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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宫闱纷扰

楚冬卿的母亲如妃居于储秀宫,旋子彩画,纹样秀丽。

如妃娘家没什么显赫的根基,只有一个大哥在朝,平日低调,就算是过寿也一概从简,凤朝露是随楚冬卿进到储秀宫里,见宫女端上寿面,才知道他为何入宫。

如妃是个看上去比实际年岁要沧桑的女人,四十就已云鬓染白,可是气质高雅,人淡如菊,看得出为被选入宫,也费了不少心思。

“母妃。”楚冬卿行礼。

凤朝露也跟他施礼,“娘娘千岁。”

“冬卿,很也不见你入宫,快来母妃近前。”如妃的视线转而落在她的身上,“这个女孩……”

楚冬卿凑上前在如妃耳边一阵耳语。

只见如妃的眉头微微扬起,雍容的脸上浮现笑意,“既然你这么乖,记得给母妃过寿,那就一同用膳,让朝露也入席吧,本宫与她颇有眼缘。”对小宫女吩咐:“去,让御膳房多煮些面,王爷也要用膳。”

凤朝露瞅向楚冬卿,而他点了点头。

如妃在楚冬卿的搀扶下入座,忽然开口说:“多日不见冬卿,有些体己话想说,面放久了会不爽口……嗯……这样,朝露丫头,你代本宫吃,不要剩下知道吗?”

啥?寿面还有代吃的?凤朝露没反应过来。

楚冬卿一把将她按在雕花椅上,“这是娘娘的懿旨,你要抗命?”

他的眼底尽是笑意,凤朝露似乎有些明白,脸颊赧然地说:“是。”然后接过宫女递过的玉筷,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不愧是宫里御膳房的大师傅所做,就算日月双城的麻吉婆婆那么好的手艺也没得比,不起眼的寿面,根根细腻,入口嫩滑,滋味俱全。

也许,让她倍觉好吃的缘故在于楚冬卿的安排。知她吃不惯白丁做的粗茶淡饭,肚子太饿又会虚得难受,才趁着入宫给娘娘贺寿,把她也带来,蹭一顿美味佳肴?

楚冬卿见她吃得小脸红润,边跟如妃走进里面歇息的暖阁。

如妃叹口气,“冬卿,昨日你又喝醉了没进宫,皇上很不高兴,就算他已在暗中定下储君是你,也不要太过火。”

楚冬卿望着也被国舅蒙在鼓里,不知亲生儿子已死多年的女人,有种怜悯油然而生,“母妃,昨日有很多事要安排,儿臣会跟父皇解释。”

“万岁精力大不如前,也想早日做做太上皇,你好好把握。”如妃深吸一口气,“母妃在储秀宫大半生,希望有朝一日……”

“母妃放心。”楚冬卿垂手欠身,“儿臣不会让您失望。”

如妃点了点头,朝帘子外在吃面的女子看,“喜欢这姑娘吗?”

楚冬卿却所答非所问:“儿臣会娶舅舅的女儿。”

“不必跟我强调这个。”如妃轻笑,“冬卿,你将来是什么地位?三宫六院少不得女人,只不过那丫头身份特殊,你准备给她什么样的名分?重了,她受不起,轻了,她可愿意?”

“母妃觉得呢?”他反问。

“那要看你有多喜欢她。”如妃望着袅袅的熏香,“后宫佳丽三千,即使曾经得宠也难保永久,你父皇叫不出绝大多数妃嫔的名,而那些人却要在这个宫里等候他,到死都不能离开……你呢,对她的喜爱会有多久?”

楚冬卿的面色微凛。

他的首要目标是拿到叶枯花的解药,之后呢?他做了皇帝,确实准备让这个凤凰女做贵妃,但以凤朝露的火爆性情,能像如妃这样熬得住吗?一旦成了妃子,就要学着跟其他妃嫔相处,不能由着性子,这样的她,只是假设就觉得难以想象。

“如果她注定要保护你,陪在你身边一辈子。”如妃抬起头,“也许现状是最好的。”

楚冬卿沉吟片刻,“儿臣会斟酌。”

“好啦,也别把那丫头搁在外面太久。”如妃率先行往外走,这时,宫娥已把新煮的两碗寿面端上。

楚冬卿喝了一口面汤,便把碗推出去,“儿臣实在不饿,母妃,干脆也让朝露替吃吧。”

凤朝露理解他的用意,但当着如妃的面,她吃下两大碗面,会不会吓到在场的人呀?于是,偷偷地在桌子下揪他的袖子,不料反被他握住小手,抽也抽不出来。

如妃对桌下的暗潮汹涌浑然未觉,无奈地笑道:“你呀,从小就挑食,以前带你去省亲,当地官员特意摆了临近日月双城的名产,都无法搏你一眼。”

省亲?日月双城?凤朝露立即转向楚冬卿,无声的质问——他不是告诉她,那去过日月双城的皇子,可能是他的二哥或三哥?如果他真的去过日月双城的附近,甚至是日月双城,那么与当年萧家哥哥的不辞而别有什么牵扯?

楚冬卿咳了声,插话道:“母妃的面也快凉了。”

“哦,也对,赶紧吃,朝露也来。”如妃不再提那件事。

凤朝露瞅着他,心里大约有数,虽没有强行抽回被他握着的手,但小脸冷冷的,仿佛刚才开开心心吃面的人不是她。

当饭吃得差不多时,楚冬卿准备带凤朝露告辞,哪知不等离开,外面传来太监长长的宣告——

“皇上驾到!”

楚冬卿的父亲,板荡国的皇帝驾临储秀宫,这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惊,如妃赶紧上前迎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妃平身。”龙袍玉带掩不住皇帝已年过六旬的不佳气色,在太监与如妃的扶持下,倚坐在贵妃榻上,有气无力地指着楚冬卿,“总算记得你母妃的寿诞,没有醉过去,呃?”

“儿臣知错。”楚冬卿撩衣摆下拜。

皇帝不再看他,也没正眼瞧角落里的凤朝露,径自对如妃说:“爱妃,朕派人叫了戏班子来唱寿,点出你喜欢的戏吧,一会儿到戏台去看?”

如妃受宠若惊,“谢皇上。”

皇上终于垂青储秀宫,这些年她没白熬,坚持让国舅私下里指点儿子是对的选择,圣意已渐渐眷顾他们母子。

“冬卿,你鲜少入宫,一起来。”

说罢,皇帝吩咐摆驾戏楼,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储秀宫。

楚冬卿站在最后面,凤朝露跟着他,“我也要去吗?”

“当然。”他答得飞快,完全不假思索。

“皇上没让我去。”

“也没准许你离开。”楚冬卿淡淡地说,“他又不是不知你是我的什么人,你无缘无故不见,他才会‘介意’。”

她是他的什么人?凤朝露自己也弄不清这个答案,但欺骗她的账,她会出去再算算清。皇家戏楼往昔只在庆典或皇帝、太后、皇后的寿诞启用,皇后因难产过世多年,始终没有妃子入主东宫,这次为了个不怎么起眼的如妃破了祖宗的例,确实让人意外,消息顷刻传遍深宫的每个角落,妃嫔们在皇帝的默许下,强颜欢笑也来问候如妃,凑个位子看戏。

站在楚冬卿座椅后的凤朝露扯扯唇角,有种悲哀,那些女人不就像戏里的人,戴着面具过日子?

连初入皇宫的她都看得出来,当事人会不明白?

自欺欺人罢了。

如妃点的戏有两场,第一出戏名为《婆娑》,讲的是某朝公主与驸马的坎坷婚姻,最终结局被宫中人耳熟能详,看了再看,妃子们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地赞叹,夸公主痴情,夸驸马坚毅,为他们的终成眷属而欢喜。

楚冬卿的颈子上落了一滴又一滴的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指尖晶莹剔透又却有些温热,回头望去,在他身后的凤朝露两眼含泪,讷讷无言地目视着戏台上落幕的那些戏子在向皇亲贵族们谢礼讨赏。

女人这么容易就被一出戏感动?

几乎睡着的他清醒不少,拿起放在水果盘旁侧拭唇的软绸,从后塞到她的小手里。凤朝露握着他给的绸子,微弯下腰擦眼,试图振作起来,可惜眼泪泛滥,就是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他无奈地撑着额,祈祷快点结束第二场,再这样折腾下去,还不知会增添什么乱子。总算挨到第二出戏的曲终人散,神思倦了的皇帝下旨散场,妃嫔各自回宫,楚冬卿跟如妃告辞之后,带着凤朝露往宫外走。

冤家路窄。

刚到御花园迎面就碰到另一个不速之客,楚冬卿颔首,“二哥。”

今天是要把他的家人都聚齐吗?

凤朝露红红的眼里还有着雾蒙蒙的水汽,加之楚楚可怜的美貌,当即吸引到以好色著称的二皇子,楚夏渊笔直走向佳人,惊艳地梭巡她的身段,伸手就抚她的面颊。

凤朝露弯腰一拜,正好躲过,“见过王爷。”

楚夏渊不悦地撇嘴,“你是什么人,以前在宫里没见过?”

凤朝露不着痕迹地又站到楚冬卿的身边。

楚夏渊这才正眼去瞧他的四弟,“她是你什么人呀?”

楚冬卿微微一笑,“侍妾。”

侍妾?

凤朝露愕然地听着他面不改色地扯谎,而面前的楚夏渊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侍妾?你让她当侍妾?”

楚冬卿无辜地问:“二哥,良贱不通婚,除了侍妾还有哪个合适?”

“哼!”楚夏渊咬着牙,“侍妾你也敢带入宫?”

“母妃听说我收了侍妾,要看看丫头如何。”楚冬卿拱手,“若有怠慢二哥之处,小弟这厢赔礼。”

真是个会瞎掰的男人。

凤朝露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暗自把遇到他以来所听到的话都给回忆一遍,就不知这里面有几句真话。

“听说皇上给如妃娘娘叫了戏班子贺寿,可惜本王来迟,无福观看。”那口吻隐含讥讽,明眼人都能听得出,而楚夏渊显然也无意遮掩,一甩袖子气冲冲走开。

楚冬卿摇了摇头,“麻烦到手。”

皇宫似被无边的彤云笼罩,压得人透不过气,跨出那道门槛,外面的气息清新润肺,宛如相隔天地。

从后门回到韶王府,已过晌午多时,把白丁打发下去,屋子里就剩楚冬卿和凤朝露。

他坐在床榻边,望着站在墙角的她,“我知道你忍了很久。”

凤朝露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楚冬卿摊了摊手,“你真没话要说吗?”他是不介意跟她这么“你看我我看你”下去啦。

“为什么要骗我?”她蓦然启唇。

“哪一件?”

“王爷也自知说谎颇多?”凤朝露挑眉。

“朝露,二哥只对处子有兴趣。”楚冬卿温柔地直视她,“还是你要我实话实说,好让他动你脑筋,把你讨过去?”

凤朝露被他的话堵住,红霞染透粉颊,“那先不说这件事,王爷分明随如妃去过日月双城临近郡县,甚至可能进过日月双城,那为何不肯承认?非要骗我说去的人是二皇子或三皇子?”

“那时我还不知你问这个有何目的。”楚冬卿对答如流,“换你会在没有弄清原因前,轻易答别人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才不信他的话,“王爷你心虚。”

“你严肃了,这不过是牵涉到你和姓萧的事嘛。”他拉出亵衣内藏着的梧桐坠,“我答应过姓萧的,不会再轻易吐露关于他的事,你问我有没有去过日月双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当然含糊其辞。”

“那他——”凤朝露的语气低半截,“现在还好吗?”

“他活着。”猜透她的言外之意,楚冬卿直截了当地说。

他真的很了解她。

凤朝露听到萧家哥哥还在人世,眼圈又湿,哽咽道:“谢谢。”

“不是想不起他的事吗?”楚冬卿站起身,到她面前捧起那张泫然欲泣的脸蛋,“为他哭就不值得了。”

他的手指仍是那么温暖,顶开她咬着下唇的上牙。

“他意味我的过去。”闭上眼,凤朝露缓缓地说,“见到他,我的心结才能真的解开……”

“解开之后?”楚冬卿哄着她在她面颊上呵着热气。

她抖了抖,“不知道。”

楚冬卿把她馨香似絮的身子搂在怀里,“告诉我,你在宫里哭什么?”

“呃?”趴在他的胸前,她的耳可以清晰地听到那有力的心跳,

“看戏时——”一手托着她的颈子,迫她不得不抬起头面对他,“有个女人的两眼像兔子一样红,泪不断往我颈子里流,是有意让那像盐巴一样的东西流到我背上的伤口,借机刺激我吗?”

什么像盐巴啊?

她嘀咕道:“我是为戏里那个驸马的青梅竹马而伤心,他俩才是一对,为什么要被迫分开?难道公主喜欢驸马,要求皇上指婚,驸马就必须娶公主还要爱上公主才算皆大欢喜?他悔婚就是背叛青梅竹马,不管有多么伟大的理由,世人都不该去赞颂,他都没有问问青梅竹马是不是愿意他牺牲两人的感情来保全她的命?也许她宁可让皇上赐死,也不愿意看到驸马去娶不喜欢的人啊?”

“朝露。”她的话也刺到楚冬卿的心。

难道他也做错了?

当年一声不吭跑到京畿来,把满心等待她的小朝露丢在日月双城不管,全是他自以为是的行为吗?

“到头来人也变了爱也变。”凤朝露越说越愤慨,“看,要变好容易,驸马两三下就被公主的真情感动,最后爱上公主,他的青梅竹马因不堪忍受嫉妒耍些手段,反而落得被处死的下场,驸马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满心都在‘无辜’的公主身上打转,女人,想争取回属于自己的爱有什么不对?”

“朝露,别这样。”楚冬卿压制住她的双肩。

“我没事啊……”她甩了甩头,努力辩驳,“我只是说那场戏。”

楚冬卿的舌尖在她眼角舔一舔,“但是它是很咸。”

凤朝露捂着脸慌乱地退开好几步,撞到坚硬的桌棱,疼得捂住腰低吟,被楚冬卿伸手又抓回怀里。

“让你来保护我,真是糟糕的决定。”

被奚落的凤朝露忍着疼认真地说:“我会保护你的,这点王爷放心。”

“我一点不担心。”他在她腰间按下,“是你比较难受吧。”

“我没——”

他是故意的!知道她在痛,还那么用力捏!凤朝露瞪起眼,“王爷,不要仗着我不能伤你就为所欲为,这样的男人会让女人看不起,我想你不希望朝露这么看你。”

激将法吗?他一脸无所谓,“你不是早就觉得我很差劲?你也不在乎多添几道。”

“凤朝露是知恩图报的人。”她低声道,“谢谢王爷特意带我去吃面。”

“好吃吗?”他柔声问。

“嗯……好吃。”宫里的大厨能做得不好吗?

楚冬卿微笑道:“我跟母妃说了,她会每日派人送吃的到府里,你无须跟我与白丁吃一样的饭。”

“你——”凤朝露呆呆地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又时不时拍桌呛声,他没有理由迁就她。

“我喜欢对谁好就对谁好。”他眯着眼打呵欠。

“那王爷对贱民是好得过头。”

“你不必介意我对二哥的话。”他把玩着十指,“日后,我会封你为妃,废除‘良贱不婚’的规矩。”

“王爷,你我不是约定好了,侍妾什么的是暂时。”这一次她在强调时的堵闷更加强烈,“我只是你永远的守护之人。”

“那你就一辈子守着规矩吧!”他一脚踹开不算碍事的椅子,和衣而卧在榻上,“本王要睡会儿,你守着,晚膳前再叫本王起来。”

他生气了。

唉……凤朝露把无辜受难的椅子扶好,静静地站在桌边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

熏风吹过。

她上去把滑落身下的褥子往他的肩头掖,但被他扣住手腕。

“朝露。”一个翻身,楚冬卿把没有防备的她压在身下,居高临下望着睁大眼的她。

“什么话不能坐好说?”凤朝露有些喘不过气。

“我想问你一件事。”他的气息都喷洒在她的面颊上,“如果换做是你,你恨那个驸马吗?”

“当然!”她扬起下巴。

“只剩下恨了吗?”他的心情很复杂。

“因为换作是我,会因为太喜欢他,喜欢到不能容忍他的背叛。”一句话说完,她的嗓子如被什么卡住,脸色如雪,意识触及到脑海深藏的禁忌,浑身剧烈地抽搐,头疼难当地推开他,滚落到地面。

“朝露!朝露!”

他跳下床去拉她,而凤朝露的四肢剧烈地踢打,让他无法靠近。

十年前,怀着对日月双城主的挑衅,他想方设法去拐她私奔,半路杀出的朝廷官员改变他俩的命运。楚冬卿杵在距她不远的地方,大手不知放在哪里才能减轻她的痛苦……

“我好像——记起什么——”她咬破的唇沁出血丝,“再一下下也许就能回想起全部!啊——”

很疼,真的很疼,被忘魂草侵蚀过的头要炸开了似的。

“忘记他,统统忘记——”楚冬卿心如刀割,不顾她的挣扎把凤朝露锁在自己与地面之间,以修长的身体压服她,“既然痛苦为什么要想起?姓萧的死了,你不必再为他折磨自己,听到没有啊?他死了,我是骗你的,你这坠子是我从他的尸体上所得,现在明白没?”

“我不信……你跟我说过他还活着!”她泪眼朦胧地捶打他的肩,“萧家哥哥不会死的!你不要把他藏起来……把他还给我……我……”哭得太凶竟因喘不过气而昏厥。

他抱着凤朝露,将她的头压入胸口,任四溢的泪沾湿前襟——怨他怨到想忘他,忘他忘到又怨起,到头来依旧放不下!

他该拿她怎么办好?

把昏迷的她抱上床铺安置好,交待白丁看顾,楚冬卿一人出府,去往京畿最大的仙乐坊。那里的姑娘们见到是他,赶紧告诉茕娘,正在排舞的茕娘丢下手头的事,率先去见他。

“是什么人惹咱们四爷不高兴了?”

厢房里的酒瓶丢得到处都是,不用猜就知道他心情不好,茕娘巧笑嫣然地将他手里的瓶子拎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他眯起眼。

“奴家对四爷可从没小气过,但上好的女儿红,不该这么牛饮鲸吞。”她甩了甩手里的锦帕,“来,奴家陪您喝。”

“我想独醉。”他淡淡地说,“你不要来搅和。”

“这话你伤奴家的心。”她娇声低叹,“四爷你的酒量收放自如,何曾受过干扰?”世人眼里的楚冬卿是从她这里不醉不归,殊不知是为找个理由回避宫闱琐事,故意打着爱音律、是知音的名头,免费在仙乐坊饮佳酿?

“你的琴呢?”他拍拍桌,“你不弹曲给我听。”

“四爷你耍性子吧。”茕娘哼了哼,“明知奴家擅舞不擅长琴,非要听什么琴曲?”

“那就跳舞!”他烦躁地说。

茕娘望着他,莲足轻移,水秀轻飘如飞,腰肢摇曳如絮,当真在小小的厢房跳起翩跹之舞。不知何时,他竟到她身边,一抓她的手腕将人横抱在怀。茕娘柔若无骨地环住他的颈子,全无抗拒地唤了声“四爷”。

“如果,我爱的人是你,也许就不用为难。”

茕娘抚上他酒气熏天的面颊,“把真相都告诉凤姑娘,两个人一起分担会比一个人扛好。”

“我何曾没有想过。”他放下茕娘,皱起轩眉,“但她不会原谅,背叛对朝露而言就只是背叛,不存在理由,那说和不说有什么分别?也许我就该做一个真正的楚冬卿,把过往全部丢弃,两个人都不必痛苦。”

假如他能做得到的话……

“你就是你。”她轻轻地靠着他暖热的脊背,“对茕娘来说一直是你。”

“哈。”他骤然拉开她,“还是陪我饮酒吧!这种哀怨凄婉的氛围,不适合你和我。”

茕娘怅然地垂下睫,“那你有什么打算?”

端起杯子,楚冬卿抿唇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父皇对我们‘母子’的眷宠,很快就会招来敌视,见机行事吧,目前最重要的是等凤老大、凤老二的消息,这两人一旦办妥物资军备,咱们在京畿就能动手。”顿了顿,“还有一件事,抽空去查御林军统领的底子,那是皇城护军,等二哥、三哥发现骠骑将军和定远侯无法帮他们时,肯定会把目光锁定此人。”

茕娘毅然地说:“放心,等皇上传位那天,我保证他不是绊脚石。”

“我对你放心得很。”他笑着把剩的半杯女儿红一饮而尽。

茕娘却没有笑出来。

放心吗?

他是不在她身上花费心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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