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成壁有些诧异,他之前只顾着考虑要怎样平衡供养军队的经费,和救济安抚边疆百姓所要出资的银两,却忘了手下还有慕容怀卿这张重要的牌。
直至江晚鱼提出,他才恍然想起,慕容怀卿所在的分封之地,不正是与淳羌相邻的冀州吗?当初只顾着担心他和淳羌暗中勾结,对朝廷不利,现在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也可趁机看清他是否有谋逆之心,一旦发觉异常,他可以在第一时间将其铲除,也算是以儆效尤。
这姑娘真是有颗玲珑心啊,虽然他向她提出询问,并非有意为难,但也存了想看她笑话的打算,没想到她来了一手四两拨千斤,不但替自身摆脱了麻烦,也为解决了他一件心腹之患。
之后,就如何防范淳羌扰边和维护百姓一事,又略略讨论了一阵,最终以奚成壁给冀州兵马划拨一百万两军费为结束。
正在奚成壁打算命在场诸臣退下时,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白胡子老头突然站出道:“皇上,祭祖之日已临近,是否命钦天监开始着手准备?”
江晚鱼之前听罗暮说过,祭祖日是奚国的传统,顾名思义,便是祭拜祖先,不忘国本,每年都要举行。祭祖大典的地点在京都郊外的太庙,皇帝要沐浴焚香,亲手抄诵佛经,这个过程一共要持续整整三天。步骤繁杂,规模浩大,所以必须要提前准备。
听到祭祖日,奚成壁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惘然。
他都快忘了这个日子了,过去的七年,他一直都在东征西战,哪有时间和精力去祭祖。
如今终于回来了,太庙也以修缮完好,忽然觉得这种事情,真的很无聊。
“嗯,将朕的旨意传达下去,现在便开始准备吧。”无所谓了,反正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他已经习惯了。
那位老臣恭声道了声是,刚退回去,就听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夹杂着女人尖利的喝骂声。
顿时,原本神色尚算平和的奚成壁,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没多久,给江晚鱼传过几次圣意的小太监冯安匆匆走了进来,跪下道:“皇上,瑶妃娘娘称有要事求见。”
要事?他冷笑了一下,无非就是为了去太庙之事,早就知道女人麻烦又多事,他就不该顺着那些臣子的意,将这些惹人厌烦的东西弄进宫来。
按照祖制,皇帝前往太庙祭祖,可带两名宫妃同行,如果有皇后,则皇后必须跟随,若是没有皇后,就可随便挑选两人。
这个瑶妃,想必是得到了消息,前来讨要这个名额的吧。
他嘴角虽勾着一个弧度,眼里的光泽却冷如寒刃,想也没想,冷声道:“不见。”
冯安得了令,于是退下,可没多会儿,他又匆匆进殿,更夸张的是,他脸上竟比刚才多了几条血印:“皇上,瑶妃娘娘不肯走,说是今天一定要见到您。”
“不走?”他微挑了挑眉,手指在桌上的玉玺边缘划过:“你问她,白绫毒酒,她想要哪一样。”
这么绝!江晚鱼偷眼看了眼下首站得笔直的上将军,因为隔着几个人头,她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加上这些人浸淫官场许久,早就练就了一身面瘫的本事,面对奚成壁毫不留情面的命令,他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管怎么说,那个瑶妃也是他女儿吧。
终于,在传达了奚成壁的冷酷旨意后,外面终于安静下来。
想必瑶妃早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再耍泼撒赖使小性。
上将军之女,出身显贵,在家必定是被宠坏的,可在这宫里,最尊贵的人便是皇帝,哪里还有什么显贵,皇帝一个旨意,她再受家人宠溺,也难逃一死。
蠢女人,明知奚成壁冷血嗜杀,她这是不想要命了吗?
江晚鱼低垂着眼,虽还未真正见到这个瑶妃,但也足以确定,这女人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在奚成壁命诸臣退下时,她以如厕做借口,追上了准备离宫的慕容怀卿。
“王爷。”她将手上的象牙手串取下,递到他面前:“这个手串还给您,请把五百两银子的报酬给我。”
慕容怀卿将视线从她手上的珠串,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这个女子行事很奇怪,什么事都算的明明白白,不愿占便宜,也不肯吃亏。
“本王今日没带银两。”他淡然道。
“没带银两?”她愕然,上回不是说好了吗,这次进宫,把他的手串赎回去?“那……这个怎么办?”
她为难了,真的为难了,她想要那五百两银子,可又不想白白把手串还回去。
看着她为难的样子,慕容怀卿忽然道:“姑娘不用觉得为难,你今日不是已经送了本王一份大礼吗?”
她怔住,大礼?看着他温润漆黑,却隐藏冰雪的眼,许久后,她恍然大悟:“原来王爷在怨我。”
他低头掸了掸袖口,神色沉然:“姑娘的心思,本王虽不能完全得知,却也能猜出一二……”他突然住了口,往前踏了一步,与江晚鱼错肩而立:“姑娘想逃出这里,也并非不可能。”
她眼皮重重一跳,想问他如何知晓,却稳着嗓子道:“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希望能被放出皇宫,我也不例外。”
慕容怀卿却摇头,“你根本不属于这里。”
她这回不但眼皮跳,心脏也跟着狂蹦起来:“你……什么意思?”
他似是站的久了,又耗费了不少心力,引发了旧疾,捂着唇轻咳起来,她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这个男人该不会有透视人心的本事吧,咳了许久,他方才轻声道:“你不是澹台婉玉。”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她彻底愣住。
“你……你怎么猜出来的?”
“不是猜出,本王曾与和宣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和宣公主?说的是澹台婉玉?
抱着一丝侥幸,她恳求道,“那王爷可愿帮我在皇上面前证明?”
他转过头来看她,眼中意味不明:“根本不需要证明。”
“为什么?”
“因为……”他转开了视线,云淡风轻道:“也许很快你就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