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高,山势益发险峻,但见天地间所泛出的灰白之色,无边无垠。寒风不住在耳边飕飕刮响,吹得二人衣衫不住向后飘扬。远远望去,宛如御风飞行。这莽莽昆仑极高之处,便在盛夏,也是如此的冰雪世界,二人跳跃其中,更显得孤绝出尘。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髯公如飞而来,二人一猿重又会合。八极老人伸手指向西边连绵垂天,被烟云笼罩的巨大雪峰,道:“这西面山势更为高绝险峻,积雪万年,极为滑溜,行走时可得留十二分心神,绝不可贪图行程,当尽量以安全为上。”王捡肃声道:“弟子明白。”
八极老人随后让髯公在前领路,王捡居中,他自己殿后保护,提防意外。如此顶着栗烈寒风,踏着终年不化的积雪,上峰下谷,艰辛自不待言。
一连六日,算着又跑遍了方圆近百里的大小峰谷,却仍是一无所获。这天午后,二人掠上了一处极高的雪峰,但见灰暗泛红的天色低低压至头顶。不一会,筛寒洒白,如手掌般大小的雪片,纷纷扬扬降落人间。
髯公高声长啼,声甚清凄。八极老人心中一动,道:“听髯公长啼之意,恐怕是场罕见的暴风雪,还需尽早觅得栖身之所才是。”
王捡抬眼四望,见左近山峰,除了偶有暴露的黑色崖脊外,其余各处,均是白茫茫一片,全被那如烟冰雪覆盖。开口道:“此峰之上,不可能寻得到栖身山洞,不如下到山谷之中,顺谷搜寻。”
八极老人道:“老夫正有此意。前方不远处的山谷两壁高耸入云,谷底定然积雪不厚。快走,先赶到那山谷中再说。”
二人招呼髯公,径往下方山谷奔去。那山谷看似不远,但仍行了近两个时辰,方才抵达。这山谷上窄下宽,呈八字型,两壁直立,高不可攀,谷下积雪果然甚少。二人暗暗欣喜,顺着谷底一路向前探寻。
又行一阵,八极老人瞥见右侧岩壁向内凹进,似可容身。走进一瞧,却显出一个低矮细长的崖隙。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要想另寻一处宽敞些的岩洞,已是无望。只得道:“看来只能在这矮隙内将就一夜了!”
王捡道:“能寻得这处挡风避雪之所,也算不错。这崖隙虽低矮了些,却也容得下你我与髯公。”说着一矮身,当先钻了进去。八极老人与髯公跟着也进到崖隙中。
王捡见这崖隙入口甚小,内间却较为长大,虽不能容人直立,但左右两侧却斜斜向内延展,坐躺均够。喜道:“这里面又长又深,可当石床睡觉哩!”
八极老人左右瞧了瞧,说道:“嗯,还算干净。这山崖两壁高极陡峭,上窄下宽,甚是奇异,谷底已能遮避绝大部分风雪,你我处身这矮隙内,今夜当可高枕无虞。”王捡从包袱中拿出干粮,分些与髯公,在岩隙外捧些积雪就着吃了,各自入定练功,抵御风寒。
天明之后,王捡收功起身,但见眼前一片水晶般的冰柱,根根倒悬于崖隙入口,有如垂下一扇冰帘,将整个隙口全然封住。心中又惊又喜,大叫道:“前辈快瞧,真是绝好景致!”
八极老人睁眼一瞧,也不由脸露微笑,缓缓开口道:“好一场暴风雪,这一夜之间,竟将你我冰封于崖隙之内,天地之威,神鬼难测。呵呵,处身如此冰帘隙洞,也是老夫毕生头一回。确实好景致啊!”
二人正细细口味这绝佳异景,却见髯公毛手一伸,取下一根儿臂粗细的冰柱,放于口中大嚼起来,咬得那冰咯嘣作响。王捡哈哈大笑,也伸手取下两根冰柱,将其中一根递在八极老人手中。二人学着髯公,就口大嚼。在这冰天雪地的洞隙中,却也其乐无穷!
二人一猿用过早粮,髯公伸出毛臂一阵拨撩,将冰柱尽数扫落,从洞隙直钻而出,如飞奔去。王捡紧随其后,与八极老人先后出得洞来。但见满空飞雪,仍旧下个不住。左右崖壁,积雪甚厚,地上的积雪也埋过踝胫。
八极老人见这山谷极为险峻,心头不觉一凛。却听王捡叫道:“前辈,这山谷尽头不知是何景致?既然这谷道如此怪异,不如前往一探如何?”
八极老人心中一动,暗想:“此谷看似极深极幽,又还未曾探寻,谷底保不定有何发现?”当即点头称是。二人施开踏雪无痕轻功,随髯公一道向谷底奔去。
一路拐过无数弯道,奔行了约两三个时辰,算距离也有数十里之遥,却仍未到达谷底。眼见左右谷壁时宽时窄,宽时几达数十丈,窄时却仅二三丈,有如一条蜿蜒曲折的秘道。崖壁两侧高处,不时有怪树横生而出,或高或低,衬着积雪,便如把把巨伞撑在半空,显得千奇百怪,说不出的幽深崇邃。
二人越向前行,心头越感惊异。忽听髯公发出一声怪啼,似乎有甚发现。二人提气加速,如飞往前,又拐过七八处大弯,眼见豁然开朗,显出一片开阔而平整的雪地来。
但见这雪地之上,竟耸立着数十根高矮粗细不一,顶部或尖或圆,全身被厚厚积雪覆盖得严严实实的柱状之物。便如数十个雪人或斜身弯腰,或垂直屹栖,分散伫立各方,望去令人胆颤心栗。而四围那形似圆桶状的崖壁,更是高耸入云,半腰以上,便被烟霾所笼罩,望去云霭缭绕,如梦如幻。
二人乍见这等辟异景象,几乎不相信眼前所见,不由自主停立不前,望着那数十个雪柱怔怔出起神来。就连髯公都似对此异状有些惊惧,也窜到二人身旁,蹲坐于雪地之上。
过得良久,才听八极老人道:“此处地势如此奇特,绝非天然形成,定是人为所致。老夫暗自观察,见这些怪异雪柱,均按‘伏羲遁甲图’错落排列,若老夫所料不错,这些雪柱,乃为‘九宫地门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