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豪门新娘(契约娇妻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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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心理博弈

媒体的触觉是敏锐的,湛家的女主人和千金双双中毒进院,湛家新妇涉嫌投毒被拘无疑是轰动一时的爆炸性新闻,翌日的早报晨报A版无一遗漏地以此为头条,或鲜红或粗黑的标题触目惊心。乐春风双手颤抖地翻过一份接一份的报纸,只觉满目不堪。

传媒如何会在一日之间得知此事?除却有狗仔队紧密跟踪在外,除却各方接触人事的无意泄漏,还有没有别的可能,譬如自家人的刻意披露?

每份报章的报道重点均在她身上,直指湛家新妇的居心叵测,只差下最后的结论:乐春风必是投毒之人无疑。

她暗暗咬牙,转头看向自厨房里走出的阿宜,阿宜抬头看到她,脸色明显地一沉。

乐春风走上前去问阿宜道:“昨天那瓶牛油呢?”

阿宜惴惴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支吾着道:“所有东西,都被警方拿走了……”

乐春风故作松一口气,道:“那就对了,警方自会检验出来,牛油瓶子上只有你的指纹,没有我的指纹。”

阿宜脸色一变,摇头道:“不,我都擦干净……”她猛地省觉过来,慌得抿紧了唇。

乐春风一笑,道:“你知道吗?昨天我到医院去,医生说大太太和小姐体内毒素无法清除,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让老先生做好心理准备。”

阿宜两颊青白一片,双唇抖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乐春风继续道:“我看到大太太和小姐一直在呕吐,全身抽搐不止,模样别提有多可怕,老先生在旁边急得眼泪直流,我还发现他在自言自语,他提到了你的名字,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会这个时候提起你?他恨的不该是我吗?他不是该找我算账吗?为什么提到你呢?”

阿宜双眼通红,使劲摇头道:“不关我事,我什么都没有做过……跟我没有关系……”

“我知道跟你没关系,这件事情本来就与你无关。宜姐,我听湛阳说,你在湛家服务也有五年了,你能长期留在这里,想必是做事相当妥帖的,除了老先生,大太太和小姐都把你当家里人一样看待,我想,如果她们出事,你心里也会很担心,对吗?”

阿宜忍下了泪意,道:“我当然不希望她们出事。”

乐春风叹了口气,道:“可是她们已经出事了。宜姐,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你做事一定是凭着良心的,所以你不会撒谎,你也做不到伪装自己,你心善。”她顿了顿,“所以,这两天你一定于心有愧。”

阿宜惊蛰似的浑身一颤,惶然地看着乐春风,“我……我没有于心有愧……”

乐春风指着桌上的报纸,喉中微带一丝哽咽,“你看看这些报道,句句都是说我的不是,昨天警察把我当作犯人,今日传媒把我当作罪人,家里大太太和小姐恨了我,我里外不是人,我自问我也没做什么,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些呢?宜姐,我昨日不过是错在离开了厨房,是吗?”

阿宜不安地垂下了头。

乐春风紧紧盯着她,“你和我心里都知道原因,而且,有人比我们更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你以为奉命行事就可以撇清关系吗?如果要怪罪,是不需要理由的。”

看着阿宜愈渐仓惶的神色,她知道自己的话是起作用了,只是不能确定,接下来是否会依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这一次,是场敌我不清的博弈,捕捉的,是彼此心理上的漏洞。

谈话过后,她一直在暗中注意阿宜的动静,一整天下来,并无异样。她只能命令自己在焦躁中保持冷静。

偶尔与湛天明打照面,对方满面肃然,目光沉重。

她不会避开对方揣测的视线。直视之下,她察觉对方眼中已全无友善。

心寒的感觉一直萦绕在胸间,湛阳致电回来说公司有事,不能回家,她更觉无助。

盯了阿宜足足一天,全无收获,她精神疲倦,歪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迷梦半醒,隐约听到有细微的声响断断续续地传进耳中,她慢慢地醒转过来,大脑的思绪仍是混混沌沌的,睁开双眼,四处一片昏暗,只余墙上的壁灯散发出淡黄的光亮。

她下意识回过头,朦胧中看到大厅阳台的落地缕花棉布帘后有人影晃动。

她心一惊,抬手拍了拍困意未消的脑袋,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往阳台靠近。

“太太看来已经知道了……先生,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阿宜的声音是尽量压低的细微。

她整颗心不由急促地跳动起来,忙伸手要掏出口袋中的录音笔,然而,在下一刻,她却呆住了。

“你什么都不必做,若无其事对你是最有利的。”

她顿觉不可置信,手指用力地扣紧了录音笔的顶端,只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万一老先生真的来问我……”阿宜忧恐失措,她的心也似在这一刻被无形的重压逼迫不放。

“直接告诉他,我的打算。”

乐春风听到这里,再忍不住一把掀开了布帘,皎洁银白的月光底下,阿宜的脸庞惊惶得似全无人色,另一侧,正是泰然若素的湛阳。

她惊愕难禁,直勾勾瞪着跟前的湛阳,道:“原来所有一切都是你的布局?!”

湛阳淡淡看她一眼,对阿宜道:“你先出去。”阿宜急急离开。

乐春风惊疑未定,道:“你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清冷的月光氤氲在他们身上,彼此的面容是模糊不清的迷蒙,越发教人心惊胆战。湛阳垂一垂头,道:“我只是不想横生枝节。”

乐春风只觉心乱如麻,道:“你这是为什么?阿宜的所作所为,都是你指使的吗?”

湛阳刚想回答,却闻得一阵低沉的震动声响,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看一眼屏幕,冷不防拉过乐春风的手,小声道:“马上跟我来!”不待她反应过来,便拉着她匆匆往二楼走去。

她带着满心的疑惑跟随他的脚步,在这一刻,她着实无法判断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局面。他让她以话语刺激阿宜,意图使阿宜自乱阵脚,从而牵引出真正在食物中下食的人,她再收集证据,一举为自己洗脱嫌疑,这样步步机关的盘算背后,潜藏的难道便是他善恶难测的居心吗?

嫁给他以前,她就已经明白,她不过是他手心的棋子。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她也逃不过被利用的命运。

他拉着她走上了二楼,她不期然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回了一下头,灯光不明的走廊中,她不知道他是否是为了关注自己的反应。

二楼左侧的第一间套房,是属于湛天明的。

有一线莹白的光芒自房门旁的缝隙间泄透而出,湛阳轻步来到房门前,向犹豫不决的她招一招手,示意她走近。

“阳都和你说过些什么?”湛天明的语调带着一丝不悦的探询。

阿宜忐忑,“先生他说他知道了是您把牛油给我的,并不是太太投的毒……先生还说,他会把这件事告诉大太太。”

乐春风听到阿宜的话,心头一震,意外地看着一脸平静的湛阳。

“什么牛油是我给你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湛天明有点动怒,“阳怎么会突然跟你说这些?是不是你先向他透露了什么?”

“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阿宜慌乱起来。

乐春风注意到湛阳嘴角微微一垂,神色凝重起来。听到湛天明和阿宜的对话,她开始有些微明了他的用意,只有阿宜,才是获取湛天明真话的唯一途径,他让自己对阿宜陈述利害,并非真是想自己能查获证据,只不过是他迫使阿宜意志动摇的催化剂罢了。

不知为何,知道他不是指使阿宜下毒而嫁祸于她的人后,她松了一口气。

但是阿宜显然不是一个足以承担大任的对象。

乐春风微有释放的心,再一次紧揪起来。

湛天明猜疑,“你什么都没说?那为什么和他在阳台上谈那么长时间?”

阿宜战战兢兢,“他跟我说他发现的事情,他说他都知道,他知道是您让我支开太太,再把牛油涂到面包上的。他还说,你知道面包有毒,故意不吃,你眼睁睁……眼睁睁看着大太太和小姐吃下面包……只为了要对付他和太太。”

乐春风和湛阳在这一刻都屏息敛气,凝神等待着湛天明的回应。

湛天明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他说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他有证据吗?”

阿宜更为紧张,含糊道:“他只说他知道,并没有说……怎么知道的……”

湛阳蹙紧了眉头,手握成了拳头。乐春风心下着急,阿宜这次不能让湛天明亲口承认下毒一事,恐怕打草惊蛇以后,后患无穷,自己的嫌疑,更无法洗清……

湛天明冷笑了一声,道:“他如果真的有把握,就不会向你透露,也没有必要向你透露。”他似是倦了,停了一停,方懒懒道:“你出去吧。”

湛阳和乐春风相视了一眼,彼此的眼底均是不甘不愿的挫败与不忿。

正在这时,湛天明叫住了阿宜:“那件事情你要当心,不要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就没有办法。”

阿宜道:“我知道了……”

她话音未落,突然听到湛天明一声低喝:“这是什么?!”

湛阳和乐春风闻声不由一惊。

阿宜声音里尽是恐惧:“这是……老先生,这是……”

“录音笔?”湛天明拾起自阿宜身上掉下的金属物,怒不可遏,“你要录音?你要录我说的话?”

湛阳咬一咬牙,立即推门而入。

湛天明倏然看到来人,错愕不已。

阿宜手足无措,“先生,我……”

乐春风马上来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先出去。”

阿宜巴不得这一声,慌忙离去。

湛天明在看到湛阳的一刹,面上的怒意不动声色地平息了下去,慢慢地笼上一层哀戚,声音也更苍老了几分:“阳,是你让阿宜来试探我的吗?”

湛阳看着他紧握在手中的录音笔,一步一步向他走近,道:“一个是最尊敬你,最孝顺你的女儿,一个是最爱你,最支持你的妻子。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吃下致命毒药,无动于衷,气定神闲地实行你的计划,只因为想对付我和我的妻子?叔叔,你是个生意人,一宗买卖是盈利是亏损,你心里总会有底,你在商场中长袖善舞,理应比谁都能算清账目是否对自己有利。为何这一次,你要做赔本的生意呢?”

湛天明目光变得锐利,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你不用想方设法套我的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离间我们夫妻间的感情,你想要碧容不再支持我,你想孤立我。可是我告诉你,碧容选择我,是因为她真正爱的人是我,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站在我身边。”

湛阳道:“碧容是个聪明人,她比你更懂得衡量,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

湛天明扬起嘴角,似笑非笑,“我相信碧容会更清楚,她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乐春风在一旁目睹叔侄二人的对峙,止不住感到心寒,骨肉至亲,竟决绝至如斯境地,想到湛天明不惜使妻女服下毒药,不由更觉齿冷。

湛阳静默了片刻,开口想说什么,却在这时他趁叔父不备一把夺过了录音笔,湛天明整个儿呆了一下,方回过神来,欲伸手抢回,却已太迟。

湛阳快步往后退去,对乐春风道:“我们走!”乐春风马上跟着他走出房间,看着他淡定如初的侧脸,她心头的担忧悄声无息地消退开来。

医院的私人病房内,蓝碧容静静地听着自录音笔内播放出来的声音,每字每句,是她熟悉的腔调,是她了解的深意。她抬起头目光清冷地看向湛阳和乐春风二人,身上的米白色病人服越发映衬得她面白如雪,两颊还透着淡淡的紫青色,虚弱的憔悴之色一直蔓进了她的双眸内,带着寥落的黯淡。

当她听到“不要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就没有办法……”一句时,她面沉如水地按下了停止键,把录音笔攥在手中,淡然道:“谢谢你们把这个送来。”语毕,她手指灵活地操作着录音笔,在湛阳欲出手阻止之前,毫不犹豫地按下删除键。

乐春风既惊且恼,“你这样做只是自欺欺人!”

蓝碧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你们不过是想让我听到天明的话,现在目的达到了,还有必要留着吗?”

湛阳凝视着蓝碧容,目内泛起一丝痛怜。他沉声道:“春风,我想和婶婶单独谈谈。”

乐春风抿了抿唇,向他点一下头,退出了病房外,掩门的时候,听到湛阳轻声道:“其实我更想跟你说一声抱歉。”

蓝碧容垂下眼帘,遮挡视线的是于这一瞬涌现的水雾,她咽了咽,强作平静道:“你一向坦荡荡,何尝有对不起我?”

湛阳在她床畔坐下,看着她隐隐泛红的眼眸,道:“一直以来,人前人后,你的笑容只有比过去更灿烂,但是你可以骗过所有人,唯独骗不过你自己的眼睛。”

她听到他的话,抬一抬头,乌黑的长发如丝缎般轻飘飘地垂在两肩。他仿佛看到,十年前在小吃店内忙碌的那一个她,头戴白底衬紫红碎花头巾,如云如雾的发丝随意地搭在右肩上,笑靥清灵一如仲夏夜里纯洁典雅的栀子花。

“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我和天明举行婚礼的前一天,我对你说过的话。”她坐直了身子,“我和天明一起,不因他事业有成,给我财富,不因他成熟稳重,为我遮风挡雨,不因他细致贴心,对我珍视。只因我爱他,只因他爱我。我们彼此间没有条件,所以我过得真正轻松,真正幸福。”

湛阳回想起往事,只觉讽刺,叹息过后,他道:“所以你愿意埋藏自己的本性,无条件为他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只为根本不属于他的湛氏家业?”

蓝碧容敛下了心头的凄酸,恬然道:“湛氏之所以有今日的规模,天明付出不少。”

湛阳直视她双眸道:“爸爸已把他应得的给他,没有亏欠他,他不应该贪得无厌。”

蓝碧容笑了一下,难掩眉宇间的苦涩,“阳,现在讨论对错并没有意义。”

湛阳冷笑,“难道任由他在你食物中下毒,意义才深重吗?”

蓝碧容脸色一变,垂首不语。

湛阳站起身来,道:“我知道相比起真相,你宁愿认定是春风所为,你宁愿在春风面前充当坏人,也不愿意动摇自己的立场,不愿意相信,其实一直摆在眼前的事实。叔父的为人,你比我更清楚,他对我爸爸做过什么,你也心中有数。何必再自欺欺人?”

蓝碧容似不为所动,回头摆弄枕头,声音中带着倦意:“我累了,探望时间也快过了,你回去吧。”

乐春风看到湛阳自病房内走出,连忙迎上前,他向她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俊脸上隐含阴翳。

她纵然心中有无数疑问,仍然知趣地噤声,默默地与他并肩同行。

抬首唯见灿烂的艳阳自长廊出口处绽放着耀眼的光芒,似要尽力扫清曾有的灰暗。

“春风,这一次辛苦你了。”

“……她已经清楚事实真相了,是吗?”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春风,放心,你会平安无事。”

她粲然一笑,“好,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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