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空桑山
第二天上课苏和还是像往常一样占了四个座位,佳颖肖纯她们进来的时候向他这里看了一眼,然后陪着叶思坐在靠墙边位置,这次上课是在小教室里,堪堪坐下一个班多几个空位,这么一来苏和旁边连空的三个座位显得特别的空旷起来。
“啪”的一声轻响,墨燹将课本放在课桌上,向抬起头看向她的苏和微笑一下,“没别的座位了。”
苏和低下头继续看着书,置若罔闻。
墨燹坐在她身侧,随意地翻起书来,也并没有说话。
教室里依旧嘈杂,苏和听见身后有人刻意放小却又刚好能让前排的他们听得清楚的声音——
“墨燹不是和叶思在一起吗?怎么现在又和苏和?”
“昨天墨燹是不是表白了?”
“墨燹喜欢苏和?那之前他和叶思是怎么回事?”
……
墨燹微微侧着头看着旁边的苏和,他想只要她微微皱一下眉头或是稍微能表示一下不满,他一定会制止旁人的“七嘴八舌”,可是令他心里起了小小的遗憾的是,苏和没有,直到上课铃响,老师走进教室开始讲课,她脸上的表情动也没动一下,仿佛一面木雕。
“苏和!”
即使是在人群中,她依然显得那样的特别,一种与旁人俗世格格不入的孤单,孤单,而不寂寞。
随着人群往宿舍走去的苏和眉眼微皱,没有停下,反而走得更快了。
身后的墨燹黑眸中闪过一丝戏谑,他忽然双手放在嘴边,大声说:“苏和,我喜欢你,墨燹喜欢苏和。”
四周的人群都停下来诧异地回首,唯一没有的那个,脚步凌乱地往前疾走,越走越快,最后干脆小跑起来,在静止的人群中显得突兀至极。
有人开始指指点点起来,“那就是苏和吧!”
“墨燹喜欢的就是她?”
“长得也不是很漂亮嘛!”
……
苏和只觉得耳朵里轰鸣作响,一鼓作气跑回了寝室,靠在门后急喘着气,还没等她彻底地缓过劲来,叶思她们三人回来了。
叶思含泪的眼控诉地看着她,佳颖和肖纯略带责备地看着她。
苏和心中微叹,简单地收拾了几样东西就要离开寝室。
“苏和!”背后的叶思忽然叫住她。
苏和应了一声。
叶思的眼泪划过脸颊,“我喜欢墨燹,我先喜欢他的。”
苏和心中如针微刺,“我知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叶思忽然有些激动,她几乎是在尖叫,“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为什么为什么?”
苏和转过身来,目光看向一旁泪人儿一般的叶思,看向眼带责备的佳颖和肖纯,还有寝室楼里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热闹的众人。
她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做了什么?”
一旁的肖纯不满地讽刺:“是,你什么都没做,墨燹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又能怎么办呢?是不是啊?”她的声音是刻意放软的香糯,可是说出的话却像细针一样刺入人心。
苏和忽然觉得疲累,有时候她觉得她的世界是静止的,可是睁开眼睛,世外已千年。
事变了,人变了,唯一永恒不变的是她,在这一切变迁中她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深呼一口气,眸似冷泉,无喜无悲,“你们觉得我可以做什么呢?我该做什么呢?”
肖纯不顾佳颖拉她的袖子,“你就不应该和墨燹扯上关系,看到叶思这样你过意得去吗?”
“我和墨燹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再狡辩了,墨燹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你表白,这回你得意了吧你高兴了吧!看到别人难过伤心你很有成就感是吧?”
苏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肖纯,她淡淡地应着:“是,我很得意,我很高兴。”转身,她向楼下走去。
身后传来肖纯暴怒的叫唤声:“苏和,你这混蛋,你给我滚回来。”
看着苏和消失在寝室楼外的背影,佳颖轻轻拍了拍肖纯的肩膀,她同情地看着肖纯满脸的泪痕,“……何必呢?”
何必说这些违心的话呢?
……
“你决定无视我到什么时候呢?”丹桂树下,一身黑衣的墨燹容颜清俊,黑眸中有些微微的嘲意。
苏和抿了抿唇,抬起头正视着他,“请不要再这样了。”
“不要怎样?”
“不要再说喜欢我之类的话。”
“凭什么呢?”墨燹眸带笑意,“你让我不说我就不说?那我不是很没立场?”
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苏和转身准备离去。
“你不想知道君回的事情吗?”身后传来墨燹不急不缓的声音,好似一切早已尽在掌握的适意。
苏和的脊背微微一僵。
墨燹轻声一笑,“还有青儿。”
……
白马山往北二百里,是空桑山,山上没有花草树木,气候寒冷,冬夏有雪,空桑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东流入虖池水……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空桑山上最近出了一只青狐,这狐狸本是极灵性的动物,特别是纯色的狐狸,像青狐,火狐,墨狐,白狐,都是狐中极品,这青狐在空桑山上待着,日夜只饮空桑之水,没有饿死,反而延年益寿,活了一年又一年,一载又一载,直至它九百九十九岁,天降雷霆于空桑山,引得众生侧目。
这青狐经此一劫,顺利循了妖道,话说活了九百九十九岁的狐狸,早就应该是妖了吧?!怎么待到此时?
后又传这一道天雷不是青狐的妖劫,而是仙劫,左右一传十十传百,由刚开始的微微疑惑传到后来的神神叨叨,话说“神神叨叨”这个词真正是好啊,形容得很贴切啊!
那一年雨薇花神刚好想寻一处僻静处,听得空桑山上花草树木皆不生,想来是一处好去处,便移根到空桑山上做一株蔷薇了,日吸朝露,夜饮月华,僻静啊僻静,惬意啊惬意……
直到那一日,那青色的小东西来到他面前,自古妖与神不两立,雨薇花神已经是一千五百年的神了,算是神威浩荡,这小妖竟丝毫不惧他,主动围在他根前?再一细量,他心中暗自诧异,这青狐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周身并无一丝妖气,反而有一种祥和之气,虽然不是,倒也有些类似仙气了,难道这空桑荒凉之地,不久的将来竟会自坐化一个狐仙?
他活了一千五百年,从未听说有走兽坐化为神仙的,实在有些诧异。
“你显个人形我看看吧!”他睥睨道。
青狐歪着它青色的脑袋,疑惑道:“怎么变?”
饶是雨薇花神是出了名的温文好脾气,从不杀生(其实是不屑于沾上妖邪肮脏的血液),但如今被这小妖如此用言语挑衅,也不免心生了恼火了,人为万物之灵,有人,故有妖魔鬼仙神之分,花草树木,飞虫鸟兽,若修了道,百年即可修得人形,更何况这千年青狐,这妖孽如此反问,不是故意挑衅于雨薇花神是什么?
但雨薇花神终究是修了一千五百年的神,高高在上,睥睨众生,自然不会和这小妖计较,于是雨薇花神心胸宽广的对这青狐小妖不敬之举一笑了之。
它不肯显人形,难道他堂堂上神竟为稀罕看这小妖显出人形妖邪的样子吗?
青狐却不解地围在他周围走了一圈,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变成人呢?我就是一只狐狸啊!”
它这样说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模样。
一株雪白的蔷薇。
……
这只空桑山上的青狐,朝夕饮那空桑之水,转眼千年,却从未修得一个人形,从未堕入妖道,这事在六界之中炸开了锅,这青狐,如今到底是妖是魔?是神是仙?
“修道?何为修道?”它黑珍珠一样的眼睛流转着淡淡的光华,纯碎的仿佛世间最清澈的泉眼。
雨薇花神再次诧异了,这青狐,竟从未潜心修道,却依然得道?!做了一千五百年上神的雨薇花神第一次知道“疑惑”的感觉。
既如此,它的道为何?
青狐小小的脑袋歪到一边,“道?”
……好吧!
雨薇花神没有问题了……
可是真正的问题来了,因着空桑山上有这样一只旷世的青狐,原本寸草不生一片光秃秃的青桑山渐渐来了一些不大友好的客人,雨薇花神轻而易举地掳获了一只花犬妖,才知道六界中竟相传这青狐乃是至清至纯之身,若得了它千年的真元,法力必将精进,可位列神位。
雨薇花神嗤之以鼻,世间就是因为有了这些妖邪才会如此浑浊,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黑色欲望才有是非。
那青狐却浑然不觉大难临头,每天所做的事情依然是去空桑水边玩耍,要不就是围着雨薇花神的仙根绕着圈圈。
说实话,雨薇花神很是不屑这青狐这无聊至极的日常生活,虽然他也很无聊,每天就呆着看日升日落,但他闲得无聊至极的时候也是会看两本人间的戏本子的,偶尔也会练习一点神法的,所以如果雨薇花神想要消遣,也不是件很难的事情,这个问题的症结就是,这青狐每天除了看着空桑水就是看着雨薇花神……
也许有这些个猢狲小妖们,青狐的日子会比较丰满一点,雨薇花神略有些惬意地想。
可是最终的结果却很让雨薇花神很是气急败坏。
这青狐,这青狐……
简直是狐中老祖,本性奸诈,狡猾透顶!
三番五次的一百倍,无数危机都摆在它面前,它却只会歪着它好看不中用的青脑袋,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然后,然后……
然后雨薇花神就忍不住出手了……
汗颜啊汗颜,悲摧啊悲催。
雨薇花神恨得牙痒痒的,这青狐,必定是早已看出他会出手,才会这般的肆无忌惮,于是每次那青狐命垂一线之时,雨薇花神都暗示自己,不要出手不要出手,他就不信,这千年道行的青狐真的会命丧于这些菜妖之手……
可是每一次,在最后的一刹那,雨薇花神总是忍不住出手相救。
久而久之,六界之中都知道这空桑山上的千年青狐是雨薇花神罩的,这雨薇花神是六界中出了名温和雅致的,手中从不沾血腥,对妖魔鬼三道也不像其他神仙一样嫉恶如仇,大多时候都视而不见,偶尔遇到雨薇花神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得到一两个倾城倾国的绝色笑容,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也并未太将雨薇花神放在眼里,目标当然还是那千年青狐,要知道若是得了它的真元,那就是法力上从质变到量变的精进啊,还有位列上神的诱惑,不来拼一拼实在对不起自己的啊!
但到后来,随着妖数的增多以及同样的妖面孔隔三差五地出现在雨薇花神面前,饶是雨薇花神脾气再好也要爆了,虽然仍是不伤及性命,但雨薇花神下手仍然是显而易见的一次比一次狠,直到后来他开始废这些妖魔鬼怪的法力,这真的是很缺德的,一般的神仙还做不出这事来,要知道六界之中,只要修习了些法力的,都是把法力看作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特别是妖类,法力一失,即化为原形,又要重新修炼度劫,可谓惨无妖道,还不如给它们一个痛快让它们直接转世去,说不准下辈子命好,投到神仙人三道中了呢?!
在雨薇花神这样的重压下,上空桑山打青狐主意的妖魔鬼怪终于越来越少了,雨薇花神却是愤愤。
那可恶的青狐,六界中因它而闹得天翻地覆,他在外为它挡了多少血光之灾,到如今连原本清和雅致的光辉形象都因为它而毁于一旦了,它却无半句感谢之辞,每天依然不是对着空桑水舔它青色光洁的皮毛就是围着他的本相——一株雪白的蔷薇花绕着一个又一个的圈圈,绕得他眼也花了,缭也乱了,看吧,他脑子都乱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些妖魔鬼怪都是冲着你的真元来的?”雨薇花神忍不住冷言相讥。
青狐歪着它青色的脑袋,半晌不说话,待雨薇花神想一巴掌直接拍散它的真元的时候,它忽然应了一声,“哦!”
哦?
这就是它的回答?
它到底知不知道一旦它的真元被被其他的妖魔鬼怪吞了下去它会怎么样?
“会死吗?”
雨薇花神冷冷地看着它。
青狐又开始围着他的本相绕着圈圈了,雨薇花神忍无可忍,摇身一变,显了无上端庄威严的法相。
青狐只见眼前白色的蔷薇花瓣片片翩飞,那人一身白衣,身后一袭青丝迤逦及地,待见了他真容,一颗青狐心不禁咔嚓一响,倒像是有什么东西断掉了一样。
青狐歪着它的脑袋,迟疑问:“……我的花哪去了?”
“你的花。”雨薇花神冷然而笑,“你哪来的花?”
青狐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原本这里有一株白色的花,它说它是蔷薇花,我每天都来看它和它说话,可是在你刚刚出现后它就不见了……”
雨薇花神脸上的表情难看得厉害。
这青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痴?
它若是真傻,解释无益,它若是假痴,就——该死!
素来温文雅致的雨薇花神恨得牙痒痒的,那时雨薇花神并没有意识到,过往一千五百年中,他没有对任何东西起过杀念,即使是那一堆不自量力的妖魔鬼怪在空桑山上闹得天翻地覆,他虽恼火至极,却也从未曾真正起过杀念,可是现在对这千年青狐,在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起了噬杀之念。
……
日升月异,朝朝暮暮,转眼间,雨薇花神和青狐竟在这空桑山上相依相伴百年,青狐每天做的事情仍然是对着空桑水舔着它青色光洁的皮毛,然后就是围着雨薇花神绕着圈圈——无论雨薇花神以何种法相出现,白色的男人,或者白色的蔷薇花……
而雨薇花神也渐渐接受了这种相处模式,他似乎也渐渐接受这千年青狐真的单蠢得不可救药这样一个严峻的事实,若有一天他发现它所有的单纯与无知是欺瞒于他,他一定会亲手将这青狐小妖送入十八层地狱,让它永世不得轮回,受尽地狱业火。
直到有一天,空桑山上来了一条小墨蛇,这小墨蛇浑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青狐伸出它柔软的爪子碰了碰,小墨蛇睁开它阴冷的眼睛,一双绿豆大小的黑眼睛。
青狐微微歪着头,同样一双圆溜溜黑糊糊的眼睛。
大眼瞪小眼。
最终的结果是,小墨蛇一个气息不足,晕死过去了。
于是空桑山上的青狐从此多了一件事情做,就是每天给小墨蛇送上空桑水,不要问它为什么,它每天吃的喝的,也不过这空桑之水而已。
雨薇花神对此嗤之以鼻,“你喜欢它?”
“喜欢?”青狐习惯性地歪着它青色的脑袋。
雨薇花神心中忽起一阵恼怒,他侧过身不去看它,“这小妖来者不善,你且好自为之吧!”
青狐伸出前爪在自己脸上蹭了蹭,然后呆呆地坐在一旁,看着它的花儿,像以前的每一个日升日落一样。
那是多么平凡的一天啊,空桑山上依旧草木不生,走兽几无,只有漆黑的夜,皎洁的月,微寒的星,还有静静的,微凉的山风以及那件在夜风里轻轻摇曳的白色蔷薇。
就在那天晚上,空桑山上的青狐,永远地消失了。
三千年后,雨薇花神也消失在空桑山上,从此空桑之山,再无六道,千年轮转,只有那空桑之水恒久地流淌。
白马山往北二百里,是空桑山,山上没有花草树木,气候寒冷,冬夏有雪,空桑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东流入虖池水……
“你猜到了吗?”
苏和摇摇头,她脑子里还像一团糨糊一样,猜什么?要猜什么?猜出什么?哎,她脑子里好乱啊!
“苏和,你想知道青狐是怎样消失的吗?”墨燹如潭般幽黑的双眸看着她的脸,他深情地叹息,“因为青狐很傻啊,为了帮助那条小墨蛇得道,它将它的真元给了小墨蛇,而它自己……”
苏和脸上的表情麻木,她微微侧着头,像三千年前那只青狐歪着它青色的脑袋一样。
“你告诉我这个,和君回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呢?没关系的吧!
墨燹伸出手来碰触她的脸,光洁的指腹在她白晳柔嫩的脸上轻轻摩挲,他满心满脸都是怜惜,如梵音,如低诉:“苏和,我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辗转千年,还你一世****。”
苏和木然地看着他,眼中的迷茫越来越深,阳光下失去血色的嘴唇微颤,“我,不懂。”
墨燹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低头,嘴唇碰触她的嘴唇,气息相融,“苏和,你不是青儿。”
……
苏和开始默认墨燹出现在她身边,上课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去图书馆的时候,甚至她搬进了墨燹在校门外为她找的单间私房里。
“你的性子其实不大适合和人一起住。”那时候墨燹是这样和她说的。
苏和只是静静地抚摸着窗棂上的灰尘,她其实觉得住哪里都无所谓的,她并不在乎别人怎样去看她,可是叶思她们似乎不这么想,每次她们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苏和都觉得她们心里一定很纠结很难受。
既然住哪里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那么听从墨燹的主意搬出学校住也未尝不可,因为是私房,房租并不算贵,她还是可以担负得起的。
苏和的性子淡薄寡欲注定了她很多时候都不会违背身边的人的意思,她习惯妥协。
醒来的时候苏和花了很长时间去想她现在在哪里,昨夜入睡前她明明记得她是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可是现在,她原本二十平米的小房间变成了两百平米的大房间,且布置精致,古意而矜持。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近八点,她早上第一节课是八点二十,再不动身怕是要晚了。
带着满心的迷茫从楼上下来,厨房的门没有关,里面的男人一身白衣,背对着她在忙碌着什么,苏和轻轻抿了抿唇,那件白衣白得那么刺眼而熟悉,她还记得那天销品贸里那位服务员小姐惊艳的表情,不是为衣服,而是为那个生来就只有白色才能与之匹配的男人。
白衣男子转身对她温柔微笑,“醒了?洗漱一下就可以吃早餐了,卫生间里有洗漱用品。”
苏和垂下头,似乎还处于没有睡醒的梦境里,她怔愣地走进卫生间,打开水笼头,对着镜子简单地洗了把脸漱了口,又随意地将头发扎成马尾。
她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君回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不吃早餐吗?”
苏和低着头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我上课要迟到了。”
“不会的,现在还早。”明明是温柔微笑着说出来的话,可是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苏和看了眼墙上的古董壁钟,时针和分针指向六点四十五,秒针还是嘀哒嘀哒地轮回走动着,终其一生的循环。
她拿出手机,手机上的时间也显示着6:45的字样。
君回将餐盘放在餐桌上,唇角含笑看着她,“吃完了再去上课吧!”
那样的笑容让人不敢拒绝,如沐春风的表相下是翻起的云涌,苏和心下有些微惧意,她顺从地走到餐桌前坐下。
煎得金黄的荷包蛋,漂亮得像一颗金色的小太阳。
“不饿吗?”见她迟迟不动刀叉,君回柔声问。
苏和手指有些僵硬地拿起餐具,一时间,室内只有苏和用餐时刀叉与餐盘轻碰的声响。
“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苏和的身体僵硬得如一块雕塑,半晌,她僵硬的脑袋左右摇了摇。
君回似乎有些失望遗憾地微笑着,“是吗?青儿,我总想问你,你真的有心吗?若有心,怎么能在空桑山上忍受千年孤寂?若有心,怎么能从来都不将世事的变迁放在心上?若有心,怎么能那样子离开,”他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含着诉不明的痛楚,“我?”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仰视她低垂的脸,唇角逸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泛着妖异,“你不喜欢我叫你青儿,那我就不叫好了,苏和,苏和?”他叫着她的名字,将手掌放在她左边胸口之上,轻轻低喃轻问,“苏和,那你有心吗?”
苏和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慢了许多拍,这样暧昧的接触,她却只感觉到恐惧从心底丝丝蔓蔓地逸出来。
兀然,她喉际含住一声疼痛,苏和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手指渗入她衣服的布料,渗入她的肌肤。
他的指尖好凉啊,她的血液好热啊!
脑子里似乎只能感觉到这个。
他沾着她血液的手指退出,指尖的血液凝成一滴,坠落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将染血的手指一一放进嘴里品尝着,看着她微笑的眸子不知什么时候变成青色,妖邪诡异得似乎能吸人心神,“不怕吗?看到异象也可以不去探寻,连死亡都可以视之如常?”他青眸微眯,危险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真是好啊,好得很啊!”
“……我要去上课了。”
突兀的声音打破这份诡异血红的气氛,两人均是一怔,似乎连苏和都没有想到此时她怎么会说出这样脱线的话来。
“不急,还早。”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让君回原本沸腾噬血的血液渐渐安静下来,他微笑,“吃完早餐再说吧!”
苏和只好拿起餐具吃着餐盘里的黄金蛋,胸口的刺痛让她的身体很难过,她要花很多时间来咀嚼,最后咽下的一小块鸡蛋凉得让她胃里难受。
她站起来要走,他轻笑,“不要急,还早不是吗?”
苏和看向墙壁上的时钟,秒针依旧在孜孜不倦地动作着,嘀哒嘀哒,可是时针和分针依旧指向固定的位置,似乎它们生来就是在那里的。
七点差一刻,六点四十五。
苏和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让她一颗心迅速地沉进寒潭里,6:45,似乎是慢半拍的,恐惧开始让她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
她明明记得,她起床下楼的时候,手机上的时间是八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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