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漾的话如同魔咒一般时时刻刻萦绕在秦燕慈的耳边,她那张苍白美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让一次又一次地浮现眼前,挥之不去,扰人心神。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不知道是因为心中有事,还是因为冷月宫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失眠的地方呢?
凤逸尘说过,三天后会再过来,是走是留,随她决断!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其实,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当她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着他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地方阴暗、充满血腥的地方。
她终于明白,她不是救世主,曾经以为牺牲了自己,就能够换得他的平安,可是,她却独独忘记了,他是一个男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一个男人若是要牺牲自己的女人才能够苟且偷生的话,那他的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晚,他忧伤的眸子深深地刺痛了她,她错了,错误地理解了爱的含义,也错看了他。
她强烈地期盼着凤逸尘的到来,然后,与他一起浪迹天涯,笑看红尘。
只是,在他来之前,她还要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凤逸尘的身世!他到底是谁的儿子?云漾,还是席容若?
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许只能问一个人,那就当朝太后——席容若。
可是,她怎么才能够见到她呢?
辗转反侧,却仍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不知不觉,却已经天亮了。
“林主子,奴才给您送早饭来了。”有人轻轻地叩门,是负责给她送饭的小太监,现在每天见得最多的人就是他了,这个小太监相貌清秀,但是对于当的这个差事想必也是极不满意,每次见他,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秦燕慈不觉心中一动,她起来开了门,微微一躬身,道“原来是公公,这么早啊,谢谢你了!”
对于她的礼待,小太监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木纳地瞧着她,点点头,把装着早点的匣子提了进来。
“请林主子用早点,奴才在外边侍侯着。”小太监神情呆滞地道,只想快点完成任务。
“哎,公公,不急!”秦燕慈笑了笑,顺手从手上捋了个镯子,递了过去,“这些日子,还烦公公照应,小小意思,请公公笑纳。”
她被贬到冷月宫,除了随身的几件衣裳,其余的珠宝首饰都被收了上去,这个镯子还是临行前疏影偷偷塞给她的,“娘娘,这是我自个儿的,你拿着,说不定能用得上呢!”
小太监愣了一会,接过那镯子,抬起头瞧了瞧,半天才挤出一个笑脸,“奴才谢林主子赏赐。”
这个宫里果然是现实得很啊!与这个太监见了这么多次面,这可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笑脸!
秦燕慈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公公到冷月宫多久了?”
“我从进宫起就一直呆在这里,已经快八年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怨气,这个林主子倒还识相,不过,她要想东山再起,估计是没戏,所以,他说话也就不避讳什么了。
“哦?”秦燕慈秀眉微蹙,“公公为何不想点法子换人差事呢?这冷月宫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啊!”
“哼,换个地?”小太监愤愤地说道,“谁不想啊?一天到晚跟那些个疯的疯,痴的痴的主子打交道,我都快成傻子了!可是,换个差事哪有那么容易?我一无钱打点,二没有老乡帮村着,哪里能够谋得什么好的差事呢?只怕是一辈子要老死在这里了!”
秦燕慈向四周望了望,悄声道,“公公,你可想离开冷月宫?”
“奴才可不敢!”小太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看得出,心里却是极不服气。
“公公何必顾忌呢!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又愿意老死在这个地方呢?”秦燕慈温言道。
“唉,话是这样说,可是想也是白想!”小太监唉声叹气,神情愈加地沮丧。
“公公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秦燕慈悄悄地说。
“您啊?”小太监不相信似地瞧着她,“若是从前,我是相信,可是现在——”
小太监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能帮我?谁信啊!
“公公可知道皇上身边的伊公公?”秦燕慈见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忙搬出了伊绿笛,她思来想去,只能找他了,当然,这也是十分冒险的,若是他再一次出卖她,那她也只能认命了!
“伊公公?他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儿,谁不知道他啊!”提到伊绿笛,小太监一脸的向往,看来,伊绿笛应该是宫里太监们努力奋斗的目标吧!
“请公公帮林琅一个忙,你去找伊公公,就说我想要见他!”秦燕慈道。
小太监一听,唬了一跳,忙把放到怀里的镯子退到了秦燕慈手中,“不不不,我可不敢,伊公公是什么人物?我这不是找打吗?”
“公公,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呆在这个见不得天日的地方吗?”秦燕慈定定地盯着他,她的眸子清亮如泉,仿佛看到了他的内心深处,“我保证,只要你帮我找来了伊公公,我一定让他给你换个好差事,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太监迟疑了半天,才低低地道,“若是放在从前主子得宠的时候,要见伊公公,那自然是易如反掌,可如今,奴才只怕伊公公不会——”
“公公,放心,绿笛一定会来的!公公虽说是在帮我,可是,也是在帮自己啊!为了公公的前程,为何不试一试呢?”见他有些犹豫不决,秦燕慈继续说服着他。
小太监思忖半晌,好像下定了决心,“伊公公可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不过,也是林主子有福,我幸好有个小老乡在他身边当差,我去求求他,看能不能成!”
“那就有劳公公了!”秦燕慈终于松了口气。
整整一天,秦燕慈都在盼望着伊绿笛的到来,中午换了个送饭的太监,这更让她的心中忐忑不安,莫非又有什么变故?是没有找到绿笛,还是找到了,他不愿意来见她呢?
她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山去,恨不得找个什么东西把它撑住。
正在焦急着,忽然就见到先前那个小太监提着饭盒过来,她心中的依旧是七上八下,“公公,事情办得怎样?”
小太监四下望望,面露喜色,他小声道,“托主子的福,费了好大的劲终于见了伊公公,不过——”
“不过什么?”她急问道。
“主了别急,公公说白天见面不方便,今晚子时他老人家会到主子房中相见。”
秦燕慈心中大喜,忙道,“有劳公公了!”
小太监道,“奴才不敢贪功,还请主子在伊公公面前给小的多美言几句,给奴才换个好的去处吧!”
秦燕慈点点头,“那是自然。”
现在,秦燕慈又恨不得找根竹竿把月亮挑出来,好让伊绿笛快些出现。
夜深人静,冷月宫里一片沉寂。
忽听得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绿笛求见琳嫔娘娘。”
秦燕慈骤然起身,开了门,绿笛望了她一眼,然后有些慌乱地垂了头,他依旧是老样子,看得出,他在宫中的生活过得是极舒适、惬意的,一身黑色的夜行服,愈加称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他跪下叩了个头,低低地道,“奴才伊绿笛给琳嫔娘娘请安。”
此刻,秦燕慈心中百感交集,对眼前这个人也说不出是恨是怜,她只是淡淡地道,“何必多礼,我现在早已不是什么琳嫔了。”
“是绿笛害了娘娘。”伊绿笛依旧跪在地上,头几乎要垂到地上了。
“唉!你先起来吧!”秦燕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扶了他起来,绿笛感激地望她一眼,眼睛都红了。
“我本应该是要恨你的,可是,不知为何,却总是恨不起来,每次当我要恨你的时候,我就想起那个喊我‘林大哥’的绿笛。”秦燕慈望着他,她的脸上晃过一丝痛苦,“过去的既然已经过去,就忘了吧!”
“绿笛这一辈子都欠娘娘的。”伊绿笛低声道,声音有些哽咽,“我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绿笛不求娘娘原谅,只求娘娘给绿笛一个机会弥补!”
“我确是有事要求你。”秦燕慈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娘娘,折杀我了,请娘娘明言。”绿笛终于敢抬起头,但一触到她的眸子,又慌忙避了过去。
“我想要见皇太后。”秦燕慈一字一顿地说。
绿笛没有作声,思忖很久,终于道,“我会想办法去求太后娘娘,可是,要求得娘娘相见,恐怕——”
“把这个呈给太后娘娘!”秦燕慈将腕上席太后赏赐的翠玉佛珠递给绿笛,“若娘娘不愿意见我,那也就罢了!”
“是,娘娘。”绿笛道,“绿笛走了,请娘娘保重!”
“还有一事。”秦燕慈不是过河折桥的人,答应了那个传信的小太监的事可要做到,“那个替我传信的公公,还请你代为关照,给他换个地方吧!”
绿笛点点头,“是!”他再次跪下,深深地磕了个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