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记忆重现
等金督察带着警员脸色怪异地离开后,沈廷非又坐了一会儿,想起有些东西忘在车里,于是起身走向车库。
车库在别墅的后面,绕过去以后,抬头正好可以看到二楼的小小露台,纯白的精美栏杆,里面探出色彩缤纷的花朵,淡紫色的窗帘轻轻拂动,似乎带着馨香。沈廷非仰头望了望,没有看到阮阮,她应该还乖乖躺在床上。
从自己的黑色跑车中拿出一盒香烟,放在手中掂了掂,发现还有大半盒,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吸烟了。吸烟不是什么好习惯,也不是发泄的途径,他一直这样认为。可是现在,他忽然看不清自己的心,仿佛沉沉地陷入黑暗的深渊里,只想通过一些极端的途径,才能重新找到。
霍星鹏这个名字,是他非常不愿意去触碰的一个点,如果可以,他永远不想想起。但今天,为了能让警察把注意力从阮阮身上移走,他说了这三个字。
霍星鹏……
恐怕那些警察现在正愁眉苦脸,后悔向他提出这个问题吧。霍星鹏这个名字,不仅他不愿提起,也正是香港警察最头疼的所在。
霍家早年在上海风光无限,当家人掌握着当时上海滩所有大小黑帮,后来随着历史大潮的变革,霍家辗转来到香港,定居在此。那时候霍家的霍行山老爷人当中年,气势如虹,加上霍家庞大的根基坐底,来到香港没多久就已经名声大响,后来接连地拓展势力。起初只是做些安分的生意,很快不甘平静,渐渐地拓展到军火走私等等私下里无法见光的行当,霍行山为人做事大气磅礴,又小心谨慎,直到霍家的势力已经无人可比,警方仍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动摇霍家的罪证。霍家就一直如此,势力的大手几乎已经笼罩住了他侵入的所有领域。
直到七年前的秋天,霍行山带着亲信秘密出航,与欧洲某军火大商秘密交易,途中意外遇到一艘私家游船,竟然是香港当时最大的富商沈家老爷带着夫人出海游玩。当时沈家老爷已经年迈,但仍是器宇轩昂。沈家世代从商,身体里还带着少许英国贵族的血统,代代子孙皆是出类拔萃的英才。而沈家老爷作风正派,性格倔强,极端厌恶霍家的“肮脏行径”,向来与霍家水火不容,两家势力相当,要么互不理睬,一旦在商场相遇,必是你死我亡。两船无可避免地相靠,而就在此时,刚好到了与欧洲军火商交易的时间,远远的船只驶来,三艘船出乎意料地相碰,只是一个偶然,却引发了震惊香港的大事件,因为是秘密交易,军火商看见多出的一艘船,明显不是霍行山所有,当即认定有诈,先下手为强,船上的军火立刻派上用场,而霍行山自然不会乖乖挨打,海深处的一场毫无预兆的战争就这样突兀地打响。
最后的结果异常惨烈,欧洲的军火商拖着半条命侥幸逃生,霍行山以及随行所有人全部丧生,而沈家老爷带着夫人,也双双葬身海底。
这件事发生后,全香港几乎都乱了套。两大最强劲的势力,支撑着香港金融的两大支柱,顷刻之间,全部瓦解。但让人意外的是,非常迅速地,霍行山的儿子霍星鹏,沈老爷的孙子沈廷非,先后接手自己的家族产业,迅速将颓败的惨状扶向正轨。
沈廷非靠在车上狠狠地吸烟,闭住眼睛,紧紧锁住眉头,手指微微有些发颤。
虽然当时事情的真相并未清晰,但沈家和霍家向来你死我活,而两家船只相遇葬身海底,自然而然地,互相成为彼此深深仇恨的对象。沈氏与霍家重新的建立,似乎也都成了仇恨之下的最大产物。
霍星鹏拼尽一切捣毁沈氏的所有生意,无数次向他索命,都被沈廷非逃过。半年的时间,沈廷非没有反击,半年后,沈廷非蓄足全力,一举击垮霍家的重要生意命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霍家节节败退,终于不堪压力,销声匿迹。
以为这样就是结束了,他做了该做的,从此以后,必将爷爷的心血推向至高的峰顶。
却还是没有料到,霍星鹏绝不是泛泛之辈,刚刚三年,他的消息就星星点点地传来,渐渐烧成燎原大火,霍星鹏,真真正正地东山再起,将原有的军火走私生意,扩大了两倍不止。这样一个人人听而生畏的军火商、走私犯、黑帮当家,是谁都不敢招惹的恐怖存在,没有人敢去动霍星鹏,警察也不例外。
再得到他的消息时,沈廷非已是全香港少有人能够比肩的沈氏集团总裁,渐渐沉淀冷静的个性,让他疲于继续报复。
想做的,他都已做过,他累了,不想再为仇恨而活。
让人满意的是,霍星鹏也未再有任何动作,直到半年前,他开始接受与阮阮相像的女人后,这些女人接二连三地意外惨死,沈廷非才心念微动,想起深埋在记忆里的那个名字,他不愿去想起的名字。
一根烟抽完,沈廷非用力掐灭烟头。就这样吧,警察若有能力,就让他们去查,而他,要做的只有两件事,把阮阮留在身边,然后,等霍星鹏再有动作的时候,全力以赴。
吸了口气,沈廷非捏了捏烟盒,又将它丢回车里,抬身回去屋内,走出车库没多远,下意识地一抬头,就生生定在原地,无法再动。
完全的记忆重现。
沈廷非沉得深深的心,摸不到边的心,在这一刻,从深重的痛苦中慢慢恢复了心跳,一下一下,都像跳在喉咙口,敲击着自己的身体。
抬头望去,露台的乳白色栏杆上,娇俏地倚着一个年轻女人,淡淡的暖煦的阳光下,看得真切女人如缎的及腰黑发和淡粉色的长裙。沈廷非望着那背影,痴痴的,像是被扼住了呼吸。
他的目光凝在她的后背上,她忽然像得到了感应一般,慢慢回过头,长发在背上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她转过脸面对着他,弯起漂亮温润的眼,甜美地微微一笑。
这一笑,仿佛一年前那个夜晚再次回到眼前,那个淡淡的,温柔的,充满着爱意的笑容。
沈廷非无法回神,口中轻声喃喃:“阮阮……”
露台上的人笑意更深,整个人转过来,双臂拄在栏杆上,完完全全地面对他,在迷人的阳光下,大大地绽放出一个笑容,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她笑着,清亮悦耳,敲打人心,她张口,带着笑呼唤他的名字:“非!”
沈廷非起起伏伏的心在这一刻,竟然稳稳地安定下来,好像在深渊中挣扎了许久,终于握住了一双来救他的手……
他的阮阮,痴痴傻傻的珍贵女孩。
“哈哈哈哈——”
晴朗的午后,屋旁大片精心修剪的草坪上,穿着雪白衣裤的长发女孩开心地笑着,和一只小小的宠物狗滚成一团。
小狗身形不大,只有女孩的小臂那么长,极度活泼,在草坪上四处奔跑,女孩也不怕弄脏衣服,嘻嘻哈哈地追逐着活泼可爱的小动物。
不远处的咖啡色小圆桌上摆放着切好的水果和糕点,正好月嫂走过来,见着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不禁笑开了一张脸,把茶壶放下,去拉阮阮起来,“阮小姐,地上凉,快起来快起来,我给你煮了你喜欢的巧克力奶茶。”
一听到月嫂的话,满脸笑容的女孩顿时忘记了小狗,欢喜地拉住月嫂的手臂摇了摇,蝴蝶一样扑到桌边,掀开盖子,闻到扑鼻的香味,满足地眯起眼睛。
月嫂在后面看得又是疼爱又是开心,阮小姐现在已经完全不怕她了,也不再恐惧尖叫,现在整个家里,从早到晚都充满了她清脆动听的笑声,这幢宅子,也好似一下子从冷漠高贵的豪华别墅变成了温馨甜蜜的小小家庭。
没错,她欢笑的脸,喜悦的眼睛,都给人以家的感觉。
忽然涌起的莫名感动让月嫂眼眶一热,忙背过身擦去涌上的湿意,刚刚抬起头,就看到沈廷非穿着一身米色的休闲服走过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痕。
她从小照顾到大的小少爷,有多久没这么会心地笑过了?这位阮小姐,真真是个让人幸福的福星。
阮阮正捧着小杯子一口口喝着香浓的奶茶,一见沈廷非走过来,当即就像忘记小狗一样忘记了手上的奶茶,往桌上随便一放就欢喜地跑起来,直直向沈廷非的怀里扑去,沈廷非熟练地把她稳稳接住,一低头,调皮的女孩正弯着眼睛对他笑。
他宠爱地捏捏阮阮小巧的鼻尖,帮她拍掉衣服上沾着的少许草屑,转头对月嫂吩咐:“有位重要客人马上到,先带阮阮回避一下。”
阮阮顿时不满地噘起小嘴,看得沈廷非心情大好,坏心眼地伸手弄乱她长长细软的头发,把她交到月嫂手上。
沈氏集团早早稳定了房地产界龙头的地位,最近这些年向外拓展了很多新鲜领域,这一次,是沈廷非某天突然兴起,决定向连锁超市进军,虽说事情的起因只是兴趣,但真正运作起来,沈廷非是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经过不少波折,终于和美国正当红的连锁超市Partner取得联系,Partner也刚好打算进军亚洲市场,使沈廷非得到了绝好的机会。不过这位连锁超市的总裁却是个怪人,对于沈廷非在正式场合的邀请表示了婉拒,而主动要求在沈廷非的家中见面。沈廷非只是笑笑,欣然应允。
今天下午两点,正是两人约好在这幢半山区别墅见面的时间。
卢克斯是个高高胖胖的美国男人,头发金黄,湛蓝的眼珠,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看上去温和可亲,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脚踩白色运动鞋,按响了沈廷非的门铃,打开门后,看到年轻英俊的中国富商也穿着舒适随意的休闲装,一脸让人轻松的微笑,卢克斯先生感到很开心。
“我在来到这里以前,一直担心你是否会西装革履地见我。”卢克斯爽朗的笑。
沈廷非为他斟满一杯茉莉清茶,微微一笑,“此时此刻,我们只是一起享受下午茶的朋友,不是吗?”
两人相视大笑。
天气很好,温热的风徐徐而来,轻抚面颊,让人舒爽惬意,别墅里的草坪修剪整齐,颜色鲜绿讨喜,两人闲适地坐在宽大的圆椅中,说说笑笑,已经把话题扯到了彼此最爱哪个年份的美酒。
卢克斯短短沉默了一会儿,说:“沈先生,我非常欣赏你,但你要知道,这次关于亚洲市场的拓展,有很多公司都在积极地争取,包括日本和新加坡的几家规模庞大的同类公司。而沈先生你,虽然早就听闻贵公司的盛名,但在这之前,你并没有在这个领域发展的经验。”
沈廷非笑意不变,点头说:“确实如此。”
这样坦诚地承认,卢克斯对他的评价不禁又高了一层,“那么沈先生,我想知道,你打算用什么优势来战胜其他竞争者?”
沈廷非云淡风轻地品着茶,轻轻放下茶杯,笑道:“我想,不能算是优势吧,只是心情上稍稍的不同。”
“哦?”卢克斯很感兴趣。
“我之所以想参与超市经营,并不是用它来赚钱,你知道,我并不缺少赚钱的方式,”沈廷非自负地一笑,而后说,“我只是喜欢置身其中的那种平凡生活的温馨感。”说着这些话,沈廷非慢慢地眯起眼来,回想起一个星期前的情景。
因为怕阮阮每天呆在家里会无聊,一个星期前的下午,沈廷非开车带着阮阮出去兜风,回家的路上,刚巧在堵车的时候停在一家超级市场的门口,远远看见里面的蔬菜水果五颜六色,人们笑语欢声,很是热闹,阮阮立刻就被吸引过去,扯着沈廷非的袖子要进去看看。沈廷非不忍拒绝,叮嘱了阮阮看到陌生人不能尖叫,才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平第一次走进超级市场。
起初热闹混乱的环境确实让沈廷非皱眉,但阮阮却开心得不得了,看到什么都想摸摸碰碰,一直笑眯眯地围着沈廷非转圈,等到走出超市时,两人居然买了整整四大包战利品,回到家里,差点把月嫂吓晕。
而那一天阮阮开心的样子鲜明地印在沈廷非的记忆里,当天晚上,他就做了决定。
卢克斯对沈廷非的回答先是有些震惊,随后就充满了惊喜,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女孩子的笑声,清脆悦耳,像他曾经流连过的清澈的溪水,丁丁冬冬,敲人心尖。
沈廷非清清浅浅的眼神瞬间就朝声音的发源地凝结过去。
笑声连续不断,顺着温柔的风传进两人的耳朵。
突然,从别墅的一角迅速地闪出一个雪白的小圆球,飞快地向两人跑来,沈廷非仔细一看,原来是他买回来陪伴阮阮的那只小白狗。小狗跑得虎虎生风,随后,从楼后又拐出另一个雪白的影子,这次是个纤细的女孩,黑色长发随风飘动,伴着清朗朗的欢笑声,女孩一路追着小狗来到两人跟前。接着,白衣的女孩轻巧地一扑,刚刚好把小狗抱在怀里,而整个人也跌在草地上,一人一狗兴高采烈地又纠缠了一番,女孩才得了胜般格格笑着把小狗高高举起来,明媚绚烂地对着沈廷非开怀大笑。
卢克斯看得呆住。
沈廷非从阮阮的身影出现的那瞬间起,就忘记了身边还有其他人,目光始终随着她的身影移动,一迎上阮阮春光灿烂的欢笑,立刻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小狗一见得了空,机灵地挣脱阮阮的钳制,迅速跑开,阮阮笑着大叫,拉住沈廷非的手一起去追赶小狗,终于跌跌撞撞地重新将它扑到,两人一狗,在明媚的下午组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一手护住阮阮的肩膀,一手揉着小狗毛茸茸的脑袋,沈廷非满脸笑容,忽然听到大力的鼓掌声,惊讶地回头去看,才想起自己竟然一时忘情,将卢克斯忘在了脑后,立刻站起身,歉意地朝他点头。
卢克斯满眼的享受和赞美,由衷说道:“沈先生,我想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刚刚我看到的美景,正是你所说的平凡生活的温馨感。我相信,有着这样幸福的你,”他含笑,温和地看了看阮阮,“一定能让我们有愉快美满的合作关系。”
临别,沈廷非将卢克斯送到门口,卢克斯叹息着说:“沈先生,真羡慕你的幸福,她的笑容真美,我想我再也无法忘记。”
沈廷非只是会心地笑,没有任何不悦,他与卢克斯握手,认认真真地说:“感谢你的赞美,我曾经和你一样,对她无法忘记,所以现在才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开。”
不能放开她。
无论是她温柔深情的模样,痴痴傻傻的模样,胆怯无助的模样,还是现在巧笑嫣然的模样,他都无路可逃,被她彻彻底底诱了心,迷了情,剪不断,看不开。
所以说,既是无路可逃,又是——心甘情愿。
沈廷非合上大门,笑叹一声,他认了。
深夜寂静,沈廷非的书房里一直亮着灯,和Partner的合作正在进入筹备阶段,再过两三天,他要亲自飞去美国一趟,与卢克斯详谈合约的细则。到时候,只能把阮阮独自留在家中,由月嫂来照顾了,当然,他还必须加强这幢宅子的安全……
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沈廷非摘下银边眼镜,靠在椅背上放松地揉揉眉心。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沈廷非慵懒地应了一声,月嫂将门推开一个小缝,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浓浓笑意,显然又被阮阮哄得极开心,“少爷,阮小姐嚷着要你过去。”
沈廷非随手关掉电脑屏幕,起身去阮阮的房间,这大半夜的,他倒是真有些好奇,这小丫头找他过去又有什么奇特的想法。
阮阮刚刚洗过澡,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肩膀上,穿着宽宽大大的粉红色睡衣,像只摆在橱窗里的毛绒玩具。沈廷非忍住笑,抱着双臂打量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非!非!”阮阮高高兴兴地跑上来抱了他一下,柔软的身体,还带着沐浴乳花瓣的清香,让沈廷非不由得心神一荡,还来不及细细享受,女孩儿就又欢快地跑开,蹲在床头柜前,在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沈廷非的手心里。
沈廷非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她居然有礼物送给他?!
见沈廷非望着她,迟迟没有打开盒子,阮阮急了,主动凑上去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的,竟是一枚草叶编成的丑丑的戒指。对上沈廷非惊讶的眼睛,阮阮笑得很是骄傲得意,把草戒指拿出来,殷殷地递给沈廷非,嘴里忍不住叫着他的名字:“非,非……”
她想说什么呢?非,送给你?非,快戴上?非,我喜欢你?可惜的是,阮阮什么都不会说。她纯善的眼神勾起了他的一些坏心眼,沈廷非恶质地微微一笑,突然把阮阮整个人大力抱起,三两步上前,把她轻轻往床上一放,随着压迫上去,用手臂撑起短短的距离,两人的呼吸轻轻交融。她身上的清香那么诱人,宽大的睡衣经过纠缠,领口微开,露出小片白皙的肌肤,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出蜜一般的诱人。
本来只是玩笑,可现在眼前的情景却让沈廷非呼吸一窒,心里暗下决定,他一定要让月嫂把阮阮的沐浴乳换掉,睡衣也换掉,否则……
阮阮小鹿似的眼睛凝视着他,沈廷非抬起身,揉揉她细嫩的脸颊,柔声说:“我过些天要出远门,大概三四天都不能回来,你要乖乖的,让月嫂照顾你。”
阮阮愣了愣,接着眼眶就红了,眼睛里都是委屈。
沈廷非唇角微扬,手指抬抬她小巧的下巴,“别哭,我答应你,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下次出门,我就带你一起去。”轻轻诱哄的语气,对阮阮来说,已经足够诱人,她本来已经要哭了,听到沈廷非这样承诺,连忙抽抽鼻子,眨着粉红色的眼睛,认真点头。
单纯的傻孩子也没什么不好,这么容易就安抚住了,沈廷非习惯性地捏捏她的鼻尖,看她一脸乖乖听话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俯下身,在她额上轻柔地印下一吻。
一吻之后,沈廷非几乎是立刻就站起身,给阮阮盖好被子,就大步走出卧房。关紧房门后,才放任自己突然粗重的呼吸。稳了稳气息,沈廷非站在门外无奈地摇头,他在这之前,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忍耐的人,可现在……他回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捏捏手中的小盒子,他不想吓到她。再等等吧,等她……真的爱上他的时候。
意外的是,隔天一大早,沈廷非就接到向云哲急急打来的电话,说有几家实力强劲的竞争公司已经有代表去往美国,意图明显,要沈廷非及时做出决定。虽然已经和卢克斯达成一致,但在合约还没有正式签订以前,变故随时可能发生。沈廷非当即决定立即飞往美国,提前了三天后的行程。而向云哲不愧是沈廷非的挚友和金牌助理,他在打电话前就猜到了沈廷非的决定,机票已经准备妥当,三个小时以后的飞机。
简单整理了一下必要的文件和行装,阮阮还在睡,只能在门口看看她沉静的睡颜,无法与她告别。沈廷非刚下到一楼,就见月嫂突然从房间里急冲出来,满脸急惶,一见沈廷非,眼泪立刻就流下来,“少爷,少爷……怎么办……呜……”
沈廷非很是意外,连忙扶住她,月嫂凄凄地哭着,“小豪……小豪他出了车祸,刚刚送进医院……呜……少爷……”
小豪是月嫂唯一的儿子,两年前娶了妻子在乡下生活。沈廷非仔细问了问,原来是月嫂刚刚接到电话,小豪一早出去工作,不想被一个醉汉开车撞到,送进了医院,月嫂哭得死去活来,沈廷非立刻找了司机把月嫂送回乡下去看儿子,并准备了足够的医药费。月嫂临走前,抽抽噎噎地回过头,“不行,少爷,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没人照顾阮小姐……”
沈廷非推推她,示意司机开车,“你先照顾小豪,尽快回来就好。”
月嫂又哭起来,年老的身影被车子载走,沈廷非远远看着车影消失,眉头慢慢地皱起来。月嫂担心得没错,这样一来,阮阮是真的没人照顾了。又看了一眼腕表,再不走就恐怕赶不及登机了,万一错过时机,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可能白费。沈廷非咬咬牙,给向云哲打了一个电话。
“我只去三天,这三天里,请海瑶帮我照顾阮阮。你要拿出全部注意力,把她保护周全,绝对不能出任何状况!”末了,沈廷非沉下声音,肃然说:“你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向云哲毫不犹豫,笃定地向他承诺三个字:“你放心。”随后问他:“把阮阮接来我这里,还是我跟海瑶过去?”
沈廷非想了想,回望一下自家宅院,返身踏回门内,吐了口气,“我现在送她去你家,这里太空旷,她一个人会寂寞。”
再次打开阮阮的房门时,她还在睡着,把她轻轻摇醒,趁着她睡眼矇眬时帮她穿好外衣,又细心地裹住大衣把她抱起,发现她又安然地睡着了。沈廷非不禁又是怜爱又是失落,这个傻丫头,连告别的机会都不给他。不过,昨晚已经对她说过了,就算突然提前,她应该也不会感到太过意外吧……
离开向家时,沈廷非最后回望了依然睡得迷迷糊糊的阮阮一眼,第一次觉得脚步异常沉重,他,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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