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民国课堂:大先生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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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生死相依:高君宇-石评梅(1)

高君宇(1896-1925)

原名高尚德,字锡三。山西静乐人。五四运动时为北京大学学生会负责人。生前同时也参加国民党,1924年任孙中山的秘书直到去世。

石评梅(1902-1928)

中国近现代女作家中生命最短促的一位。因爱慕梅花自取笔名石评梅。在《语丝》《晨报副刊》《文学旬刊》《文学》以及她与陆晶清参与编辑的《妇女周刊》《蔷薇周刊》等报刊上发表散文、诗歌、小说和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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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红叶情

据说,高君宇曾是周恩来和邓颖超之间的红娘。周恩来和邓颖超婚姻幸福,可他自己的婚姻并不如意。好不容易摆脱了旧的婚姻羁绊,能全心全意地爱着石评梅,可是初恋受挫、对爱情怀着伤痛和疑虑的女诗人却抱定独身主义的宗旨,固守着冰雪友谊的藩篱,不肯和他谈婚论嫁。

石评梅出生于山西省平定县的一个书香门第。她的诗歌和散文可与冰心、林徽因齐名。那时,北京有个山西同乡会,全是旅居北京的山西人节假日聚会的场所,高君宇常在这里进行演讲。

1922年春的一个假日,石评梅一如往常地走进山西同乡会大厅,大厅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只见台上一位英俊的青年正在向大家演讲,那关于科学、民主、自由问题的言论句句说到了石评梅的心坎里。她赶紧找了个凳子坐下,向身边的人打听,知道他就是高君宇,父亲的得意门生。那次聚会,石评梅确认自己遇到了真正的知音。高君宇也非常惊讶,老师身边那个小女孩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从那之后,高君宇常邀石评梅到陶然亭去听关于工人运动和妇女解放的演讲,有时也相约来到陶然亭湖畔散步。高君宇对爱国事业的热忱,以及石评梅的清丽典雅和对青年命运的关心,使他们相互萌生敬意。

1923年秋天,石评梅接到了高君宇的信。刚刚拆开,一片色泽饱满的香山红叶悄然飘落在床头。她拿起来对着窗口的阳光仔细一看,上面写着两句诗:“满山秋色关不住,一片红叶寄相思。”

这枚包含爱意的红叶,在石评梅寂静的心湖中掀起了涟漪,却不至于让她抛弃自己的独身主义的想法,虽然她非常感激高君宇在各方面的帮助。于是她又将红叶退了回去。

对于石评梅的拒绝,高君宇内心十分痛苦,他曾有过包办的不幸婚姻,心灵受过创伤,对她却抱着如火的爱恋。在回信中,高君宇仍以尊重的态度写道:“你的所愿,我愿赴汤蹈火以求之;你的所不愿,我愿赴汤蹈火以阻之。不能这样,我怎能说是爱你!”为了表达对爱情的忠贞,高君宇特意从广州买了两枚象牙戒指,一枚连同平定商团叛乱时用过的子弹壳寄给北京的石评梅作为生日留念,另一枚戴在自己手上。

石评梅戴上了这枚特殊意义的象牙戒指,并写道:“用象牙的洁白和坚实,来纪念我们自己静寂像枯骨似的生命。”

不久,高君宇作为秘书随孙中山到了北京。一路舟车劳顿,高君宇肺病复发住进医院。石评梅闻讯前来探望他,正巧遇到高君宇睡着了,便写了张纸条:“当梅香唤醒你的时候,我曾在你的梦中来过。”

1925年3月1日,国民会议促成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开幕。高君宇被推举为代表,带病出席。到了4日,高君宇实在支持不住了,住进协和医院,3月6日0时25分,年仅二十九岁的高君宇永远地离开了没有完成的事业,也离开了正要携手的爱人。

高君宇的突然去世,对石评梅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多后悔当初没有接受他的求爱。从高君宇的遗物中,石评梅找到了当初那片寄情的红叶,上面字迹依然,只是中间已经枯干了。红叶捧在掌心,她恸哭不止:“红叶纵然能去了又来,但是他呢,是永远不能再来了!”她深深意识到是自己怪僻执拗的独身主义,使自己在爱情的路上错过了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

把高君宇安葬在陶然亭后,石评梅在墓碑上题写了他生前的诗句:“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并作《墓畔哀歌》表达刻骨的思念之情:“假如我的眼泪真凝成一粒一粒珍珠,到如今我已替你缀织成绕你玉颈的围巾。假如我的相思真化作一颗一颗红豆,到如今我已替你堆集永久勿忘的爱心。我愿意燃烧我的肉身化成灰烬,我愿放浪我的热情怒涛汹涌,让我再见见你的英魂。”

此后,石评梅每个星期天都会去高君宇的坟头哭祭。她决心用泪水浇灌墓前的花草,用悼亡孤苦的眼泪来偿还自己欠下的相思情债。

在追悔的日子里,石评梅太悲伤了,也太累了。1928年9月30日,年仅二十七岁的石评梅因病医治无效,离开了这个爱恨交加的世界。“生前未能相依共生,愿死后得并葬荒丘。”这是评梅生前的心愿,朋友们便将她葬在了高君宇的旁边,墓碑上刻着“春风青冢”四字。

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和邓颖超曾几度到陶然亭湖畔的“高石之墓”前凭吊,缅怀这对革命佳侣。

情书选

【一】

你坚壁深堑的声明,这是很需要的。

——高君宇

评梅:

昨天的信我接读了。

我之所以提及副刊引文,并它招来的追问,原不过当一件消息报告,并不含丝毫怨怼你的意思,你为何跟从了俗尚的解释,要说那抱歉性质的话呢?我有好些事未曾亲口告人,但这些常有人代我公布了,我从未因这些生了不快;我所以微不释念的,只是他们故甚其辞,使真相与传言不免起了分别;就如我们的交情,说是不认识,固然不是事实,然若说成很熟识的朋友,则亦未免是勉强之言;若有人因知我们书信频繁,便当我们是有深了解的朋友,这种被揣度必然是女士不愿意的,那岂不是很不妥当的事;我不释念的就在此点。如你果是“一点也不染这些尘埃”,那我自然释念,我自己是不怕什么的。至于他们的追问,我都是笑的回答了的;原亦不过些演绎的揣度,我已将实情告诉,只说我们不过泛泛的朋友仅通信罢了。这样答法是否适当?至于他们问了些什么,很琐碎的,无须乎告你了。

我当时的感兴,或者是暂时的,原亦无告你的必要,不过我觉青年应是爽直的,忠实的话出之口头,要比粉饰的意思装在心里强得多。你坚壁深堑的声明,这是很需要的——尤其是在一个女性的本身;然而从此看出你太回避了一个心,误认它的声音是请求的,是希冀一种回应的了!如因这样一句话而使你起了慌恐的不安,那倒是一罪过,希望你告我,我当依你的意思,避开了一切。至于你问什么是新奇的感想,因你同时又说勿再讲及,这样,我亦觉得这过去刹那的火花,是否还留种在人间实一大疑问,亦求不提好了。

廿一号的信,我答应你详复的,现在已过数日,我想不需要了,可否许我不复它了?

祝你安健!

君宇

9月27日 这信请阅毕付火

【二】

愿你不生一些惊讶,不当它是故示一种希求,只当它是历史的一个真心之自承。

——高君宇

评梅:

由仲一信中函来之书,我接读数日了。当了你正是忙的时候,我频频以书信搅扰,且提出一些极不相干的问题要你回答,想来应当是歉疚至于无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