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古牧野毫无条件的信任,古昔墨除了有些意外,则更多的是感动。正是这份介于亲情和友情之间的全盘信赖,让她每每遭遇挫折之际,总然会想起他默默支持的眼神。而在那样的目光之后,站着的则是更多身缚枷锁的古族中人。于是,这便成为了支持着她不畏艰辛的继续走下去的强劲动力……
回到军营时,已然过了午时。
刚刚踏入右军阵营,迎面而来又是一支行色勿勿的骑兵小队。回头望了眼他们疾驰而去的背影,古昔墨心生疑虑。不安的情绪也紧随而起。
由左翼军处一路行来,她所遇见这样的骑队,已经不下五支了。他们虽身着不同军服,却是同样的神情凝重,来去勿忙。看此情形,必是军中出了什么大事,才使得三处人马同时出动。她离开的这两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带着疑问,古昔墨驶到帅帐前,飞身下马,快步走入帐中。
一股子的难闻的血腥气混杂着草药味儿,扑鼻而来,刺激的她微一皱眉。随即便看见了味道的出处,一条裹满了绷带,犹渗出血渍的伤腿。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的?”古昔墨惊愕的目光移向萧凤楚有些苍白的脸,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她忘记了应有的称谓。
“昔墨,你回来了!”萧凤楚扯动毫无血色的唇,努力给她一记轻松的笑容。只是,疼痛却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
古昔墨蹲下身,皱紧了那一对黑密而细长的眉。轻放在他小腿上的修长白晰的手指,已经止不住有些微微的颤抖。
“只是点儿皮肉伤,现在已经不碍事了。”萧凤楚试着将腿从她手中抽回来,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却扯动了伤口,“嘶—”钻心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谁,倒底是谁伤了皇子您?”古昔墨抬起头,原本平静的脸上已经现出怒色。自已守护的人被人所伤,这不仅是她的失职,也无言的召示着她的失败。单只一个人,她便已经无法全然保护。那日后,古族上千的族民,更加如何的保以周全?
“只是几个昕州城的无名小卒,也已经被我所斩杀,你就不用太过在意了。”萧凤楚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太过自责。
“都是昔墨的失职,才害得皇子受伤!”如果当时她没有好奇古牧野的身份追出去,而是继续留在三皇子身边,这样的伤害她是决对不容许发生的。
“这也不能怪你,任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刻会发生的事情。也属实怪那齐竞之太过狡诈,竟然会预先埋伏下骑技精湛的士兵,从两翼偷袭。这才使得我们一时措手不及,吃了大亏。好在敌兵得手之后,便即刻撤退。否则,恐怕损失会更加的严重。”
敌军偷袭后便即刻撤去?闻言,古昔墨有片刻的沉呤,随即问道:“敌军所撤退方向可是从原路返回,或是由正门退进?”
“嗯,偷袭的人数很多,再加上正面交锋的那几千人,一时无法由正侧门全数进入,所以仍有一部分向东逃窜。”萧凤楚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说道。
古昔墨一皱眉头,问道:“我军可是有人追赶而去?”
“二哥忍不下这口恶气,率兵追了过去。也不怪二哥发火,想我堂堂邑昱十余万铁骑,竟被人击得一时溃不成军。这样的窝囊气,实在让人吞不下。当时,要不是我的腿中刀,我也会和二哥一起追过去的。”
“幸好皇子没有跟着追过去,否则,恐怕也中了人家的计了。”古昔墨幽幽一叹道。
“你是说这只是齐竞之的诱敌之计?”萧凤楚微一皱眉道。他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个可能,只是相继都被自已否决了。此刻,听到古昔墨提及,方才真正思索这个可能性。
“嗯!可能性极大!”古昔墨慢慢的点了下头。
“何以见得?”
“如果不是诱敌之计,单纯的只是想要以偷袭的方式,以挫我军。那必然留好了撤退的后路,大可以趁我军混乱之际,从原路返回。断然不会如此慌不择路,弃甲而逃。”多日来的交手,明显的可以看出,昕州城的守兵皆是训练有素。一支军纪如此严明的队伍,既便是兵败而逃,也不会如此狼狈不堪。以至于丢盔弃甲,极尽仓皇。
“如果当真是计,那么他岂非要冒很大的风险。昕州城守兵不过数万,而设下此计,必然分散一部分兵力,前往布署设伏。而我军一旦识破此计,集合全力攻城,他昕州城岂不危矣?再者,就算不为我们所识破,我数十万铁骑,有一半前往追击,想他齐竞之再有通天本事,也定会倒在我邑昱将士的铁骑之下。”这就是他思前想后,一再推翻这个可能的原因所在。
“齐竞之此人,深识兵法,擅长谋略。几个月的交战下来,皇子对他也应该算略有了解了。此人素来行事稳健,极会用兵,断然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他之所以敢冒如此大的风险,想必他自是有所考量。皇子,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敢如此冒险行此计策?”
“依你之见,是什么原因可以令他如此肆无忌惮?”萧凤楚看向古昔墨,问道。
古昔墨沉思了片刻,随即说道:“自从芜川、矢水、平曲三座城池相继被攻克之后,三位皇子各率人马齐聚昕州,至今已有三月有余。这其间,我邑昱军与昕州守兵交战数回。除却起初几日,三路人马汇聚迎敌以外,余下时间大皇子所率的中军,再也未有动作。每次与敌交锋,不是我右翼军,便是二皇子的左翼军出战。如此明显失和的状况,他齐竞之不会没有察觉。也许,正是因为这点,他才会放心大胆设下此计。”大敌当前,人心不和,正给了敌军以可趁之机。此患不除,昕州难取也!
“倘若真如你所言,那么二哥的处境岂不是非常危险?”萧凤楚不安的情绪,因古昔墨的这一番言词而升至最高点。“难怪,难怪派出去寻找的几队人马皆未有所获,莫非二哥……真的遭遇了不测?!”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再也坐不住,即刻站起来,焦急不已的抬脚就想往外走,混然忘记自已已经受伤的事实。
“啊——”不出意外,一声痛呼出口。
“皇子,当心!”伴随着响起的是古昔墨担心的提醒。
“昔墨,不要管我。二哥现在的处境万分的危及,一定得尽快找到他。大哥那里能够派出人马找寻,已经算是很难得了,不能再指望他亲自出马了。而我现在又是这个样子,唯一能够前去救援的也只有你了,昔墨!”萧凤楚跌坐回原处,望着古昔墨,一脸肯切的神情说道。
“皇子……你……”古昔墨脸现为难之色,欲言又止道。
“昔墨,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也知道,这是击败二哥的一次好机会,但是,他毕竟是我的二哥,我不能眼看着他身陷危难而袖手旁观!你就当是在帮我了,好吗?”
古昔墨凝视着他乞求的眼神,心中不由暗自一叹。如此心软、重视手足情亲的他,该如何面对以后残酷的宫闱斗争?这样的他,却也让她真心的感动、敬佩着。同时,也不由得为他感到担心。他的这颗赤诚之心,又能够持续多久?他的手足们,可能体会到这样的心意?真到了必需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他该是何等的悲痛心碎?而这,却是身为皇子的他,所必需要面对的,无从得解!
“昔墨这就前去找寻二皇子,皇子你莫再忧虑了!好好歇息,等着我的好消息!”古昔墨温柔的话语,轻如春风,平抚着萧凤楚焦急不已的心绪。
“嗯,快去吧!”
古昔墨不再多言,转身出帐,亲率一队骑兵,向着昕州城东面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