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云他怎么了?”看着遍体鳞伤的萧迪云,云衣惊叫。
“拜靖南王所赐。”何青咬牙道,“快叫逸风来。”
何青抱紧萧迪云,却不让任何家丁帮忙,径自的向厢房冲去,气势甚是骇人,仿佛要将人撕裂一般。听到吩咐,下人慌忙去竹苑请逸风了。
“伤势如何?”何青看向再次为萧迪云诊病的逸风,不再若上次的气急败坏,反而沉稳了许多。
“好在这些都是皮外伤,注意不要感染了,修养些时日便可以复原。只是——”逸风站起身摇头,“只是他的脉象却有些紊乱,似乎受了什么刺激。”
“郡主死了!”何青出奇平静的说。
“什么?!”云衣失声叫道,“香雪……不是香雪,是别人,你说的是别的郡主,对不对?”
“是,香雪郡主死了!”何青继续道。
“怎么死的?”还是逸风比较冷静,镇定的问。
何青疲累的摇摇头,“不知道。靖南王说的,我见到迪云的时候,他已经这个样子了。”
“那,会不会是靖南王骗他的?”云衣保持有一线希望的问。
“你看他的样子,你觉得迪云是这么容易被骗的人吗?”何青叹了口气。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涌满了心头,云衣突然觉得生死是那么不可测的一件事,两三天前还在悠然吹笛,惬意谈天的女子居然就这样香消玉殒,生命,真的那么脆弱吗?
“还有更棘手的事。”何青缓缓从袖中掏出那张黄绢,“皇上有旨,将羽灵公主赐婚于迪云。”
“圣旨?”云衣奇怪的说,“你怎么会有的?”
“圣旨下到萧王府,可是迪云并不在那里。于是,传到了我这里。”何青叹了口气,“宣旨的人已经让我打发了,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完婚。”
逸风沉思道:“圣旨上有说完婚之日么?”
“大婚定于下月初九,还有半月有余。可接旨以后一定要回宫复旨的。”皱紧眉头,何青继续说,“现在他的情况,如何入宫。”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逸风淡淡的说。
“你是说……”何青迟疑了一下,“我不去!”
逸风摇摇头,“你当真以为你可以躲一辈子吗?从藏宝图的流言开始,你就不能再逃避了。你终有一天要面对他的,有些事情必须要去解决的。”
“那你呢?”何青抬眼看他,“难道你也可以面对了吗?你不选择躲避了吗?”
别过头去,逸风轻声道:“我,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失笑出声,何青痛道:“风,你真的没有过去吗?谁能没有过去?你没有躲避吗?你不是说有些事情必须要面对,要解决的吗?怎么轮到你自己的时候就退却了?”
“我没有退却!”逸风很快的答道,“我只是……只是……只是需要时间。”
何青退后了两步,轻轻摇着头,“逸风啊,我们都不用再逃避了,其实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吗?想想失去的,逝去的,等待我们去平冤的,我去见他!”
“你们……”云衣踌躇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还没有告诉她吗?”逸风轻声开口了,“或许,不逃避该从现在开始。”
低下头,何青沉默了会儿,再抬起头,仿佛下定了决心,对上云衣迷惑的双眼,轻轻说,“衣儿,跟我来。”
回首对逸风道,“风,迪云交给你了。”
“恩。”逸风点点头应道。
一样的荷轩,一样的菡萏小榭,站在亭中的二人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满塘的荷叶早已开始凋零,原本一片碧绿无边的景色现在看上去有些落败。
“衣儿,我要跟你说一个故事。”何青缓缓的说,“这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故事——”
支起下颚,云衣认真的听着,她知道,这个故事将和她一直以来的迷惑息息相关。
十几年前,宫里有一个小王爷,他自小聪明伶俐,甚得当时皇帝的喜爱。他的母妃是当时最深受宠爱的妃子。可是,好景不长,靖南王献上美女若惜,皇上一见惊为天人,立时封为若妃。
年幼的王子并不是很懂,不懂父王为什么突然很少来了,不懂为什么美丽的母亲终日忧伤满面,只是尽力做到更好,期望可以回到最初,却不知,宫阙萧瑟。
束冠之礼,父王没有来,来的却是一群宫嫔和一道圣旨。
“祸乱后宫,残害皇子……念及夫妻恩情,打入后宫,小王爷交由若妃带管。钦此谢恩!”短短几句话,便定了一个人的罪过,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十几年的夫妻情分,舐犊情深,竟敌不过枕畔红唇的几句风。
爱尽头,竟是伤。无法接受的母妃当天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结束了几十年来的痴恋。年轻的小王爷亲眼目睹了母妃的死,那般美丽的容颜此刻终于不再布满了忧伤,而是出奇的平静。怒发冲冠,冲到了惜若殿,那个妖精居然还笑意盈盈的说以后将代替母妃照看他。凛冽的笑绽放在唇角,一剑穿心,那个女人让他开了杀戒。
小王爷失踪了,皇上震怒了。却不是为了王爷的失踪而震怒,为的只是他心爱的若妃被杀了。全国通缉令,通缉那个年轻的王爷。从此,隐姓埋名,拜高人为师,终于创立了自己的天地。
故事并不是很长,何青却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说完。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很慢,云衣可以感到,他的每句话都是很斟酌的在说。
“那个小王爷,就是你?”云衣这句话虽是问,却也是肯定的语气。
“恩。”点点头,何青良久无语。
“怎知宫阙亦萧瑟,白头宫女妆台侧。暮鼓晨钟思君恩,也是当年倾国色。”云衣幽幽的叹息,“多少红颜,芳华消逝在那宫墙之内。”
何青对她挤出一丝笑容,“很难堪的过去,不是吗?”
“不。”云衣摇摇头,无比认真的说,“是你受苦了。”
“受苦?”何青却无奈的笑了下,“要说受苦,逸风才是真的受苦。”
“恩?”轻轻疑问出声,其实逸风的事也是她心头的一个疑团。
“逸风……”何青扬起头,想起十多年前的事,“其实,母妃的事当时牵连了很多人。当年,我杀了若妃以后,昏君便偏听靖南王之言,后来便有了楚门惨案。逸风其实是当时威震一时的楚将军之子。”
“啊,楚将军?谋上作乱的那个吗?”云衣惊道。
“楚将军从来没有谋上作乱,那是我朝开国以来最大的冤案。”何青沉痛的说道,“逸风那时跟我一般大,也不过是个孩子。幼时的逸风就聪慧灵秀,比同龄的孩子要早熟。家族巨变,楚将军拼死将他送了出去,却没有想到,在他将逸风送出去之前,逸风已然中了毒,双目失明。但是逸风却没有告诉身负重伤的楚将军,乖巧的不似个孩子。”
逸风……云衣想着他平静的脸庞,想象着那样的平静下隐忍了多少苦楚。
“今日你和逸风所说要去面对,是说你要入宫面圣?”云衣揣测他们的意思。
“不错!”何青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别十年,是该回去面对他了。”
悄悄握紧他的手,云衣试图去温暖他受伤的心。
夜,悄然无声的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