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满足
“她叫阮阮。”沈廷非啜着清茶,只说了这么一句。
向云哲听得着急,“然后呢?她的身份、背景,她接近你有没有什么目的?”
沈廷非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知道。”
“不知道?”向云哲几乎想惨叫了,廷非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找的女人,居然还身份不明?!“那她怎么会住在这里?你……”灵光一现,向云哲明白了,“难道说你消失三天,就是和她一起在家里?”
沈廷非的目光有丝赞许,点点头道:“看来我的特别助理并不迟钝。”其实并不想隐瞒他,沈廷非慢条斯理地喝完一杯茶,才简练地把经过讲给他听,看着他越来越匪夷所思的表情,很有先见之明地叮嘱:“在你彻底消化这件事以前,不要开口说话。”
于是向云哲就像吞了个恐龙蛋,噎住了。
过了十分钟,沈廷非已经看完了两份报纸,向云哲才顺过气,考虑了好半天措辞,最后说:“不管怎么样,你明天最好去公司一趟,跟TQ的合同刚刚谈好,还有点细节需要你亲自处理一下。”
沈廷非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楼上,最后还是合上报纸,“明天早上七点来接我。”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沈廷非把阮阮抱进了二楼的另外一个卧房,打开门以后,里面很宽敞,软绵绵的床,浅褐色的地板,奶白的衣柜和梳妆台,床上和地板上堆放着大大的毛毛熊,淡紫色的窗帘后面,是个小小的露台,窗帘浮动下,隐约看到露台上五彩缤纷盛开的花。
阮阮惊奇地看着这个崭新的环境,沈廷非宠溺地一笑,手指戳戳她细嫩的脸蛋,“喜欢吗?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房间。”
用了三天时间细心布置的小小卧室,换来她喜悦的眼神,沈廷非感到满足。
“如果喜欢的话,阮阮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阮阮扑过去抱住一只偌大的泰迪熊,把脸埋在熊熊的脖子间对着沈廷非笑,看得沈廷非心尖柔软,“我今天上午要出去,中午才能回来,阮阮能不能听话乖乖在家?这里是安全的,什么都不要怕,等我回来。”
阮阮有点失望地皱起小脸,想了想,才为难地轻轻点了下头,渐渐恢复了光泽的黑色长发在泰迪的身上蹭来蹭去,像顽皮的小动物。
沈廷非笑起来,宠爱地揉乱她的头发。
沈氏集团总部大厦最顶楼的大会议室里气氛严肃,几位分管的副总和和部门经理俱是满脸认真,翻阅着手中的最新文件,耳朵里也一点不敢疏忽地听着沈廷非的指示。
“和TQ的合作我们已经计划了很久,现在终于得以顺利落实,我想你们每个人,”沈廷非扫视着众人,“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是的,总裁。”
沈廷非首先合起银灰色的大文件夹,“散会。”说完转过座椅,抬手关掉墙壁上巨大的液晶屏幕,工程的演示画面戛然而止,随后又加上一句:“唐君艺留下。”
公司各位高层纷纷离开会议室,只留下一位长长卷发的靓丽美女,穿一身宝蓝色的职业裙装,怀抱厚厚一摞文件,咬着嘴唇对沈廷非笑。
沈廷非没有看她,“君艺,郑总裁那边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麻烦随时告诉我。”
职场丽人嫣然一笑,嗓音很是香醇动听:“你交给我办的事情,什么时候出过问题?我的学位证书可不是作假的哟,亲爱的沈学长。”
沈廷非微微一笑,把另一份资料递给她,“当然,我绝对信任你的能力。”
唐君艺的外形靓丽逼人,这时笑起来,更是娇艳明媚,“总裁,这次的CASE结束,我要奖励哦。”说完笑眯眯地对沈廷非摊出手,一副邀功的娇俏模样。
“可以。”
“到时候可不能赖账。”唐君艺扬扬下巴,对沈廷非明媚地一眨眼,转身离去,开始为接下来辛苦的工作忙碌。
沈廷非的心思早已经沉浸在手上的大幅设计图上,完全没有在意唐君艺说了什么话。
她刚走,向云哲就推门进来,把需要签署的文件递给沈廷非,笑道:“刚才君艺是不是又找你要奖励了?”
沈廷非从鼻腔里沉沉地应了一声,眼睛没有离开过图纸。始终阴着的天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轻微的雨点声,却让沈廷非敏感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雨并不大,但天阴得厉害,天际隐隐传来闷重的雷声。
沈廷非的眉蹙得很紧,向云哲以为是刚拿来的文件有什么问题,连忙探头去问:“怎么了吗?”
沈廷非抬起头,“家里有没有打来电话?”
“家里?”向云哲一愣,疑惑地说,“你说月嫂吗?没有。”
严谨而迅速地浏览手中的文件,利落挥笔,签好名字递给向云哲,却无法再把心思专注在图纸上,他不时地看向窗外,隐隐有些不安,正一抬眼,一道闪电划过暗灰色的天空,随后,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不过一刻钟,外面已经是电闪雷鸣。
随身携带的手机这个时候呼啸着响起,沈廷非像是早有预感,迅速接听,脸色很快变得阴沉,说了句“我马上回去”,一推图纸就站起身。
向云哲吃了一惊,“廷非,你去哪里?马上要和TQ的负责人见面……”
“推后两个小时。”
留下一句话,咖啡色大门“砰”一声关住,沈总裁的背影已经消失掉了。
由于糟糕的天气,堵车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沈廷非的黑色跑车停在车海之中,雨刷勤奋地刷净了视线,很快又被模糊。
不耐烦地低咒一声,沈廷非仅有的好耐心就要被磨净。
阮阮现在一定浑身颤抖着缩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哭泣,她本来就胆小,遇到这样的天气,他又不在家里,她一定吓坏了!沈廷非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紧方向盘,警觉地发现自己烦躁得有些过分……
他的心已经多久没有浮躁过了?向云哲常笑说,沈廷非的心,是硬的,冷的,坚韧的,偏偏不是柔软的,可是怎么自从遇到她开始,就完全不受控制地偏离了轨道?
车海缓缓移动,雷声不断,雨点渐渐变大。
沈廷非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天际正炸开一个响雷,暗黑色的天空,划过通明的厉闪。那瞬间忽起的景象很是可怕,沈廷非不由得定住脚跟,抬头看向天空,乌云翻卷,偶尔强光闪过,他微愕的同时,竟然想起早年陪奶奶一起看过的电视剧里的情景,恐怖的雷雨夜里,娇媚地妖化成柔弱的模样,楚楚可怜地出现在书生的门口,从此就是万劫不复。
又一个响雷。
沈廷非一凛,转身迈进家门,客厅里灯光通明,却不见人影,“月嫂!”
很快,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月嫂急急忙忙跑下来,一看到沈廷非,差点哭出来,“少爷!你可回来了!你快上去看看吧!”
沈廷非下巴紧绷,大步冲上楼,直奔向那个崭新的房间,一打开卧室门,冷风呼地就灌进来,吹开他藏蓝色风衣的衣襟,紫色窗帘正随风猎猎地拂动,可爱的泰迪熊散落一地,屋子里空空荡荡,就像从来没有人踏进过。
冰冷的空旷让沈廷非呆愣了一下,随即升腾起无法抑制的心慌,脚步一乱,快步冲进去,大声叫她的名字:“阮阮!阮阮!”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这几声呼唤里,夹杂了多少不同寻常的惊慌。
只有呼呼的风声和窗外的风雨,没有人回答。
阮阮呢?阮阮去了哪里?
月嫂在后面急急地跟上来,“少爷……阮小姐在……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沈廷非已经醒悟过来,大步跨上前,挥手扯开飘动的窗帘,一个白白的瘦小身影,正蜷缩在露台的众多花盆后面,全身湿透,瑟瑟发抖。
一看到这般情景,沈廷非眼都气红了,伸臂把她整个抱起,回到房间里抬脚踢上通向露台的玻璃门,把阮阮重重往软床上一丢,一言不发地扯过被子裹在她的身上。
阮阮似乎被吓住了,忘记了发抖,傻傻望着他。
沈廷非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狠狠盯住她水汪汪的眼睛,厉声质问:“你刚才在做什么?淋雨吹风,你嫌自己太健康了是不是?”
从来没有过的严厉语气,阮阮呆了呆,眼泪突然涌出来,开始手脚并用,剧烈地挣扎。
沈廷非的怒气更盛,双手不由分说地按住她的肩膀,把她牢牢固定在被子内,阴沉地压迫下来,“你想怎么样?不想乖乖在我身边是不是?”他捏着她的下巴,深深看进她的水色的眼睛里,看到里面尽是茫然和委屈,他更是火气翻涌,“把自己淋湿,让自己生病,是想回去医院,离开我,是不是?”
阮阮“呜呜”地呜咽出声,听明白了沈廷非的话,拼命摇头,泪水顺着脸颊胡乱地淌下,润湿洁白的枕头。
“……阮阮。”沈廷非的语气稍稍轻柔下来,但接下来慢慢说出的话却是字字用力,“你听着,我找了你一年,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是现在,既然我找到了你,你就别想再逃开。不要装傻,我知道你能听得懂,从此以后,别妄想离开我。”语调越压越沉,眉却是越皱越紧,说到最后,忽然眉头紧皱,一阵直触心底的尖锐的痛。
阮阮呆了,下意识停住挣扎,任由他禁锢住自己,痴痴望着他漆黑如墨的眸子,似乎是为了他刚刚的话感到震惊。
沈廷非勾起唇,笑得冷酷,隔着被子,把她更深地压进床里,“现在是不是很后悔被我找到?”他的拇指轻轻刮过她冰凉的脸颊,“你病了,我会为你治,你一直痴痴傻傻,我也会照顾你,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接近我是不是有其他目的。我只知道,我不会放你走,就算你是雨夜里故意出现魅惑人的妖精也无所谓,就算一辈子都把你像小猫一样养在这里也没关系……”他低沉地笑,带着沙哑性感的诱惑,第一次贴在她的耳边,说出暧昧绮丽的耳语:“谁叫那天晚上,是你一个笑容诱惑了我,你要负责。”
阮阮发出轻微的颤抖,淋雨后苍白的脸颊现出浅浅一抹红,小声嗫嚅:“非……”她依然只会说这一个字。
两个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在一起,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他的唇形坚毅而薄,她的唇形饱满圆润,渐渐地,那段相隔的具体好像透明起来,就要触碰在一起。
沈廷非忽然抬起身,凝眸俯视她,“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阮阮抿着嘴唇,轻轻点点头。
“以后还会不会这样?”沈廷非的脸色依然不好。
犹豫了一下,瞥见沈廷非更可怕的眼神,阮阮害怕地缩缩脖子,摇摇头。
沈廷非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一些,继续提出要求:“我有重要的工作,不会每天在家,你要试着接受月嫂,她是个善良温和的人,不要怕她,不要让我担心。”
眼圈突地一红,阮阮睁着水水的眼睛,委屈地和俯视自己的男人对视,发现对方眼中没有一点松动,只好苦着小脸点了下头。
“阿嚏!”淋雨的结果似乎是这个时候刚刚开始有所表现。
沈廷非沉着脸叹口气,“让月嫂帮你洗澡,不准怕她。”说完就喊月嫂进来,不管阮阮有多不情愿,都把她抱进浴室,随后走出来,关上房门。
说出刚刚那些话,在平静下来后,忽然觉得身心俱疲,沈廷非抹了把脸,看看腕表,知道马上就要到了和TQ负责人见面的时间,又担忧地回望了一眼楼上,终于还是离开家门,发动车子绝尘离开。
晚上雨停后,是向云哲陪着沈廷非一起回到家里的,客厅里光线融暖,晃在奶白色的沙发上,现出牛奶般微微的淡黄色,有种温热的舒心感。月嫂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见沈廷非回来,笑眯眯地迎上来,“少爷,阮小姐睡着了,她真的好乖呢,虽然还是不和我亲近,但是已经不那么怕我了。”老人慈爱的脸上挂着笑容,很开心地说着。
沈廷非点头,冷毅的嘴角勾出一点笑,“叫她下来吃饭。”
月嫂故意眨眨眼睛,“少爷,还是你亲自去叫她更好吧。”
沈廷非不以为然,脱下外衣坐在餐桌边,挑着眉峰说:“不能惯坏她。”示意向云哲也坐下来,独自慢条斯理地喝起醇香的浓汤。
真是不坦率!
月嫂好笑地看他一眼,摇摇头上楼去了,她的小少爷哟,就是嘴硬,要不是他一进门她就很尽责地汇报了阮小姐的情况,他还能等?早就跑上去看了!
晚餐进行得还算顺利,虽然睡眼眬眬的阮阮一见到餐桌边坐着的陌生男人就瞪大眼睛一脸惊恐,但好在,在沈廷非一个眼神下,她簌簌发抖,但咬着嘴唇,没有尖叫出来。
向云哲看着这蔷薇花似的女孩一脸的苍白,自己都有点过意不去,却被沈廷非说“她必须面对,才能克服”。于是沈廷非让她坐在身边,不时地抚摸她的头发,轻拍她的后背给以安抚,见她泪眼汪汪,就舀起好喝的汤汁送到她的嘴边。慢慢地,阮阮恐慌的表情淡了很多,在吃到一个香喷喷的蔬菜卷后,还满足地对沈廷非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沈廷非本来淡淡然的脸立刻被这个笑容点亮了,嘴角抿了抿,实在没有忍住,也微笑出来。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从紧张冰封变成了春意浓浓。
向云哲看得惊奇,在餐桌对面幽幽一叹:“真是奇观啊,沈总裁居然笑得这么温柔。”
沈廷非看他一眼,继续和阮阮玩着喂饭的游戏,淡淡说:“我今天晚上叫你过来可不是要你说闲话的。”
向云哲撇撇嘴,“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叫我来吃月嫂做的饭,到底有什么吩咐?总裁大人?”感受到对面那两人轻松愉快的好气愤,向云哲也玩笑起来。
对着沈廷非夹过来的小排骨咬了一大口,还剩下一小半,阮阮笑着非要抢过来抓在手上,沈廷非便给她,哪知道她接到后,立刻送到沈廷非的嘴边,殷殷看着,竟是喂给沈廷非吃。向云哲一副看戏的表情,沈廷非会吃别人咬剩下的东西?才不可能!下一秒,他惊得连夹起的菜也掉在桌上,沈廷非居然、居然很自然地就吃下去了?!
阮阮清亮的笑声像清越的风铃般动听,让人心底最深处都跟着变得轻松。
沈廷非咽下美味的小排骨,擦擦嘴角说道:“我叫你来,是交代你往后一段时间的安排,跟TQ的合作已经全部进入正轨,剩下的琐事你应该可以应付,不能处理的,每天晚上七点后送来这里,如果有紧急的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向云哲一愣,看了笑眯眯的阮阮一眼,随即明白过来,“你又要留下陪她?”
“没错。”说着微微一笑,为阮阮擦掉脸颊上沾着的酱汁。
“你刚才还说不能宠她的。”
沈廷非扬眉,“她需要我。”
向云哲故意说:“公司也需要你。”
“公司的所有事都在我的掌握,”沈廷非手臂一环圈住她纤细的腰,抬眼望住向云哲,陈述事实般地说,“但她还不是。”
向云哲听出他话里的认真,立刻表情一肃,低声道:“我明白了,公司的事我会处理,每天晚上七点我过来这里,你尽管放心。”
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骤然认真起来,而被沈廷非圈在怀里的阮阮浑然不知,一个人用叉子追逐着桌上乱跑的巧克力豆,兴高采烈地笑着,玩得不亦乐乎。
脆生生的笑声敲打着心尖,沈廷非移开目光,宠爱地揉揉她乌黑的长发,眼里几乎要滴出极致的温柔来,而这些温柔,他自己完全没有发觉。
望着这个模样的沈廷非,向云哲一边觉得欣慰,一边又隐隐升腾起不安,总觉得眼前这个情景……只不过是场不真实的梦。
一场梦而已。
星期五的上午,阳光明媚,阮阮住进这幢白色建筑已经一个星期。今天正是警察来探望的日子。
金督察早就等不及了,一大早就带着警员阿斌阿哲踏进沈廷非的豪华别墅。
在他们来以前,沈廷非正在阮阮的卧室里帮她整理衣服。月嫂早早地就帮阮阮梳洗整洁,长发梳成俏丽活泼的发式,戴一枚小巧精致的水晶发夹,特意挑选出一条淡粉色的裙装,荷叶袖,雪纺长裙,把昔日苍白瘦弱的女孩装扮成了漂亮的公主。
领口的蝴蝶结松了,阮阮独自摆弄了好半天也没有结果,鼻尖上又急出了汗,沈廷非见状,三两下,就打出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那双十指修长的大手,可不光光会操纵电脑,签署文件,细心的小事,也样样都能做好。
看着阮阮高高兴兴的模样,沈廷非微微皱眉,说到底,还是有点担心的。阮阮现在这个样子,明显已经好转很多,现在不仅对他活泼可爱,连对他身边的人,也都不再惧怕了,常常开怀大笑,那模样疏疏朗朗,自然大方,哪还有一点畏缩的样子。
恐怕警察不会轻易让她继续留下,他们都在等着她提供的线索查案。
还是要费一番口舌吧。沈廷非表情沉了沉,总之,他不会让她走。
沈廷非拉着阮阮的手慢慢走下楼梯,曳地长裙扫过天然大理石的台阶,步履优雅,活脱脱就是城堡中走出来的高贵公主。坐在楼下等待着的三位警官都震惊得张大嘴巴,好半天无法回神。
这,这就是当时那个可怜巴巴的病弱女孩?!
看着他们的反应,沈廷非更加不悦,脚步更慢,后面跟着的阮阮似乎感觉到了,与沈廷非交握的手指紧了一紧。
沈廷非回头,安抚地看她一眼。
而几乎就在沈廷非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本来端庄优美的阮阮突然睁大眼睛,死死盯住楼下目瞪口呆的三位警官,发出一声无限惊恐的尖叫。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个反应,或者说,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她会有这个反应。沈廷非一步冲上去抱住激动的女孩,而阮阮就像发了疯,抱住头,不断发出凄厉惊慌的尖叫,震得人心碎。
金督察着急地上前两步,阮阮立刻抖得更加厉害,吓得他只好停住脚,“沈先生,你还是先送她上去吧,看来……她还是没有好转。”
沈廷非早在他开口以前,就把阮阮打横抱起,快步走上二楼,把她送进卧室。心里又是意外又是担心,阮阮不是已经好了?怎么会又犯?担忧之下,完全没有发现刚一离开金督察的视线,怀中的女孩就停止了颤抖,等他察觉时,阮阮正眯着眼睛,弯着水盈盈的嘴角对他甜甜地笑。
沈廷非这次是彻底愣了,眼见她的笑容越来越甜美,小脸红润,没有一点点虚弱惊慌的征兆,沈廷非才惊觉,竟然被这小丫头给骗了!正要把她放下来狠狠地惩罚,紧接着就想到了她装疯的原因——
她是故意的,故意做给警察看。她,不愿离开这里。
怀中的阮阮伸出白皙的手挡住笑得正开心的嘴,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这一刻,沈廷非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心中越来越多固有的坚冰都在她的笑容里化成水,滴滴答答,淋得满心潮湿。
把她放在床上,低声警告“不要出声”,他就转身离开房间,去应付楼下的三位警官。
金督察叹了一大口气,看得出是真的发愁,“她还是没有好转,不过看得出,沈先生把她照顾得很好,我要谢谢你。”
“不必,”沈廷非双腿交叠坐在他对面,稳如泰山,“不知案子有没有什么进展?”
金督察烦恼地摇摇头,“凶手极其高明,现场的一切罪证都被抹去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她,可惜……”他叹息着,沈廷非也不搭话,沉默持续了一阵,金督察终于咳了咳,向前探了探身,低声说:“沈先生,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你,也许对案子有帮助,希望你能配合。”
沈廷非扬扬眉,“请讲。”
金督察沉吟了一会儿,“沈先生,据我所知,你们沈家往上三代都是著名的富商,到了你这一代最为鼎盛。大家都知道,从商难免招来嫉恨,我想问,你有没有那种……咳,恩怨很深的朋友?”
“仇人吗?”沈廷非微微一笑,“无可奉告。”
金督察脸色一僵,“不便透露吗?”
“不,太多了,数不清。”
金督察振奋了一下,看来还有希望,忙小心追问:“其中应该会有比较特别的吧?沈氏是家族企业,代代相传,有没有世仇一类的?”
“金警官到底想问什么?”沈廷非气定神闲地饮着茶。
金督察想了想,说:“根据我们的推测,这三宗连续的命案,恐怕和沈先生脱不了关系,三位被害者都是你的情人,完全可以理解为,凶手与你有仇,不希望你过得开心,又无法直接伤害到你,只好杀害你的情人泄愤。”一边说着,他一边暗暗观察沈廷非的反应,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不寻常来。女孩住进来后,事情并没有按他所想的发展,这一个星期以来毫无进展的案子已经快把他逼疯了,今天过来,也是做足了拼一拼的准备,问出了极其忌讳的问题。
沈廷非闻言竟然赞许地点了点头,“金警官分析得有道理。”
这种反应确实没有了料到,金督察一喜,“请沈先生认真想一想,我们很需要你提供的线索。”
沈廷非沉默下来,好像真的在思考,等了半刻钟左右,他才揉揉眉心,露出有些烦闷的神情,沉声说:“我确实想起了一个人,为了查案,我愿意配合,不过,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他的名字。”
完全惊喜,金督察连忙坐直身体,身边的阿斌阿哲也是一脸严肃和等待,“请说!”
沈廷非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敲击着杯沿,一字一字地说:“霍、星、鹏。”
字字铿锵,巨石般落地的话,让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顿时面如土色,彻彻底底地呆在原地,全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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