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只是嗯了一声,于忙碌中连头者没抬,又嘱咐:“再替我订一束玫瑰花。”
小张应了,见西格再没抬头的意思,这才退了出去。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她身上,热切的注视着,恨不能一股恼将所有秘密都挖掘出来。
小张却谁都不看,只是下意识的看一眼琉璃。琉璃曾经替她解过围,这不大的恩情,她却一直记在心里。也因此,小张总是有意无意的把心思放在了琉璃那要比白莲那的多些。
琉璃却似乎没受到一点影响,白净的脸上还是那种淡然的恬淡。小张一时只觉得自己的怜悯、慨叹、歉疚都是多余,仅有的一点安慰也只得作罢。交浅言深,她能有多少说话的余地?
下午临下班时,花店送花的小伙子来了,敲开了门,探进头大大方方的问:“请问哪一位是白莲小姐?”
平时有快递,都是小张代签,可今天不同往日,她便去请了白莲出来。
白莲看着那一束艳红的玫瑰,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问:“这是谁订的花?”
小伙子笑眯眯的道:“客人没留言,我们也不知道,白莲小姐请签收。”
白莲接过笔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接过了玫瑰花,放到鼻子下深深一吸气,道:“好香。”
那送花的小伙子眉开眼笑,顺势拍马:“这花好看,衬得白小姐更好看。”退出去,带上了门。
白莲却怔在那。
小伙子这话纯粹是无心之言,又因为是惯做这种讨好的活,因此说的更是顺溜。可是于白莲听来,却像是一种嘲讽。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自己替自己订了一束玫瑰,权当作是西格送给自己的礼物,还偏要拿来炫耀,就为了气琉璃。那会小丫头气愤难当,却只是撇着嘴淡淡的道:“这花好看,衬得你越发好看。”
白莲当时只觉得是真正气到了琉璃,所以照收不误,回去后索性把这句话当做琉璃的恭违学给西格听。西格原本是要生气的,听到这句话不知怎么竟然眼角有了些笑纹。白莲再想追问,西格却岔开了话题。
这么多年,西格从没给她送过花。在国外见惯了西方人绅士的礼仪,耳濡目染,艳羡之余不自禁的有些嫉恨,白莲便对西格抱怨:“恋爱这么多年,你好歹送我一回花,哪怕一枝也好。”
西格却只是淡淡的道:“我不喜欢花,尤其是玫瑰,是百花里最艳俗的。”
那一句话,如同一记狠毒的鞭子,直将白莲抽到地狱里吸气忍疼。如果不是知道西格不了解她最喜欢玫瑰花,她会以为这是西格对她的刻薄。
后来才知道,西格和琉璃都不喜欢玫瑰。多年前的那一句貌似恭违的话才知道里面的含意。
白莲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的。这娇艳欲滴的玫瑰看上去只像是一个嘲讽。她脸上冷下来,随手就将花丢进了垃圾筒。
桌上的手机响了,她蕴酿了一下情绪,才接起手机,是西格:“白莲,我送你的花,你收到了吧?”
白莲不明所以,眼光却落在垃圾筒中,再开口时,微微有些变调:“这花,是你送的?”
“嗯,白莲,嫁给我吧。”
白莲弯下身子从垃圾筒中拿出玫瑰,却发现里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盒子。她将花放到一边,伸手取出小盒子,是一玫亮晶晶的钻戒。西格的声音沉寂下去,白莲觉得恍如隔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用电话求婚,这样别致的方式,似乎全天下只有西格能做到了。白莲紧咬着唇,可是泪还是肆意的流了下来,她沙哑着嗓子说:“西格,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西格咳嗽了一下,道:“我向你求婚了……”不耐烦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还是忍耐下去。就当他是最后一次忍让。都忍这么多年了,还在乎最后这一刻吗?
白莲忍不住哭出声,喃喃的道:“我终于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你开口。你知道吗?西格,我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一天,我以为会无限制的等下去,一直到老,一直到死。我那么爱你,可是却从来看不透你的内心,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会娶我。”
她哭的毫不自制,一抽一抽的,连西格都觉得自己对白莲是不是太残忍了。既然知道她爱他,知道她想嫁给自己,自己除了娶她没有别的人,为什么不早对她说呢?明知道她要什么却偏不给,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残忍。
白莲用手胡乱的拭了泪,因为西格不在眼前,不必陪着做笑脸,冷静了下道:“西格,可不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向我求婚?”
西格微微的僵了下身子,道:“不行。”让他学着她想要的那样,半跪下来手捧玫瑰,向个低贱的奴才一样恳求她嫁给自己?想都不要想。
白莲低低的叫着:“西格,我求你了,我求你了行不行?我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点要求。”
西格断然拒绝:“不行。求婚不过是个仪式,何必那么在意?如果你觉得这个仪式比你我之间结婚证还重要,那我就求。”
西格挂断了电话。
白莲握着手机,脸上的冷笑没了,眼泪也收了。他还是这样,从来不为她考虑,只为他那可恨的自私。不求婚就不求,那她就不嫁。反正有肚子里这块肉,谅西格也没法再回头去找琉璃。就算他肯,琉璃也不会肯的。因为她一直都是最心软的人。
一个刚愎自用,一个妇人之仁,他和琉璃还真配。再配有什么用?他们这一辈子,注定不会在一起。三个人同下地狱,总好过她一个人孤单。
琉璃,对,还有琉璃。有琉璃,在西格身上,就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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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略作调整,出了办公室,到了琉璃身前,绽出一抹笑,温柔的道:“琉璃,你来陪我说说话吧。”
琉璃诧异的看一眼白莲,问:“什么事?”她不想跟白莲和西格有牵扯,而且,现在她也不会再被白莲牵着鼻子走,被迫做自己不想做、不喜欢做的事。
如果白莲还以为她可以再陷害自己,那便是她想错了。琉璃不是傻到无原则的人,先时也不过是因为投鼠忌器,所以才对白莲有顾忌,才会在气势上落了下风。如今不同,她有了孩子,这孩子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勇气,更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她不会再让谁把无名火发到自己和孩子身上。
白莲一咬牙,脸色变了变,还是恢复了笑。只是那笑总像是被呈放在玻璃器皿里的标本,没有生命,不够鲜活,甚至有点模糊,有点麻木。
白莲笑道:“我倒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你总也不会是吧?我也不介意在公共场合说,如果你觉得这里说合适的话。”
琉璃笑了下,道:“你的话,一时还真让人费解。这里是办公室,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在哪说都没什么不合适。如果是私人间的事,这会也不是说这事的时机,你说呢?”
白莲被碰了个软钉子,刻薄难听的话一时倒说不出口。她是老板娘,难不成真要自毁长城,在公共场合拉着琉璃说些私事?若是传到西格耳朵里,少不得又要撵自己回去,反倒得不偿失。
白莲一点头,道:“琉璃你真会说笑。我拿你当妹妹,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关心罢了。你这样不领情,倒让我觉得是自己多事。也好,那就下了班再说。”
琉璃挑了下眉,道:“我可不敢高攀,以后你是琉璃的老板娘,我还要在您手下仰人鼻息过活,要请你多加照顾才是呢。”
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不管上班下班,都不会乖乖的坐以待毙,任人欺负了去。
说到这,别的人再傻也能看出来琉璃和白莲之间的刀光剑影了,有人不想惹事,便埋头视而不见。有人乐于看这两人相争的笑话,便在一旁冷眼相观,还有的人看不过,想要上来说两句。
坐在琉璃旁边的慧敏便笑道:“琉璃说的正是呢,白莲姐,什么时候荣升为正式的老板娘啊?我们也好改了口,免得到时候一言不慎得罪了您和米总呢。”
也有一个年轻小伙子道:“白莲姐如果真的成了米总经理夫人,只怕就不会再在这上班了吧?米总也一定舍不得,到时候还不把白莲姐像太后娘娘一样供在家里?”
众人都笑,凑趣说:“那也是白莲姐有福气,更是米总经理有那个能力。小伙子们都听着,好好赚钱,将来娶了媳妇也都搁家供起来。”
见人都闹起来了,琉璃反倒偃旗息鼓,微微笑了笑,坐了下去。
白莲一一应对,打起精神全副武装,脸上也有了些光彩。
凯夫也只是看了一眼白莲就若无其事的埋头装着看设计图,却在QQ上将这里的一言一行都告诉了悦兮。悦兮发过来一个夸张的笑脸,还颇为遗憾的说道:“没能亲眼看见,真是不过瘾啊。”
凯夫发了一个敲头的图片,悦兮回了个鬼脸,两人的QQ这才安静下来。
白莲回到办公室,整个人都疲软下来。原本是想给琉璃好看的,倒又惹了一身腥。从来没想过,琉璃居然是这样的硬骨头,无处下嘴。自己有来言,她有去语,难道就只能这样处处挨打,处处被动,拿她没有办法了么?
白莲气的齿根生疼,伸手一挥,桌上的东西全都扑到了地上,还嫌不解恨,抬脚踩上去,用力的碾压,倾刻间那些图纸都成了皱巴巴的废纸。
门口的西格怔在那,不发一言的看着白莲像个疯子般的发泄,完全没有意识到门口站着他。
西格的紧绞在一起。曾几何时,白莲一直是那样温婉、柔顺的女孩子,既大方得体,又有彬彬有礼,即使生气,也从来都会主动认错,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耍小性或者是很长时间不说话。
可是现在,就为了求婚,她便痛成这样,伤成这样吗?也许是他太严苛了,结婚原本就是人生大事,他是男人,就算是稍稍低头又能如何?
白莲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结婚一直是她的夙愿,就当,是他对她的补偿,也就当是他要为今后生活的平定做出的仅有的努力。
反正,他是不能爱琉璃的了,那就爱白莲吧,她才是和他能够携手走到一起的人,还要一直走下去,过完剩下的岁月。
既然和琉璃分开,就证明他们还是无缘。既然无缘,何必纠缠,让谁都不好过呢。既然琉璃已经离开,何必要让自己和白莲还陷在这种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呢?
他注定要负一个,也就是说注定只对一个女子好,白莲是他自己认定的,是他自己选出来送给琉璃、语莫、父母好友的,有什么资格说后悔呢?
就这样吧。
西格在令人寒毛发乍的吱吱声中轻声道:“白莲...”
那句“请你嫁给我”,想要说出来真的很难。西格自嘲的笑笑,抬起手终又放下,他半恍了神,看着白莲那张因为惊诧和尚未褪去的愤怒,从而变的有些狰狞的脸,心底里升腾起一种叫做歉疚的感觉。
他想在这场爱情和婚姻中,他伤害最重的人是白莲。其实一早他就不爱,可是不爱,却给了她种种错觉,让她以为是爱的。
做戏做得久了,不仅琉璃相信,竟然连西格自己都恍惚了。
可是在这一刻,他无比的明白,如果真要求婚,他不会跟白莲求,如果真的跟自己所爱的人求婚,这句话不会说的这么难。
不管难还是容易,就让婚姻做为这场悲惨爱情的最后祭奠,给他、琉璃和白莲的生活一个新的转折点。
西格道:“白莲,请你嫁给我。”办公室里寂静非常,因为太过寂静,变的有些诡异起来。
白莲心思电转,想要拿什么来掩饰自己的失态。谁不想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留下最美的一面,可她偏偏……
也不知道刚才的样子是不是丑陋的可怕,怎么办?现在想弥补还来不来得及?
白莲忽然跑过来,推着西格往外走,道:“你等我一会,就一会。”而后怦一声把门关上了。西格站在门外,手不自禁的摸了摸鼻子。这算什么?闭门羹?求婚被拒?
西格的脸渐渐变的阴沉,站了只一瞬,转身就走。
门却开了,白莲追出来,急急的朝着西格的背影喊:“西格,我答应,我答应你的求婚。”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抬头往这边望过来。
西格的步子停在那。这始料未及的一幕让他觉得愤怒和耻辱。求婚不过是繁文缛节中的一枝一末,是为了照顾白莲的情绪他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她却用这样的方式表示拒绝,又在他转身之际不惜公之于众,让他没办法不同意。
当私密的事成了众所周知的笑谈,西格只恨不得白莲立刻在眼前消失。
他缓缓的转过身,对上白莲那没有掩饰好的畏缩。
白莲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西格那是什么眼神?就仿佛那里驻着一个沉睡着的狮子,突然被她这一句吼就苏醒了,随时准备突袭吞噬了自己。
她又说错了么?
是,她刚才只顾着自己是不是在西格面前尽失颜面,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补救。她拿着小镜子在补妆的空,忽然想到刚才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对,西格只说了一句话:“白莲,请你嫁给我。”
天啊,他这是求婚。一向高傲的西格,终于肯向她求婚了。
那么,她是怎么答的?她竟然想也不想的把西格推出了门外。白莲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赦免的大错误,情急之下扔掉小镜子就追了出来。
白莲不管不顾的上前挽住西格的胳膊,颤巍巍的道:“西格...”求求你,不要说些难堪的话。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连最后一点颜面都荡然无存,她还怎么活下去?
身后却响起清脆的掌声,接着是一个清脆的女音:“恭喜二位喜结连理。”那是琉璃的声音。
白莲和西格不约而同的回身看向琉璃。她站在那,俏生生的,巧笑嫣然,大眼睛里亮晶晶的,似乎闪烁着的都是智慧的亮光。
她也正望过来,从白莲的脸上掠过,再落到西格的脸上,却只是更加美丽的一个笑。
西格的脸色平静的缓和下来,轻轰推掉白莲的手,轻斥道:“别胡闹。”这是对琉璃说的。
办公室里的人却轰一声都鼓起掌来,纷纷说着恭喜。
白莲恢复了血色,站在西格的身边,像一朵娇艳的玫瑰花,坦然自若的接受着大家的恭贺。她不无得意的睥昵着琉璃,却不无失望的发现,琉璃仿佛全不在意,只是重新坐下去,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甚至侧过身和凯夫说了一句什么。
凯夫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琉璃则只是点了点头,说不出来的乖顺。
白莲不可遏制的怅然。明明是最后一件犀利的武器,却似打在了棉花上,无声无响,这胜利就变的越发惨痛起来。
西格打起万分精神,陪着笑脸,陪同白莲做完全套功夫,和办公室所有的下属们尽情敷衍。
凯夫的声音从众多哄闹声中穿透而来:“既然是总经理和白莲姐的大好事,不如今天我们一起请他们吃顿饭怎么样?也算是庆祝二位终成正果。”
立时有人起哄:“好啊,不过这客应该米总请才对,哪有叫我们掏钱的道理。”
白莲羞涩的笑望西格,也不说话,只是那眼神里却带了一丝求乞。西格没看她,只是爽朗的一笑,道:“这话是,走吧,今天我请客,把你们的嘴都堵上,也免得到时候闹我们的婚礼。”说的极自然,脸上也绽出了笑。
白莲松口气,这样的西格才算像一个准新郎应该的样子。
一行人闹哄哄出了门,纷纷说笑着去哪吃,要点什么样的菜色。
凯夫却留在最后,等着琉璃。
琉璃的气色不太好。她慢条斯理的收拾着桌上的用品,一抬头看凯夫满脸的担忧,不禁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如丧考妣?”
随即却又咬住了下唇,一脸愧色。她是知道凯夫自小就没了母亲的。
凯夫却笑出来,嗔道:“说你是个精细的人,偏今天说话不顾忌。不顾忌倒也罢了,又这么敏感多心。听的人倒没什么,你又先不好意思了。”
琉璃不禁也是一笑,不无懊恼的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似乎总是说错话。”
凯夫斥道:“肯定是近墨者黑。早知道就不让你和悦兮住在一起。”
琉璃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好,我说话你只当童言无忌好不好?我也只做难得糊涂,管你们是不是受到了伤害呢。”
凯夫这样的语气,特别像西格。这是琉璃最不想触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