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哭笑不得,“牵一条受过训练的猎狗过来,去客房里闻一下。二皇子常年征战,辛苦非常,自然平日睡眠不得少,所以习惯用太医开给的一种以薰衣草为主料的宫廷御香补助睡眠,我看廖玉儿近来心烦气躁,也给她上了些,这香料乃皇室所用,平常人用不得,希望这香味能帮我们找到廖玉儿。”
“那好,我这就去办。”
“你们是什么人!不要——不要——啊——”猎狗把我们带至一个无人的巷口,突然巷内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我心头一悸,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救我……公子月……”她趴在血泊之中,一时间看不出她伤了何处。
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居然用上这么多人。我冷哼了一声,轻挑眉道,“真是好大的排场。”
那些人面面相视,许是见只有我和契烈两人,便壮了胆,迎头杀来。
待到他们冲至眼前,我一个俯身下去,躲开刀刃,提起脚左一下,右一下踩下。契烈紧跟我身后,趁势将他们一个个撂倒。就听一声声难忍的呜咽,我已至廖玉儿跟前。那触目惊心的血,让我的双手停在半空,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噩梦再度被惊醒,曾有个人满身是血的躺在我怀里……
“公子月……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月牙白的衣袖瞬间被染红,她紧紧地拽住我的袖子,吃力地挣扎着。
“峥儿,真的好想一辈子就这样守护你,可是我做不到了,对不起,峥儿,是我没有照顾好将军,我让你流泪了,峥儿……”我任由她扯着我的衣袖,思绪飘到了千里之外。突然间,袖上的力道骤然减轻,我低头看去,她瞪大了惊恐的双眼,死一般的安静,趴在我身上。
“月玄机小心!”契烈眼看不好,一声惊呼。
我猛然一惊,眼看那刀刃横刺过来,腰间蓦然收紧,身体已在一尺之外。
“你不要命了!”耳旁的那声责怪带着怒气。
轻纱飘落,宛如翩翩起舞的蝶,在风中轻挥着翅翼,缓缓地,落定在地。
凤非离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很快恢复平静。
“对不起,对不起,湛哥哥,爹,对不起,让你们等这么久,峥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对不起……峥儿没有忘记,没有忘记月家三百一十五条冤魂……”我双眼蓄着眸光,紧紧地拽着眼前人的衣襟。
“月玄机——”
“对不起,湛哥哥,是我害死了你,对不起……”
“玄儿……不怕。”凤非离放缓声音,轻轻地将她搂进怀里。
我眼神定定的望着头顶的堇色罗帐,没有焦距,一片茫然,了无生气。
“公子月喝药了……”隔着纱帐,刘嬷嬷端着小碗,轻唤。
房间内针落有声,那薰香的轻烟袅袅而上,香味弥漫周围。
“吱——”门被推开。
“你下去吧。”
“是,二皇子。”
脚步声渐近,纱帐被撩开,灼热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许久,许久。
突然,他低下头,连着身子一起倾下。
胸口一阵窒息感传遍全身,唇上传来阵阵苦药味,那双蓝色的凝眸深深的刻进我的视线。没有戏谑,少了邪佞,多了一丝莫名的情愫。
“啪——”甚至能激起空洞的房间一道回音。
我一把推开他,撇过头去,冷冷道,“出去。”
他轻轻地拂过脸颊,似是想要寻找我的掌印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反而笑了,一种释怀的笑,笑得洒脱,周围的空气也因为他的展颜,不再沉闷。
他转身站起,“醒了就好。”
我轻呼出一口气,脸色一整,唤道,“那群刺客什么来历。”
“成济的手下。在事发之前,太子府的下人说廖玉儿在堂上晕倒那晚,凤非逸和成茹曾一度发生争吵,凤非逸是想暂时将廖玉儿好生安置起来,依着成茹骄蛮的个性,又有成济撑腰,必定不同意,就在廖玉儿上太子府邸大闹之后,成茹一封信函将以前追随的下人召集起来,这事恐怕连成济也不知道。”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你早就预料到,廖玉儿也是你故意放走,不然,以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走不出这层层护卫的离王府。”
“以你的聪明,不会想不到这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是你不愿相信罢了。”他转身深深地望进我的瞳,“既然非要有一个刽子手,那个人是我,与你无关。”
“凤非离……”我唤住了他,却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急着将我撇出这场血战,我顿了顿,“我们已在同一条船上,以后……以后,不用顾及我的感受,人生本来就残忍。”
他勾起一枚浅笑,“好。”
从没想过,那个人的笑容也能如此和煦,我晃了晃神,埋下头去,“下一步——”
“朗英!”俩人异口同声道,相视了然。
(刑部大堂)
惊堂木一怕,肃然起敬。
堂上那个端坐的人,没有魁梧的身材,激厉的训词,更似儒生,却能做到不怒而威。
“堂下所跪何人?”
“月玄机。”我抬起头,冲他莞尔一笑,“朗大人,我们有见面了。”
堂上的人也是一怔,随即眼神有些许厌恶,“秦放打人闹事,按照律法,本就该关押,你又来诡辩什么?”
他的厌恶不是没有道理,这位离王府的秦将军若是论起打仗,英勇无比,上百人一齐上都不是对手,可是若是论其处事——冲动鲁莽,屡屡犯事,起初我还天天赶到刑部将他辩出来,后来也就随他去了……可是,也因为此事,也在这位青天大老爷印象里留下了“小人”的形象。
“秦放将军行使鲁莽,是该得些教训,大人,该打该骂,尽管动手,老秦壮得很,受几下大刑,也不碍事。要不,大人吩咐衙役们别给他送饭,饿他几天,让他受些苦,下回他就知道厉害了。”
朗英面色一沉,“我刑部不是炼狱,怎可无故虐待犯人。”
“是,是,朗大人是百姓口中的青天大老爷,只是……不知这个案子,朗大人敢不敢接……”我面有难色,略带犹豫,欲说还休。
“本官不敢说保钺国上下昭昭青天,但至少在我启都之内,绝不会有冤假错案。”他义正严辞道。
“抬上来。”我挥挥手。
“你这是——”朗英定睛一看,脸色煞白,“这,这是……那名豆家女……本官当日见她晕倒在堂,念她胎盘不稳,责令半月后再审,如今怎么会……”
“杀人灭口,契烈,把人带上来吧。”我唤道。
陆陆续续,推推撒撒上来三四个人。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几个人低首叩头,“大人,不干小的们的是,小的们完全是按照太子妃的意思行事,小的们原本就是左相府的下人。”
“哦?”朗英眉头皱起,“可有证据?”
“有,有,这是太子妃给咱们的手谕,还千叮嘱万叮嘱不可泄露半分。”小心呈上成茹的信函。
“原来左相府的人这般没节气。”朗英瞥了眼信函,嘲讽道。
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投向我。
看我作什么?拿你们一家子人性命威胁的人是凤非离,又不是我。
“公子月真是好手段。”
“过奖过奖。”明知道那是讽刺我,我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应和道,全当是夸奖得了。
“来人——将太子妃成茹拿来!”厉声道。
“遵命!”衙门们没有一点怯色,我倒是有些赞赏这位铁面无私的朗大人,手下也深受他的潜移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