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芳华，默默
十一月的第一天就是星期天，一大早，郁小珏在把衣柜彻底翻了一遍后，发现自己找不出一件满意的衣服，于是决意逛街。挑中的是市中心一家品牌齐全的百货公司。
一天下来，郁小珏更加郁闷地发现，她竟然没有买一样东西。六点的时候，郁小珏抱着最后一试，一定要买出一件像样衣服的心态，再度踏进那家百货公司，下一回看表，她差点没晕了。已经七点半了，但是这边离那个餐厅……郁小珏慌忙地在百货公司门口打了车，一路的红灯加堵车，郁小珏到餐厅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十几分钟了。
她傻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光华四射的装修，看着门口那几个女仆装的迎宾，莫名地，心微微痛着。谢子言大概是不会等她的吧，毕竟上回，他也只等了一分钟而已。郁小珏垂头丧气，准备就此离去。脚步微抬，身体稍稍有那么点转身的弧度……胳膊就被人抓住了，头顶传来的声音那么熟悉——
“你去哪？”
郁小珏惊愕地抬头，谢子言原本一张迷蒙清秀的脸庞，怒气隐隐，“我……我……”
“你不是昨天来过一回，到了门口还会迷路？”
郁小珏觉得自己应该做个坏孩子，然后顺着他的话下去，但是——“我没有迷路，我是去逛街了。”坏孩子老实得过分了。
谢子言怒了，死死地盯着她，就是没说一句话。
郁小珏看着他那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对不起他，想解释不想解释的都出口了，“我想买件衣服再来见你，满衣柜都找不到一件好看的……”
一句话，轻易地化解了谢子言脸上的冰霜，“衣服呢？”这么一身T恤牛仔裤的不会就是她好看的眼光吧？
郁小珏可怜兮兮，“还在百货商店里……”
谢子言彻底无奈了，发不出脾气也说不出话，只是把她拉进了餐厅包间，然后吩咐侍者上菜。
郁小珏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今天没有加班，晚餐是要算钱的吧？”
谢子言没有理她。
郁小珏似乎是思索了很久，最后还是问了：“你不会是贪污吧？”
谢子言无语了，“你不能问些有意义的？”
郁小珏努力地思考意义这两个字，半晌后终于得出结果：“我们今晚为什么要来吃饭啊？”
他们不是只有在加班的时候才组成饭友团吗？
谢子言冷冷地词瞥她一眼，回答：“相亲。”
郁小珏喷了。
星期一回公司上班时，郁小珏简直以为行政办公室改行开花店了。一路鲜花满地，而且全部是她最喜欢的紫色三色堇，那原产于冰岛高贵典雅沉默不语的花，比啥玫瑰百合的强多了。当郁小珏接受到办公室里那些大龄未婚女性不友善的眼神时，心底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而郁小珏的预感那就是算命先生的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最大最美的那束三色堇正正地摆在她的桌上，将整张办公桌覆盖了，一张粉红金边卡片，不用打开郁小珏也知道是谁。努力回忆星期六的场景，好像那天她是在某个话题提及过她喜欢三色堇，而且只喜欢紫色的。
办公室里，一个据说实际年龄已经三十有三，但是她本人只承认二十有九的前辈，阴阳怪气地路过，顺便一句：“你当办公室时婚介所呢！”
郁小珏不敢还嘴，利索地把办公桌上的花放在凳子上，但是其他的……实在是没有地方放。郁小珏也没脸皮厚到要大家分分，估计到时候会有更多难听的话吧！
就在郁小珏为这一屋子的花为难之际，几乎不踏出他那间小办公室的主任忽然出来，吩咐：“把这些花收拾收拾，谁想要的就拿去分分，没人要的就拿去丢了，给你们三分钟时间，把这些花给我处理好！”
原本站着看好戏的行政部大众，在愣了三秒钟后，纷纷行动，仅仅花了两分二十九秒的时间就把办公室清理得干干净净，除了郁小珏凳子上的那束，一点不剩。
花没了，但是郁小珏郁闷了。原来还以为她们办公室的全部都是淑女淑男来着，所以跑腿丢人的活都是她在干，没想到，咱办公室的人利索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利索啊！
郁小珏当场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不要当跑腿的了，于是，回头看着主任那颗没有几根毛犹如繁华大马路的脑袋，站直了身子，“主任，我有话想跟你说。”
主任像是恍然大悟般，脸色一沉，“跟我进去。”说完，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去了，郁小珏不明主任脸色为何忽然难看，却无奈只能跟着。
神气满满地进去想借此机会摆脱农奴身份的郁小珏，垂头丧气被主任训斥得连头发都不敢翘出一根。
唉……
唉……
唉……
郁小珏连叹了三口气之后，忽然想明白了为何她一个小行政收个花连总裁办都惊动了，主任还把她海K了一顿，说是下回再犯直接开除……果然是她每回周六周天吃了谢子言太多公款的缘故才会被借题发挥。
于是，郁小珏决意，小行政就吃小行政的饭好了，不然下回谢子言带她去吃高级料理时，她直接买一个二十块钱的便当带进去。
事情到这里，郁小珏已经认为自己已经将事情完美解决。
只要再给那个送花不长眼睛的猪头打个电话就圆满了。
郁小珏查了114，拿到了原裴熙公司总机的电话，总机把电话转给秘书后，郁小珏花了十分钟午休的时间和秘书纠缠，最后无奈，秘书不肯转接，于是郁小珏只能托秘书带话要原裴熙不要再送花来了。没想这一句吓坏了秘书小姐，急忙把电话转给了原裴熙。
直到原裴熙温厚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郁小珏还在思索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通关密语之类的话。
“原裴熙，你送的花害我今天挨骂了。”
“我倒是不知道，现在公司还兼职父母了。”
郁小珏叹气。她无法和此人沟通。要是她娘看见有人给她送花，一定把女儿直接打包了做回礼。
“原裴熙，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去相亲的，那是误会。”
“小珏，有些人会把误会称之为——缘分！”
郁小珏差点没吐血。
她一个电话至少和原裴熙讲了半个小时，可惜，以郁小珏的智商和原裴熙的智商，狭路相逢、胡搅蛮缠的结果谁输谁赢一眼见分晓。
郁小珏下午边叹气边回座位，心底只能默默祈求原裴熙善心大发放过她，不然，工作难保啊工作难保！
结果，绝对不会尽如人意的。
郁小珏希望原裴熙良心发现，但是她没有考虑到原裴熙是完全没长良心这个东西。第二天一大早，那个花海的盛况，郁小珏刚从电梯里出来就知道今天完蛋了。
果然，进办公室的时候主任已经黑着脸在那儿候她了。
没等主任那微微颤抖的唇瓣发火，郁小珏主动低头，“主任，我错了！”那个表情，是郁小珏昨晚回家对着浴室的镜子练习了很久的完美认错表情，自认为很有感染力和说服力。一边摆表情一边暗自庆幸，还好她有两手准备。
主任原先的怒火在郁小珏如此良好的表现下，也只能伸手不打笑人脸地缩回来，“我是知道现在的小年轻追求起人来很疯狂，但是，这里毕竟是办公室……”（省略一千八百字长篇大论）。
在郁小珏听得快要睡着之际，主任终于放过她，郁小珏安心地回座位去了。
事情的完结十分戏剧化。
郁小珏因为鲜花事件，总裁办一个电话下来，她就华丽丽地在众人的艳羡以及自己的迷茫中——高升了。
郁小珏很傻很呆地抱着一个大纸箱子站在总裁办的门口，然后经由秘书小姐带领找到了座位。期间也听了点八卦，据说是总裁下令把她调上来的，就在昨天下班的时候，然后还听说那位把她调上来的总裁今天去欧洲出差了，两个月后才会回来。郁小珏叹息，她还想看看这位神秘老总来着，现在……两个月，两个月后差不多就要放年假了……见到的机会……微乎其微啊！
至于调她上来的原因，秘书小姐只说是宋秘书直接照着总裁的意思办的，具体原因她不清楚。但是郁小珏已有定论，大概是老总知道她吃了那么多顿总裁办专享加班餐，所以觉得她应该用实际劳动补回来。郁小珏亦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工作，补回来，补回来。
但是，毕竟知识有差，能力有限。
一开始，郁小珏在总裁办的日子——如鱼失水一般的惨烈啊！
记得秘书小姐叫她翻译一份文件，郁小珏查了半天的牛津字典也没翻译出个所以然，最后，在秘书小姐惊愕的眼神中，郁小珏才知道，那些是法文。她还想着，这些英文字母的组成还真是有点奇怪，原以为只专业名词牛津字典才查不到，原来……
第二天，另一位特助先生让她做一份数据统计，郁小珏唯一会用的就是Excel表格，于是，当她把那些数据输入后，Excel华丽丽地歇菜了。特助先生那脸黑得——可想而知啊！
第三天……
直到一个星期后，郁小珏才享受到了真正的如鱼得水。
因为在一个星期的磨合后，总裁办的众能人终于了解到一件事情——郁小珏唯一的功效就是打杂。于是，总裁办不需要脑子思考的杂活全部落到郁小珏手上，能人们也多出一些时间处理正事，所以，综合对郁小珏的评价还是有那么一咪咪的好的。
郁小珏原就不是个多挑剔的人，有份工作养家糊口就好，来了总裁办，大家虽然一开始对她的工作十分不满意，但是没有啥出格举动，最多就是下回不交给她做了，郁小珏还落得轻松。完全没想过，人家是看着她那工作能力还能被老总亲自调上来，一定是背景强大，说不定就是某某公司的千金菜鸟小姐，也说不定就是未来老板娘，在没弄清楚郁小珏的底细之前，谁敢轻举妄动？
来了好些天，让郁小珏比较郁闷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谢子言，也曾想过问人，然后当话将出口的时候，忽然惊觉——她不知道地铁帅哥的名字。于是郁小珏更加郁闷，想他们狼狈为奸白白A了总裁办那么多顿高级加班餐，但是她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免得被人笑话，郁小珏把想出口的话吞了回去，私自猜测：他大概是和老总一起出差了吧！
事情发生在十一月二十一日，与光棍节相差十天，办公室几位美女都号称有约会先走了，留下郁小珏十分难得加了个班。
大概是老天都不怎么见得她加班，于是在下班的时候，哗哗地下起了大雨。郁小珏无奈，只好折回去拿伞。等到再度下来时，却意外地看见对楼站着的那个人——唯美原裴熙在干一件不怎么唯美的事情——摔手机！
郁小珏很瞧不起自己的鸡婆，但是阻止不了自己的鸡婆本性。
直到走得离他很近很近，出声问一句：“你干吗呢？”原裴熙才惊觉她的存在。
紫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懊恼后镇定下来，淡淡应一句：“没干什么，准备回家。”然后，只身走进雨中。
郁小珏慌忙撑开了伞，分了一半晴空给他。
没想，原裴熙不但没有感激，反是大怒，“我要是需要伞只要回办公室打个电话，成千上万的人抢着过来送，需要你鸡婆！”
任谁好心挨骂都不会太舒服，郁小珏自然也不会例外，闷闷地回答：“我知道你是大总裁，容不下半把雨伞的宽度。”郁小珏只是在抱怨，但是她这话说的……简直跟嫌弃原裴熙肚量小没什么差别。男人往往是很爱逞强的，有钱有势的男人更是，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原裴熙一手夺过伞柄，一手将郁小珏搂了三分进怀，郁小珏正待挣扎，他就是恶声恶气，“你这伞小家子气得半个人都遮不住，别乱动。”
郁小珏这才发现，他大半身子被雨淋着，只得默然。还好秋天了，衣服穿得还不算少，她也没啥大损失，郁小珏在心底自我安慰。
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郁小珏只是在到车站的时候把伞推给了他，然后自己跑了而已。当时郁小珏想法很是简单，她知道若是自己把伞给原裴熙，就原裴熙那破性子，肯定是死守了面子不会要的，所以干脆落跑……留下傻傻愣愣的原裴熙，站在匆匆人流中，失神地望着手中的那把伞。
然而，郁小珏万万没想过，一把伞会是她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因为，自此，原裴熙再不躲躲藏藏地送花了，而是干脆明目张胆地等她下班。
对头公司的老总，天天站在谢氏大楼下面，身旁是一辆高贵典雅的玛莎拉蒂总裁系列，手中不是红玫瑰就是三色堇。
这也让盘旋在谢氏众员工心头的疑问落地，终于知道那几日鲜花满谷送人的是哪位大神了。郁小珏光荣地再度回到了流言中心。总裁办那几位秘书特助对她的态度更加迷离了。郁小珏升职必然牵扯自家老总，现在和她大小姐牵连的居然还有对手公司的老总……这扑朔的，怎能叫人不迷离啊！
在流言横飞的一个礼拜后，远在欧洲的谢子言在一次下属汇报工作途中无意得到消息。当晚，郁小珏正坐在电脑前开开心心地看着动画片，万年哑铃的手机就开始叫嚣。
陌生的号码，郁小珏一接通，耳中劈头盖脸地传来阴沉一句——
“你这几天做了什么？”
郁小珏缓神半天才惊觉这是谁的声音，小心脏立马鼓噪地开始敲打。好久好久没听见他的声音了。所以，郁小珏完全忽略了他的口气，反是开心地答道：“是你啊？我这几天……告诉你啊！我现在也调职到总裁办了。但是我调职的时候你好像已经跟着总裁出差了，所以你到现在一定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错！他知道，想当初就是他大笔一勾把她调上来的。
郁小珏继续兴奋，对着沉默不语的谢子言发挥：“总裁办很不错啦！虽然工作很多，但是都不怎么加班。就是我好像很笨，总是会把别人气到……”郁小珏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不会内疚，因为不是别人把她气到。
谢子言就只抓住了几个关键字，喃喃自语：“不怎么加班？”
然后在郁小珏絮絮叨叨的发挥中，把电话挂断了。
郁小珏说了一半……惊愕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
难道是他那边电话没话费了？难道是他偷偷拿公司电话打国际长途被老板抓到了？
脑子里胡乱地飞着些有的没的。
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情，微微地——失落了。
郁小珏随意在网络上逛着，动画片已吸引不住她的不安的心情。最后，定格在自己的博客，直到心情篇章发出去了，郁小珏才瞧见那上面她的心情——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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