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圣茶祖师王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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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书台山少年品茶,主记室园中留客

话说王褒进城时,其母告诫他道:“你此番进城,多亏了周县丞、陈县尉鼎力提携,他们便似父母再造,恩重如山,大或小事,必要听从恩人教诲,不可有半点差错。为娘勉为支撑家业,不能操心于你,凡事你要自酌自处。男儿以仕途为要,不可荒了学业,废了前程。县城离家虽不足二十里,然毕竟前程为重,不可三日五载便往家来。若我儿前程远大,为娘也就心满意足了。”余氏再三叮嘱,王褒牢记于心,别了亲娘,又去乃父坟头祷告拜别,这才进了县城。

不数日,王褒便在县衙上下,成了公子班头,文人领袖。因其年轻有为,且生得温文俊雅,卓尔不群,度量过人,博通经史,县衙中一帮年轻公子哥儿均喜与结交,其中尤以周县丞之子周涛、陈县尉之子陈常交往甚密。

且说这周涛,自小生在县衙热闹之地,虽不喜读书,却喜欢抚琴。他六岁入馆读书,周县丞对其寄予莫大厚望,怎奈其天分不喜书本,却对馆外街头艺人之琴声尤为钟爱,时时逃出学馆,向抚琴艺人求教。周县丞无奈,即请了琴师,周涛一边读书,一边学琴。书本虽不甚了了,抚琴技艺却日渐精深。而今是每日必要抚琴自娱,周县丞奈何不得,也就由他自便。

再说陈县尉之子陈常,因了父亲的缘故,喜好舞枪弄刀,县城内外,凡有好枪法好刀法功夫高强之人,陈常都曾拜其为师。因此,刀枪技法甚是了得。县衙几番比武赛事,陈常都曾夺魁,因而很得其父赏识,认为陈常将来必是国之栋梁,故而加倍呵护。

且说王褒供事县衙,因受周县丞、陈县尉沐浴之恩,自然就与周涛、陈常交情极厚,又与县里功曹史之子张令、主簿之子黄奎等交往颇厚,互通往来,今日到你园中猜拳行令,明日到他府上饮酒作乐,直把父母教诲放诸脑后,对仕途颇不为意。王褒进了县衙,一帮相近的公子哥儿为其温文俊雅所倾倒,纷纷与之交友。因是少年心性,王褒既喜周涛之琴技,又喜陈常之武艺,闲暇时,不是向周涛学习抚琴,便是向陈常请教刀枪之法。王褒心灵手巧,且极有悟性,无论何种技艺,一学既会,一点就通。时日不久,倒与周涛之琴法、陈常之刀枪不相上下。由此三人常在一起切磋,因而情谊更为深厚。

且说这王褒,因寓居县城,未有家室,常常与周、陈两友及其他公子哥们纵酒高歌,欢乐成趣,却都是哥们破费。王褒为表答谢,却因既无家室,又无财力,难以聊表寸心。忽一日,王褒别出心裁,邀约周涛、陈常、张令、黄奎等一帮好友,郊游南山,决定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以茶待承这帮朋友。

王褒为以茶待友,颇花了一番工夫,他先是回了一趟乡下,向至交杨舟要了金马山上等嫩芽春茶,又与杨舟切磋了新的烹茶技艺。然后到县城南郊书台山麓选定了一个幽静所在,择日待友。

且说这南郊书台山麓,浓阴滴翠,环境清幽,面向沱江,涧流环绕,甚是优雅。浓阴中几处茅草庭院,鸟语花香,尤为诱人。因此,这里常是文人雅士会聚之所在。王褒公干之余,也常到这里读书写作,颇多收获。

这天,王褒特意挑选了一处宽大优雅之庭院名“清心苑”,预先订下山鸡、野兔等珍肴,品茶之后,便可共享山野之美味。到了聚会之日,公子哥们一路欢叫,来到书台山麓。王褒特地备了自选茶具,更是从乡下墨泉带来一桶好水,院主也特地备了好炭,按照王褒之吩咐,烧水沏茶。

话说王褒与杨舟交友以后,互为探索,煮茶技艺日益精深。杨舟每年从金马山采得上等嫩芽春茶,必要精心炼制,然后或王褒去杨庄,或杨舟到王庄,均以墨泉之水烹茶。王褒进城公干,忙于公事,难得回乡,杨舟仍然常到城里,带了从金马山采来的好茶,与王褒一同品饮。其茶具也有了若干讲究,无论是茶碗,还是茶壶,都很别致。这天的聚会,便是王褒精选的茶具,别有一番韵味。

众公子依次坐定,王褒亲与斟茶。陈常一介武夫,端起茶碗嚷道:“此等一勺三饮,不及我湿唇润喉,子渊取笑我等么?”

王褒道:“饮茶颇有讲究。饮茶必要静心。静心者,当以保持心神宁静、清醒之状态,温文脱俗。茶之为饮,当以精行俭德为要诣,不可狂躁。心静则茶香。茶须徐徐而饮,若一饮而尽,连饮数碗尚不辩其味,无异于牛饮,此乃饮茶之不雅。兄乃性急之人,正当以静养心,心静则神化修身。长此以往,兄定当体验另般人生境界。”

陈常道:“照此说来,今日倒要体验心静之奥妙。且听子渊吩咐,待我浸唇润喉,徐徐饮来便是。”

于是,众公子以王褒为镜,尽皆温文尓雅,徐徐而饮。茶过数巡,周涛琴兴大发,琴童便搬出琴来,周涛首先来了一曲《玉泉听月》,王褒则来了一曲《嫦娥奔月》,二曲皆是当年劲歌,周涛、王褒抚琴技精,自然博得满座喝彩。众公子兴趣正浓,各个放喉高歌,歌声萦绕,听者驻足。王褒更有一绝,善吹洞箫,更使百鸟失声,听者无不惊羡。末了,陈常施展全身技艺,舞刀弄枪,又惊得看客刮目而视,喝彩连天。是日,众公子尽品野味山珍,啜酒尽欢,无不欢喜而归。

至此,一帮公子哥们,常到书台山簏,或饮茶吟诗,或品茶纵趣,好不快乐。

且说县衙主记室钟斌,字文武,掌管县衙文书。钟斌颇有文采,喜好读书,素闻王褒之才,便多次以诚相邀,希望其到家中作客。这日,王褒得有闲暇,来到钟斌门下,宾主相见,客套一番,叙起所读诗书,无不意趣相投。谈兴正浓,钟斌突然叫出其子钟昊,要钟昊拜王褒为师。这钟昊年方十岁,聪明伶俐,颇有造就。钟斌向闻王褒奇才,早有将儿子托付王褒调教之意,今日一番谈吐,钟斌对王褒着实佩服,故而定下决心,要钟昊拜王褒为师。

王褒见这钟昊,确实机警过人,招人喜爱。然王褒自己年岁不大,无有为师之质,不敢枉尊为师。因此王褒道:“子渊实属不才,自身尚且乳臭未干,岂敢枉为人师。要说得暇辅以吾弟钟昊功课,互为进取,倒还使得。若要枉称师长,子渊则万不可从命。”

钟斌道:“既是这般,也不强为其难。吾看钟昊与子渊年岁相去不远,你们便可兄弟相称,得闲常来寒舍,辅以昊儿功课,不得借故再辞。”

王褒难以脱情,只得答应。于是,钟昊向王褒施了礼,称王褒为兄,王褒叫钟昊为弟。至此隔三岔五,王褒便要到钟府,辅以钟昊功课,兄弟俩或吟诗,或做赋,甚是亲切。书台山麓举行茶会,王褒也将钟昊带了去,公子哥们在一起,又多了许多乐趣。

且说钟昊,去过几次书台山麓,参加过几次茶会,对王褒高超的洞箫吹奏技术十分羡慕,务要王褒教他习箫练曲。王褒被缠不过,告知钟斌,钟斌并不反对。于是,王褒白天公干,晚上得暇便到钟府,教习钟昊洞箫。偶尔夜深,钟昊挽留,王褒便宿于钟府,常与钟昊抵足而眠,又多一分情谊。

却说一日夜深,王褒又宿于钟府。未及睡下,钟昊神秘兮兮地对王褒道:“小弟有一言,不知兄长可否想听。”王褒道:“小弟有何言语,不妨说来听听。”钟昊道:“兄长若是想听,先得恕小弟无礼之罪。”王褒道:“小弟尽管道来,愚兄绝不怪罪。”钟昊道:“不瞒兄长,我家姐姐,恐是有意于兄长,兄长对此有何感想。”王褒惊讶道:“此话不可乱说,传言出去,极为不好!”钟昊道:“我说乃是实情,信与不信,姑且由你。横竖我家姐姐已是有意于你。你且听我细说原由。”

不待王褒发话,钟昊已是滔滔不绝。原来,钟斌还有一女钟倩,年方二八。这钟倩待字闺中,不曾出嫁。王褒初到钟府,不谙内情。及至钟昊向其习学洞箫,箫声萦绕钟府,深居后花园的小姐钟倩为箫声触动芳心,先是向钟昊打探吹箫何人,后又细问吹箫之人何等模样。有一日,钟昊偶见姐姐练字,通篇皆是王褒、子渊。钟昊心性聪明,猜度姐姐必是有心于王褒,因而探问姐姐为何只写“王褒、子渊”,钟倩长声叹息,珠泪盈眶,似有难言之隐。钟昊深知姐姐心思,笑问姐姐是否思念王褒,姐姐大胆承认。钟昊夸下海口,说要把姐姐的意思告知王褒,从中传书带信。姐姐如此这般告诉钟昊,要钟昊先传个口信,探探王褒的意思。所以,这晚钟昊便把姐姐的意思转告王褒,问王褒作何打算。

听了钟昊一席话,王褒顿时手足无措。心想自己至今寄人篱下,无所作为,怎敢奢望成为钟家乘龙快婿。主记室为人严谨,家规甚严,若是闹出风声,岂不害了小姐,也毁了自己一世前程。思前想后,王褒乃道:“小弟此话,只当笑谈,不可传扬出去,以免毁了你姐声誉,也损我子渊前程。子渊在此郑重相告,请转告你姐,王褒不才,一无家业,二无庇荫,难有成就,故而不值得小姐垂念,希望小姐抛弃王褒之念,另就高枝。”

王褒这番话,却使钟昊不以为意。他道:“兄长之意,乃是瞧不起我家姐姐。实话相告,我家姐姐非丑陋之人、平庸之辈,就是县令,也曾着人前来为其公子提亲,只是家父未允,因我家姐姐年龄尚小,不可就嫁。而今我家姐姐已是二八年龄,该应出嫁了。我家姐姐思念兄长,兄长有何推却。”

王褒道:“不是王褒借故推却,实是门不当户不对,恐怕有误你家姐姐青春。王褒寄人篱下,况且家有寡母,毫无成家立业之本,实是不敢奢望!”

钟昊恼道:“说千道万,还是兄长小瞧我家姐姐。待明日小弟转告姐姐,必要向兄长讨要说法。兄长自恃有才,故而小瞧我家姐姐,真叫人气恼!”钟昊转过身去,自顾自睡了。王褒这边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那边钟昊已是鼾声微微。王褒莞尔一笑,也便睡去。

自此一夜,钟昊透露了其姐钟倩之心思,惹得王褒亦是心神不安,多日坐卧不宁。少年心性,哪有不为女容所动。既然钟倩小姐思念于他,他亦有相见小姐之意。只是钟府有前院后庭之别,小姐深藏闺阁,轻易不得步出后花园半步,岂有相见之良机。王褒口上虽说担心误了小姐青春,心底里却巴不得与小姐结为连理。想自己已是二九年纪,该是成家立业了,怎奈家境日渐衰落,自己又还一事无成,有谁愿意屈嫁于我这寒门秀士。钟府小姐思念于我,也只是为我的箫声所动,恐怕未必真心屈身于我。

王褒又是一番胡思乱想,终日里飘飘然然,不知如何是好。

一日,又是众公子聚于书台山麓茶会,王褒因有心事,茶艺略逊,周涛周公子心细看出端倪,追问何故,王褒不便说出口来。倒是钟昊,咬住周公子耳朵,如此这般,说出了其姐思念王褒的一段情由,众公子闻听,不免取笑王褒,皆说王褒艳福不浅,王褒甚觉尴尬。大家取笑良久,尽欢而散。

岂知王褒有意钟府小姐之说传到了陈县尉耳朵里,陈县尉来到周府,告知周县丞道:“近闻王褒有意于钟府之小姐,请问县丞,可有其事?”周县丞道:“在下略有所闻,未及问明王褒可否实有其意。”陈县尉道:“此乃成人之美,何不相助成其好事。我看王褒才华出众,又加一表人才,钟府小姐婚配王褒,当是福分。”周县丞道:“说来也是。王褒年方二九,该应成婚了。在下这就把王褒叫来,问明其意,即便着人到钟府提亲。”陈县尉道:“你我皆是王褒前辈,况又有助于他,你我的话,他必是要听,何必还要问他。在下明日便去钟府,提说这门亲事,主记室与在下交往甚厚,必是一说便成。县丞且听我喜讯,早为王褒打点成亲。”周县丞道:“有劳县尉辛苦,在下专候佳音。”

然而时过数日,却不见陈县尉有甚回音。周县丞颇感纳闷,心想此事必有蹊跷,想必是钟斌不满王褒之门户,未予应允,陈县尉不好向我回话,故而几日不见。陈县尉乃快人快语之人,若有佳音,早就报喜来了,岂能数日不予相见。

周县丞正自揣摸不定,王褒恰来呈递公文。周县丞就便探问王褒道:“贤侄年方几何?”王褒道:“禀告年伯,王褒生于成帝征和二年三月,今已一十八岁。”周县丞道:“贤侄自来县城一年有余,伯父关心不周,未曾与你择定亲事。想来贤侄可有意中人否?”

王褒道:“晚生家贫,况又一事无成,不敢奢望成亲。”

周县丞道:“男大当婚,此乃天经地义,岂有不敢奢望之理。你可实说,可否有意中之人?”

王褒略顿片刻,乃道:“不瞒年伯,实无意中之人。”

“传闻钟府钟小姐有意于你,可有其事?”周县丞话一出口,两眼紧盯王褒,欲看王褒之反应,见王褒低头不语,便又道,“钟府小姐可否传话于你,你有何打算?”

听周县丞逼问得紧,王褒不再犹豫,慌忙解释道:“实话相告年伯,此钟小姐至今还未与王褒谋面,也未传话于王褒。只是钟小姐之胞弟,时有话语传出,言他姐有意于王褒。王褒自愧家境贫寒,一事无成,不敢奢望有爱,故而未有任何表示,唯恐误了钟小姐青春。此是实话,丝毫不敢诳语。”

周县丞道:“如此说来,贤侄尚无意中人,大伯我这里给你介绍一门亲事,前几日陈县尉已是费了心思,要介绍的便是钟府钟小姐,贤侄以为如何?”

王褒慌忙道:“年伯如此关爱,愚侄岂有不听命之理。只是不知陈伯伯那里有何消息。”周县丞道:“贤侄不用性急,改日问了你陈伯伯便知底细。”

正说话间,门房即来通报,称陈县尉前来拜访。周县丞忙叫王褒暂避,然后一边招呼“快快请进”,一边迎了出去。说话间陈县尉早已进了周府,周县丞与之见面叙礼,让进客房,分宾主坐下,仆人沏上茶来,陈县尉劈口便道:“前日往钟府提亲之事,说来真乃尴尬。早不碰车,晚不碰车,偏偏在下去了就碰车,你说气也不气。”周县丞听陈县尉口气,知是消息不佳,深恐背后王褒听见,因而暗示陈县尉不要再往下说。陈县尉不知何故,悄声问周县丞是为何意,周县丞咬住陈县尉耳朵,小声道:“王褒在此,待老夫将其支走,你再道来。”于是,周县丞叫出王褒,与陈县尉见了礼,然后便被周县丞借故叫了出去。王褒先已闻得陈县尉话中有话,此时见陈县尉似有隐情需要吐露,猜想必是与钟家小姐有关,自然也是与我王褒有关。只不知是怎样状况,又不便多问,狐狐疑疑地,王褒告辞出门而去。

陈县尉见王褒去了,呷了一口茶,这才叹息一声道:“该当王褒贤侄无此福分,那门亲事,恐要泡汤。”

陈县尉会要说出怎样一番话来,且听下回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