坚决的反对:“不,我自己犯下的错,我要自己解决!平平安安,是我对萧墨的承诺!”
平平安安!
“好吧!”叹一口气,洛诃似下定了决心一般:“你且在这里安心将养,我与你一起想办法解决!”
关上了门,洛诃一路疾奔,直到出了湖泊才放任自己眼中的悲伤外泄:妖胎之蛊!妖胎之蛊!
从小,他便知道自己与别的孩子不同,几乎也是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与乔家的隐居不同的是,他身上肩负着重责,而这重责,便是少年的他与萧墨共同立下的誓言!
师傅曾告诉他们:要避世,先要救世!永延永信,注定了会有一场兄弟相争,两虎相斗之下,必重伤一人!
受苦受难的,都是萧氏皇朝的百姓!这样的身份,让他与萧墨身上都肩负着这样的重任----乱世而救世,破世而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