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脸老者道:“你跟着为师已有五六年之久,但这门技艺却仍未过关。此次提货甚便,人头充足,时间也甚宽裕,你可要多加琢磨,争取这门手艺更进一步才是。”那青惨汉子道:“这取皮制具之术,确甚困难,弟子定当多学多练,请师父你老宽心。”
那团脸老者点点头,又道:“如今距总坛收货之时,尚有两月余。待明晚更阑时分,为师再到城中取货。人头得之不易,你今后不可再随意浪费。”那青惨汉子道:“弟子明白。”
那团脸老者道:“你今夜可自行多加操习一番,再取张脸皮下来,不可偷懒。记住,耳发两际与眼鼻口唇等处,定要加倍精细,尽量取得完整饱满,否则便成了下品。”
那青惨汉子道:“弟子知道。明日清晨,还请师父你老人家前来验货,看弟子今夜的成果。”
那团脸老者“唔”了一声,道:“时辰已不早,为师歇息去了。”说罢转身出门而去。那青惨汉子大声道:“师父请慢行。”
王捡听见那团脸老者出门之声,忙闪身掠到阴暗处,待那老者走远后,又才慢慢趋近窗前,往屋内张去。见那青惨汉子手中捧着颗人头,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拿出支秃笔蘸些桌上血液,在那人头上画出道道红线,又从桌面拿起一把薄而锋利的小刃,从人头发际内二分处切割而下,手腕轻轻转动间,已慢慢显出了裂口。那青惨汉子动作轻柔和缓,全神贯注,切割得甚是仔细。
王捡不忍再观,轻轻将紫澹剑拔出,潜运“愆阳神功”于左掌,缓缓向那窗格按去。“砰”一声闷响过处,雕花窗格片片碎裂。王捡飞身掠进屋中,大喝一声:“妖贼受死。”一式“神雩剑法”中的“隼逝鹰扬”,向那青惨汉子头胸罩来。
那青惨汉子面上一无表情,但身形怆慌,手忙脚乱,眼看剑光及身,抖手将那颗人头向王捡掷来,跟着将身一缩,已钻到桌下。王捡只得收剑侧身,避过人头,再次挥剑下斩。“喀嚓”一声,那长条巨桌已一分为二,桌上人头刀具等物,哗啦啦跌落一地。
那汉子险险避过王捡剑招,连滚带爬,窜至屋内墙角处,手一伸,已从墙上取得一柄铁钩在手。王捡见他身手还算利落,怕耽搁久了,众贼蜂拥而至,刷刷两剑,闪电般向那汉子刺去。
那汉子挥舞手中铁钩,拼命架挡王捡剑招,却未想王捡手中短剑削铁如泥,铁钩才刚格挡而出,只觉手中一轻,钩头已被王捡削断落地。王捡乘他一愕之际,剑演“阵解星芒”式,朵朵寒星电射而至。那汉子长声惨呼,一刹那已身中六剑,倒地气绝。
王捡见他横尸当地,但面上仍是一片青惨冷酷之色,知这人定是带了人皮面具,心中一动,探手在他脸上一抹,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应手而下,露出真面目来。但见这人年约三旬,短髭,刀削脸,目瞪如铃,神态可怖。
微微怔神之际,已听得屋外步履衣袂之声由远而近。顺手将那人皮面具放入怀中,急步抢出屋外。
先前那四名后院警戒的汉子听得惨呼声,如飞奔来。见王捡横剑从屋内窜出,大呼上前,将王捡围住。一人道:“你是何人,胆敢夤夜闯入我太行帮陕南分坛,快快放下兵刃投降。”
王捡知这四人系太行帮陕南分坛中的小角色,不愿多伤人命,当即施出“幻眇微尘身法”,从四人包围圈中一闪而出,径往后院如飞奔去。那四人一面大呼示警,一面随后追来。
王捡掠到后院一处宽敞之所在,见那四名护院仍紧追不舍,待四人奔近,转身施出一式翠微剑法中的“冷蕊数枝”,四点剑芒电闪而过,但听“叮叮铛铛”一阵乱响,那四人手中刀剑齐齐掉地,各自手抚右臂,倒退不迭。
王捡一招令那四名护院挂彩而退,抬眼见庄院各处屋宇的灯火已大都亮起。那消片刻,数十条人影如飞扑来。当先一名矮胖老者,正是那青惨汉子的师父。王捡之所以未曾远遁,便是在等此人出现,已便一道诛除。却不料引得大批太行帮高手前来,不由暗自忧心。
那矮胖老者虽体形臃肿,但轻功甚高,倏忽已至近前。王捡将手中紫澹剑一扬,大喝道:“兀那妖邪,商州城内一十七条人命,可是你师徒二人所为?”
那矮胖老者叫道:“那里来的小野种,敢管我太行帮闲事,快快通名受死。”
王捡道:“你这妖邪,行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小爷我今夜定要你以命相偿。”
那矮胖老者阴阴一笑,道:“噢!不知死活的野狗,原来是想效仿侠义正派,替天行道么?嘿嘿,也不称量称量自己有多大道行。”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大批陕南分坛帮众已纷踏而至,团团将王捡围在垓心。一名中年壮汉走上几步,向那矮胖老者抱拳道:“禀副坛主,你徒弟张杰……已被这人所杀。”
那矮胖老者闻言面色大变,口中发声厉吼道:“还我徒儿命来!”亮出一柄紫金厚背刀,发狂般向王捡砍来。王捡短剑一领,揉身而上,与那矮胖老者战在一起。
那矮胖老者姓靳名百岁,江湖人称“千面人屠”,因擅长制作人皮面具,致令化身无数,因而得名。八年前投效太行帮,如今已贵为太行帮陕南分坛两名副坛主之一,武功高强,刀法出众,恶名昭彰。
王捡与他交手数招,便知要将这人斩杀剑下,非得大废手脚不可。心知今夜形势凶险,就算杀了这人,仍有许多高手在外围虎视眈眈。而这陕南分坛的坛主,听说仍在商州府衙内未归,若在此拖延过久,致令坛主返回,自己恐怕更难脱身。
心念之中,忙将“愆阳神功”运至紫澹剑剑身之上,紫芒瞬间暴涨约达一尺,不住伸缩吞吐。“千面人屠”靳百岁见王捡小小年纪,竟能运功发出剑气,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知今日万难在这少年身上讨得便宜,心下已暗暗打起了退堂鼓。
王捡见靳百岁手中紫金厚背刀似有收敛后撤之意,略一忖思,已知其意。但王捡一心想取这人性命,忙施出神雩剑法中的“缠”字决,紫澹剑幻起层层剑雾,将靳百岁裹在剑光之中。
靳百岁将全身功力运至极限,展开平生绝艺奋力抵挡,仍觉王捡所发剑气渐渐迫近身来,虽极欲寻机收刀后退,但丝毫也无这等良机。若是不顾一切强行后撤,必遭杀自之祸。念及此处,更是心胆俱寒。只急得满身冷汗直冒,衣衫尽湿。
又过十数招,靳百岁已再难招架,左支右绌,狼狈万状。再也顾不得颜面,侧头大呼道:“余副坛主,快快助我一臂。”王捡见他呼救之际,右脸侧微露破绽,招变“直指玄元”,疾向那破绽处刺去。
靳百岁乍见紫芒迎面而来,百忙中侧身转脸,却仍是慢得一拍。但觉右半边脸耳部位一阵剧痛,不由自主惨声大呼,往后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