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昔日如梦
虚汗腾腾,意识不清的凤朝露恍恍惚惚被拥进一具温暖的胸膛,颊边是温热的呼吸与急切的呼唤,让她渐渐远离不适,浑身轻飘飘软绵绵,若时光回溯到了那春花烂漫的时节……
日月双城的三月草色烟光,群莺乱飞。
尤其是那片白鹭洲,无数白鹭在此嬉戏,抄起水,激起无数涟漪。熹微的日芒尚未绽放,陆地上站着个衣衫褴褛但风神俊秀的少年,双手各有两只指头捏着木叶,自薄薄的唇边流泻出优美的曲子。
那曲婉转悠扬,鱼儿浮出水面吐泡,白鹭停下羽翼,映着水色山青与袅袅雾霭,与天地相融和,不多时,金乌高升,璀璨的亮泽笼罩大地。
“萧家哥哥!”
娇柔的喊声在山间回荡,顷刻扑到近前,那是个七八岁的女孩,雪白的裸足纤尘不染,小脸蛋汗水涔涔,还挂了几道滑稽的墨渍。
萧家哥哥勾起她的下颌,轻轻地擦了擦,“爱偷懒的小花猫,现在是你练武的时辰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她那两排长长卷卷的睫毛眨了眨,“起来得晚,没赶上和哥哥们晨练,被城主罚抄《要术》一百遍,抄得我眼花就乱抹……你还没有吃早饭是不是?我带了好东西……”拉着他席地而坐,也不在乎漂亮的裙子上会不会被沾到泥巴。
望着她天真无邪的容颜,他眉峰如峦,“你在受罚怎么偷跑出来?”现任日月双城主年纪轻轻就治城森严,否则以爹娘的地位,再怎么私相授受也不至于受极刑,对长辈尚且如此,对同辈、小辈就更不会心慈手软。
“一会儿不打紧啦。”她神秘兮兮地取出怀里的油布包,献宝般打开,露出各种点心,“你看,昨晚引凤台摆宴,麻吉婆婆做了好多吃的,我好想都拿给你尝,但被哥哥们看着没办法脱身。后来晚上人散去了,我跑到伙房找到不少来不及下筷子就被撤下去的点心,就包了一包带过来!”
她早上没起来,就是熬夜跑出去的缘故吧?
萧家哥哥的眼圈发热,“傻瓜,我不吃不会饿死,你太折腾自己啦。”
“我喜欢看你吃东西嘛。”她把油布包摊平在双膝上,拈起一块放到他唇边,“快点张嘴。”
他依言咀嚼,舌尖触及的松软香甜,很难分清是源自于心还是口。
她开心地望着他,“好吃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来,试试这块。”
这丫头真以为他在乎的是点心吗?
萧家哥哥倏然闭唇。
她呆了呆,“你不喜欢?”
他摇头叹息:“朝露,再喂我吃下去,我的牙早晚会被虫子蛀咬,漏风的话怎么吹叶子?”
她“扑哧”一笑,“不会啦,萧家哥哥吹的木叶是最好的,就算有天你的牙掉光光,我也还是很喜欢。”顿了顿,“朝露的最大愿望就是把萧家哥哥养得白白胖胖,然后吹上三天三夜曲子也不用喘气!”
他的心一动,“是吗?你清楚木叶曲的意思吗?”
“啊?”这下子难住了凤朝露,她只知日月双城很多男子会吹木叶曲,只不过优劣分三六九等,像萧家哥哥这样的绝对是个中翘楚。不过,她没见过他在人前吹,从来都只在白鹭洲吹给小动物们听。
他低笑着抚顺她的发,“高山木叶起堆堆,可惜阿哥不会吹。哪时吹得木叶叫,只用木叶不用媒。”
她仍是不懂,“萧家哥哥你不是会吹吗?”
“木叶传情,本是专门吹给有情人听。”萧家哥哥试探着问,“随便吹吹那就没什么意义,我只吹给你听好不好?”
“好!”她一高兴忘情地抱住他的颈子,“那我也只喂东西给你吃!”
“人无信不立喔。”他的手环在她的腰肢上,如同
把这只小凤凰拢在自己的天地,“朝露,话不可以随便说噢。”
“我才不是随便说!”她明亮的水眸里满是他的身影,“萧家哥哥不像引凤台的人,每天逼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每次受伤都是你给我包,每次哭都是你吹木叶给我听,他们都只会骂我吼我……我才不要给他们留好吃的点心,我只喜欢萧、家、哥、哥!”
最后四个字如轻快的乐符,一个一个跳出小嘴。
“可惜,我是个日月双城的死囚之子。”他深深地瞅着她,“你是高高在上的护城凤族弟子,等你羽翼丰满,终有一天会栖息在你的梧桐上,而我不过是途中让你歇息的腐木。”
她弯弯的眉毛皱到一起,手心去推他眉宇间的褶皱。
萧家哥哥握住她的柔荑,修长的五指与她小小的五指交握,“朝露,如果让你跟我离开日月双城,从此没有好看的族服换,没有好吃的点心,你会不会舍不得?会不会不习惯?”他一早就应在双亲被处决那天就离开,重新生活,却为了个逃避练武而闯进白鹭洲的小女孩滞留,她对他的好,让他没有办法丢下她一走了之。
离开?她偏着头问:“那你会陪着我吗?”
“会。”
“那你会吹木叶给我听吗?”她又问。
“会。”
“那你会丢下我不管吗?”
“不会。”
她有点困扰地说:“但我没法给东西你吃啦。”
他笑不可抑地以额头抵着她的额,“我有你就足够。”
“那走吧?”她是不折不扣的急性子,两三下包好吃剩的糕点,“趁着哥哥们还没发现我走掉……”
他忍不住在她神采奕奕的小脸啾一口,“别着急,要离开日月双城不是简单的事,至少得准备好沿途所需,你先回引凤台一趟,把随身衣物带出几件,不然没换洗的穿什么?”
“是喔。”她乖乖地点头,“那要不要……银子?”没有的东西可以拿白花花的银子换,这是麻吉婆婆告诉她的。
“你有银子?”
“没有。”她红着脸,“但我知道库银在哪里……”
“拿而不问就是偷。”萧家哥哥的五指压在她的头顶,“不准去,听到没?”
她好像说错话了,凤朝露听得出萧家哥哥在生气。
深吸一口气,萧家哥哥平息陡生的不悦,低头又亲了她一下,“乖,萧家哥哥不会让你饿肚子的,相信我。”
“我信你!”她努力地说,然后把挂在颈子上的小坠子取下来,套在他的颈子上,“这个——这个给你!”
萧家哥哥一手抱紧她,一手抚着那个造型酷似小树杈的坠子,“梧桐?”
“对。”她漾开甜甜地笑,“我只要你做我的梧桐,不要别人!”
“如果那个别人也对你很好?”尽管他不会给别人机会接近她。
她冒出一句:“那就先来后到……”
萧家哥哥哭笑不得地勒紧她的腰。
虽然她那么小,并不完全明白他的诸多顾虑,但她是发自肺腑地在博取他的欢心,希望他相信她……
美丽的凤凰,只栖息在属意的梧桐之上。
她选择的是他。
凤朝露仰卧在他的怀里,小手卷起他胸前的发,“我们去哪儿?”
“这不是问题。”他捏捏她的俏鼻,“你不是不想练武?那么,只要离开这里去什么地方都一样,外面天大地广,时光充裕,可以边走边看,你喜欢哪里我们就留在那里。”
“萧家哥哥对朝露真好。”她抓着他的前襟在胸前拱啊拱的,“我也要对你很好很好。”
正被她的举动勾得满腹骚动,倏地,一股奇怪的幽香飘来。
“你已经对我很好了。”萧家哥哥把爱娇的她拉起,“好啦,时辰不早,你赶紧回去,别让城主发现哪里不对劲,到晚上,你要再出来就很难。”
“那好!”虽然舍不得他的体温,凤朝露晃着他的胳膊,“我现在就走,你一定要等我喔。”
“嗯。”他向她颔首。
她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小手,往引凤台的方向跑去。
等那抹娇小的影子消失在白鹭洲,萧家哥哥的笑容也渐渐敛去,头也不回地说:“什么人,请出来吧!”
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步出林阴,“不愧是日月双城两大护法之子,警觉性真高。”
“原来是朝廷的人。”萧家哥哥瞥了眼,开门见山地说:“你监视我的目的是什么?”
“爽快,那本官就有什么说什么。”那名男子也不绕圈子,“你以为你真的能带那小丫头私奔?日月双城主抓不到你们吗?”
“说重点。”萧家哥哥的手指动了一下,脸上并无波澜。
“本官可以让你名正言顺成为她将来奉命保护的人。”男人笑道,“你肯不肯合作?”
“是哪位皇子出事?”他听说最近有对皇妃母子在附近的郡县省亲。
男人一震,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灵敏,干笑道:“你肯,还是不肯?”
萧家哥哥挑起眉,“如果不肯呢?”
“凤朝露是这代被选中的三大武才之一,没意外的话,出师就会被派去保护下任储君。”男人不痛不痒地说,“你不会不清楚,那意味她要把大半生献给另一个男人吧?只要储君在位一日,她就必须寸步不离,假使不慎失职,日月双城主会取她的命作为惩处,没错吧?”
“够了!”萧家哥哥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今万岁有四位皇子,太子早年夭折,只剩下三位皇子。”男人伸出三根手指,“二皇子与三皇子的母妃家族殷实,只有四皇子楚冬卿的母妃出身贫寒,可惜,前日四皇子意外坠马而死,他的母妃回去之后不但无法向皇上交待,也会失去唯一的依靠。”
“所以你要我移花接木取代他?”萧家哥哥眯起眼,“太可笑了,哪有老子不认得儿子?”
“如果是你那就不会。”男子盯着他,“因为——你们生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萧家哥哥听罢错愕不已。
“本官也没料到世上会有如此奇妙之事。”男人感慨地说,“大概是造化不许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并存吧,总之,本官带四皇子到日月双城游弋时无意中看到你,回来的途中他就发生不测,我已打听清楚你的来历,以你的资质,在我的协助下必能胜任,如何?从死囚之子飞上枝头,这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其一,我不以出身为耻,其二,是你想逃避保护不周的罪责,其三,我不稀罕荣华富贵。”他也毫不客气地伸出三根手指。
男人先是拧眉然后冷笑,“不稀罕荣华富贵,也不稀罕那个丫头?”
“我会带走她。”萧家哥哥毅然说,“不管用什么办法。”
“就算带走她,你们也无法长久。”
“什么意思?”
男人的笑容掺杂一丝阴鸷,“记得刚才闻到的香气吗?它的名字叫‘叶枯花’,对阳气重的男子而言只是普通的香,对阴气重的女子而言就是一种致命剧毒,哦,不过它不会马上发作,你有十年的光阴来从我这里取解药,现在成交吗?”
露儿中毒!
萧家哥哥脸色惨白,握紧掌心的木叶。
见他犹豫,男人诱之以利,“你只要按本官的安排进行,早晚成为万岁眼里的准太子,何愁凤朝露不会成为你的人?名正言顺不比苟且私奔好?还是你要重蹈令堂的覆辙?”
萧家哥哥的狭眸一凛,“我不是皇子,明眼人一看就有破绽。”有些习惯上的漏洞,不是长得像就能粉饰。
他一松口,男子立刻喜形于色,“这容易得很,只要说你坠马之后失去以前的记忆,那么谁也挑不出毛病。”
到这一步还有后路可退吗?
萧家哥哥远眺引凤台的方向,垂眼呢喃:“露儿,我要抱歉了。”
他已能预见到那张等不到她而失声哭泣的小脸。
不止如此,在重逢以前,她都必须要学会坚强地面对挫折,他不能像之前那么守着她……
暂别了,他的凤凰女。
她把心伤封存在灵魂深处,努力遗忘,虽然仍有残留的影子,时不时冒出脑海,幸运的是,只要睁眼她就能很快摆脱。
“萧家——”凤朝露惊喊着兀自转醒,眼角滑落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泪,****一大片。
“醒了嘛。”楚冬卿的俊脸出现在她上方,“是这里还在难受?”
谁来告诉她这男人的手在摸哪里?为什么她的肚子还那么享受此等不合礼数的待遇?不能否认,力道适中的推拿会让打结般的肠胃好过不少,但,他懂不懂男女有别?怎么可以肆无忌惮地摸她的身子?
“请放开我。”推开他的大手,凤朝露一骨碌坐起来,喘了喘,“我的事不敢劳烦王爷挂牵。”
楚冬卿笑道:“你是我的护卫好吗?难道要我看你昏倒在外面,然后一个人回府来?”
回府?她这才四下瞧看,发现破破的果然是韶王府。
“是王爷带我回来?”她的口气不善,“不和那些美姑娘们聊了吗?”
“你希望我和她们继续聊,然后把你交给外人?”他努力不笑出来,佯装严肃地问。
凤朝露以鼻子哼了声,掉头转向墙侧。
“朝露。”
“王爷请吧。”
“你要睡吗?好可惜……还说想请你吃粽子。”他故意把粽叶拨开,在她背后绕了一圈又一圈。
好香,没吃饱的她,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起,但又拉不下面子。
“真的不吃吗?”他故意地嗅了嗅,“白丁刚刚去蒸热的粽子,趁热吃最好啦。”
她拉起被压在身旁的被褥盖住头。
楚冬卿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得大笑,一脚蹬在地上,一腿曲在床上,连人带褥子都给抱起,“那可不行,本王命令你吃光它们,一口不准剩!”
没有防备的她一抬头正撞到他的下巴,“好痛。”
“我是让你吃粽子,不是吃本王……”他才痛好不好?楚冬卿揉了揉她因疼而捂住的额,“冒失鬼。”
“我才不——”眼睛正好与那盘粽子齐平,说到半截的话被凤朝露忘得干干净净,“这是粽子?”
粽子,粽子,久闻大名。
她憧憬的表情可爱到让他忍不住低吟,不行,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楚冬卿捏着裹着粽子的外叶,递到她的嘴边,“凤大高手,光看不行的,这个东西要拿来吃。”
她的脸一红,饥肠辘辘禁不住诱惑,双手去接。
谁知楚冬卿一收手,让她扑了个空,在佳人愠怒前,亲自把粽子再度递到她嘴唇外。
他要喂她?
凤朝露下意识向后缩,但是他提前自腰后断去归路,让她只能被困在他的眼皮底下。
“看在你尽心尽力护持我到累昏的分上——”楚冬卿大方宣布,“本王决定服侍你用餐。”
太诡异了!
打从遇到他就没正常过,凤朝露忙不迭摇头,“不!不用!保护王爷是属下应该的,唔——”
趁着她喋喋不休开口的空隙,他把粽子尖成功送入。
甜腻的米粒与枣子让舌尖舔尝到了难得的滋味,等凤朝露意识过来已一口口地嚼了下去,暂时把跟他的你来我往搁浅在旁。楚冬卿喂着她,脑海里却浮现很多年前,小小的她,是如何把好吃的点心递至他的唇里。
她吃得好满足,两柳秀眉全然舒展,不觉嘴角微扬。原来,当年看着他吃东西的她,就是他此刻的心情吗?他豁然开朗,在她把头个粽子的剩下一口吃完之际,食指跟随粽肉一起混到她柔软的唇里。
凤朝露的眼陡睁,意识到那只无礼的手指碰到她的粉舌,而且故意地按压逗弄,此时,四肢僵硬的她很想一巴掌把对面的男人给甩出八丈外,可那样她也会被城主做掉。
在她以眼神抗议无效之后,凤朝露狠狠地咬住他的指尖。
本以为十指连心,他必然会痛呼收手,哪知,他不但没有收手,反而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发,“可怜的姑娘,饿得连我的手也不放过,看来真要想法子改变膳食。”
他不疼的吗?还是这男人生来就神经麻木?
凤朝露在他递来第二颗粽子时,松开口,去咬她喜欢的粽子,当然不会没有看到他指头上的血丝。
疯子,不怪她,是他自找的!
当她一脸淡定地连续吃掉六个粽子后,楚冬卿撑着额叹息:“早知就多拿些回来,看来仍是不够。”
“拿?”他何时拿的粽子,她完全没有印象。
楚冬卿笑呵呵道:“下次见了茕娘,记得谢谢她的招待喔。”
一句话呛得她差点把咽了一半的粽子喷出!吃人家嘴短,何况是那个她讨厌的女人!
她不吃了,虽然还想吃,但没有心情吃下去。
楚冬卿望着她,“朝露,茕娘是本王的红颜知己,对我有莫大的帮助,你可尝试着态度好些。”
本王——为那个女人,他再度对她自称“本王”,那这就不是提醒,而是特别警告。
凤朝露调整呼吸,“王爷不必在意凤朝露的想法。”
“啧,真是奇了。”他把她偏向一边的脸颊扭过来对着自己,“我以为她的性子大而化之,你们俩应该很好相处,怎么你会这么抵触?有什么隐衷不妨说出来。”
哪有什么隐衷?她就是不喜欢那个在他跟前撒娇的女人!
“没有。”
“茕娘命苦,能有今日让人敬佩的。”楚冬卿愉快地说,“她比你懂很多处世之道,你可以向她请教。”
“她是做什么的?”她问道。
“京畿仙乐坊的红牌。”也是打探朝廷内幕最灵光的人。
“那就是歌姬。”怪不得长袖善舞如斯,凤朝露冷然道,“王爷竟去得起那样的风月场所……”
楚冬卿听出她的讽刺,不怒反笑,“好酒好菜好款待,为何不去?”
“看来王爷是茕娘的座上宾。”
这么酸的话再听不出醋意,那就是白痴,楚冬卿故意说:“是呀,茕娘识大体,又懂事,实在让人无法不喜欢。”
是,茕娘那样的女人是最苦命的,惹男人怜惜,而她就是个让人头痛的乡野丫头,不但没见过世面,没吃过粽子,连保护人家都能保护到昏过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是吗?
“凤朝露?”楚冬卿唤她。
在多年前的白鹭洲,她没等到一个说好带她远走高飞的少年。
城主是如何罚她举着写了“自作多情”四字的手书,跪在日月双城门前三天三夜,她不在乎,族人的指指点点她也不在乎,一心只想等那个人回来。后来她知道那已不可能了,于是得不到就努力去忘记,忘不掉就跑去吃麒麟山上的忘魂草,由于被哥哥们发现得早,及时抬去给城主医治,才不至于让她忘了姓甚名谁。
闹腾的结果是如愿忘了那张让她痛苦的脸,许多记忆支离破碎,变化最大的是身体,一开始是服用大量的催吐药来清肠,等肃清忘魂草的药性,好一段日子什么都吃不下,吃一点就吐,后来没日没夜地被迫吃,等适应之后,不再服药,胃口大得惊人,每顿都能吃掉两个哥哥加上麻吉婆婆的饭量,吃不够就觉得空虚,好像多吃一口就能填满什么,少吃一口就五脏庙里打架……
没有天真,没有可爱,火爆,敏感,就是她十年后的写照。
“凤朝露?”
见她眼神发直,不大对劲,检讨起自己的话是不是过头了,楚冬卿拍拍她的脸颊。
“王爷。”她终于启口。
凤朝露的样子过于郑重,让他也收起戏谑。
她推开身畔的被褥,雪足落地,然后缓缓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单手覆在左胸处弯腰叩首。
这动作……他见过的,不久之前她的两个哥哥也这么做过!
“凤鸣九天,栖之梧桐,效命于君,莫敢不忠,如有僭越——”凤朝露一字一字地吐出最后四字,“人神不容!”
真有她的!
以为三句日月双城的誓规就划清了他和她的楚河汉界?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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