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兰走后,空空的府中,只剩下湘云一人。无所事事起来,眉心被淡淡的惊心与忧愁笼罩着。失神的瞬间,卫若兰依稀的俊颜跳入心底,有那么一瞬间,心底升起一股思念,卫若兰就在身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几日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素来爽朗健谈的史湘云,竟然低头不语,摆弄着胸前的麒麟,两眼出神。闭上双眼,开始祈祷,如果真的有神灵的话就保佑她的夫君快快平安归来,带着大红喜轿,把她娶进门。
“姑娘,西府中的宝二奶奶派人来接姑娘了,说老太太想姑娘了,姑爷不在,接姑娘住几天。”
翠缕的话史湘云充耳不闻,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莫不是卫若兰一行出事了?史湘云脸色霎时惨白如雪,心底绞痛翻滚。细长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溢出粘稠的液体。细碎的红肉钻入指甲缝中,妖娆美艳。
“姑娘?姑娘?”死气的沉默,浓郁的不安之色压抑着每个人。见湘云空洞的双眼,不知道看向何方,翠缕经不住喊了两声。低迷的嗓音,犹如石沉大海,史湘云依旧纹丝不动。
翠缕哪里知道史湘云一门心思全在卫若兰身上绑着,她的话根本一字未闻。
失去灵魂,任凭翠绿连拉带扯的上了马车,车轴嘎吱嘎吱转着,像是晚期的肺痨病人,失去生命该有的活力与魅力。
“史大妹妹来了,快坐。老祖宗左等右等还不见你来,着急得不得了。”凤姐又开始叽叽喳喳,如竹筒中倒豆子,嘀咕接连不断。
“老太太。”
“瞧瞧!啧啧……这卫兄弟才走几天,云妹妹就相思成疾了。”凤姐说完仰头大笑。目光撞入一抹幽深的眸子时,笑声戛然而止。苦涩强欢的笑声都藏匿起来,不得而终。
早已为人妻,为人母,湘云心底那点花花肠子,怎逃得过凤姐法眼。
一双温暖的手,包裹着湘云的小手。温温浅浅的暖意,犹如阳春五月,轻柔的春水,洗去深藏的恐惧。
感激的看了李纨一眼,湘云仍旧一语不发。
宝玉走后也三天了,音信全无,像是从人间蒸发掉一样。老太太、太太等打着想念的幌子,接湘云过来,无非想探听点关于宝玉的消息,谁知湘云也如泄了气的皮球,低迷、颓丧。
餐桌上琳琅满目,各色菜肴佳酿摆满桌子。美味的事物,对上心事重重的人,难免还是糟蹋了,一顿饭食不知味。
盯着手中晶莹的白饭,浓密的睫毛蒙上一层薄雾,世界变的模糊。
记忆犹新,围屋外鞭炮隆隆作响,围屋中暖意盎然,迎春三姐妹、黛玉、湘云、宝钗、李纨、宝玉……大伙围坐在一起把玩、饮酒、赋诗……昔日的美好近在咫尺,方佛一伸手就能抓住,却在瞬间灰飞烟灭。
大观园群芳散尽,满目疮痍,过去的一切,终成镜花水月
和衣躺在床上,刺骨的冰凉刺穿心骨,袭遍四肢百骸。湘云蜷缩着身子,犹如一只受惊的虾米,小小的身子埋在被子中,忍不住发抖。
深更半夜,伸手不见五指,魂灵出鞘,怪异的神情,身心俱锁。
黑夜中,暮色兵团蜿蜒涌动。长长的火把宛如腾飞的巨龙,飞速旋转。靴子踩在地上,森然无声,刚硬的盔甲,叮当一声,寂然破灭。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小的后勤兵浪浪呛呛的跑着,青色的盔甲沾着黑色的灰烬,脸上黑乎乎的,像是墨缸沐浴而来一般。
“将军,不好了,粮仓起火,翠微关遭劫,大军压境,兄弟们快守不住了。”终于,幸不辱命,告知这一消息的同时,小兵如悬崖上断翅的蝴蝶,向下倒去,紧绷的脸面,瞬间松弛下来。
地图前,水溶还在绞尽脑汁观摩,冷不防生出这惊世骇俗的消息,身体僵硬冰冻在原地,在也挪不开半步。
翠微关是通往云城必经之路,关口狭隘,易守难攻。晨时视察翠微关,防御战事滴水不漏,现在怎会突然失手?粮仓大火,莫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拖延大军脚程,阻碍去翠微关之路?
一时之间,数十将领齐聚中军大帐,十双犀利的眼睛盯着水溶,死死未曾散去。蓦然无声,已是愤慨之极。
更漏中,细细的沙子,一颗一颗滴下,时间在流逝。霜冻的夜晚,燥热不安,隐藏的怒意快要崩坍了。
端起案几上素白的茶杯,泯了口茶,润润冒烟的咽喉。哗一声,全体将士起立,暗夜幽灵在指挥着一切。
碰!瓷杯碎裂,滚烫的茶水溅满水溶手背,血液迅速暴起,通红一片。晦涩的眼珠,直直的盯着一帮心怀不轨的的铁甲军人,水溶干咳了一声,转身就往大帐外走去。
一俱壮硕的身躯横在自己眼前,水溶强忍住猛升的怒意,对上那双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睛。冷冷说道:“让开,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对面年轻的战士踉跄后退一步,快速稳住身子。抬起头瞥过双眸,那双带着一丝神秘冷冽的眼睛,让他心底胆寒。思索在三,他还是开口了,尽管声音就像文字嗡嗡叫一样,弱不可闻。
“将军这是怎么了,要逃跑吗?想不到堂堂北静王不战自逃,这般贪生怕死,传出去我莫氏皇朝颜面何在。”言辞低微,却掷地有声,水溶微微皱眉。然而也只是一时,那张俊脸又覆上厚厚的千年寒冰,无坚不摧。
当日黛玉瞒着莫逍遥,与左枫紫鹃,主仆三人化作散落的兵卒,混入行军队伍中。三天急行军,虽有左枫紫鹃帮辅,黛玉大病初愈,还是病倒了。
夜晚的诡异,她手心全是细密的汗珠,全身的衣衫,黏黏的沾在身上,湿湿的,从未有过的恐惧填满五脏六腑。
那道生命中缺失过的影子訇然间冒了出来,点点滴滴,串联成线,所有的迷惘瞬然瓦解。
借着送自己灵柩回姑苏,设计民变,致使贾政入狱;城北之行,仓颉铁卫凌空而降,杀戮横生;死亡之谷有意而行。
要说仅存的顾忌与疑惑,探春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解释,仓颉铁卫就是铁证。
黛玉幼年之时,体弱多病,林如海夫妇为治愈黛玉之病,曾让她尝遍百草,有毒的、无毒的,难以计数。药物蚀心的痛苦,虽然病体无用,却造就百毒不侵的体质,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故意的昏迷,在听到水溶与探春的对话时,在水溶说出“你让我杀他?”时,心与心之间的感应,不解之惑明朗。
虽然不知道水溶与那人有和纠结,就是心底觉得此事定不简单。
战火纷扬,重兵齐聚洛城。莫逍遥与水溶同行,大敌当前,又会滋生出何种端倪。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路南下,虽然就在水溶看不见的地方,莫莫注视着他,视线从来未曾远离过,即使近在眼前,还是会有股陌生感横生而出。
这是水溶吗?
黛玉头好痛,神经开始痉挛,她宁愿相信这些都只是自己一厢猜测,是个乌龙事件,她想亲口听水溶解释,那怕是谎言,她也愿意接受。
权利是什么?真的要踏着累累白骨,踩着洒满鲜血的道路前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