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出乎意料
如果说走出来的时候，可以借着人多，基本上没什么人能注意到苏夏刻意用身体挡住的，两人十指相扣的手；那么完操之后，在最后一个音节划下休止符后，台上领操的少年却率先从高高的主席台上跳了下来，逆着人流，径直走到苏夏面前伸出手的时候，任谁都能看出些什么了吧？
人群中一阵轰动。苏夏脸红了一下，心情却无法抑制地雀跃。
手放在对温暖的手心里，苏夏弯了弯眉，“在上面等我就行了啊。”
“因为我想早一点见到你啊。”
苏夏内心深感无力了。强烈怀疑之前那个“绝对不会谈恋爱”的排行榜是怎么选出来的，还有“萧知寒同学是那种绝对不会考虑儿女私情的人”的传言到底是谁空穴来风传出来的啊！不过，虽然有忍不住想吐槽的冲动，耳根子对这句话却是很受用。
所以两人手牵着手招摇过市地上楼时，趴在栏杆上边啃苹果边看着脚底下一颗颗黑色的脑袋的顾川南反应夸张地跳了起来。
“这种‘敬个礼呀牵牵手，我们就是好朋友’的幼儿园小朋友架势是怎么回事？”
交握的手心里是一层细密的汗，苏夏的手因为维持着同一个动作动也不敢动，早就酸麻成一片。看到顾川南就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不过似乎不管用，萧知寒侧头对着她笑了笑，接着将苏夏快要滑出去的手又牢牢地包裹在手心。
“我可以把你这句话理解成‘嫉妒’吗？”面对不正经的友人时，萧知寒不为人知的第二张面孔又摆出来了。
顾川南愣了一愣，旋即随手将手中的果核一扔，“咚”的一声准确地投进了教室里的垃圾桶里。跳上前一把勾住萧知寒的胳膊，对着对方的胸口就是一记肘击。
“果然被宠坏了，就算想炫耀的话，也弄错对象了吧？这么一副想向全世界炫耀的嘴脸我看着就不爽，信不信我叫我家小夏直接休了你？”
萧知寒挣开对方的手，总算松开彼此紧握的手，去整理被友人弄乱的衣襟，冷冷却带着不容人质疑的肯定：“不信。”
当事人的另一方一时之间没会过意，正睁大眼睛看着两人的嬉闹，冷不防被顾川南“哀怨”的目光击中了。
“女生外向这句话果然古人诚不我欺也。”被丢弃的小狗似的扶着墙壁，“含泪”控诉着，“你们两个这么重色轻友，是会遭天谴的！”
随着人流汇聚到教室，越来越多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探究。苏夏感觉如芒在背，正好走过去习惯性地扶起他，弯眉笑了笑，“好啦，是我不对行了吗？”
顾川南变戏法似的掏出个苹果塞到女生嘴里，等苏夏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跳出好远，恶作剧地笑了，“萧知寒同学没有的，嫉妒也没用。”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因为完全出乎意料，苏夏因此石化在当地。
萧知寒微微一笑，然后扣住苏夏的手腕，微微侧头，就势在苹果上咬了一口。
不用看也知道造成怎样的轰动了，苏夏的脸顿时红得像熟透了的虾一般。
第一时间来打探消息的，反而是杨子琪。
女生直接扑到萧知寒身上，拍了拍苏夏的后背，神神秘秘地指了指教室后面。
“你这一剂药也未免太猛了吧，楚宵的脸色好难看，靠近他周围三米内都能感觉到强烈的‘我要砍人’的气场啊。”
“哈啊？”苏夏一头雾水，下意识地向后面看过去，察觉到这个位置视线完全被挡住之后，起身表示，“我去看看。”
被杨子琪按住了。
“药效才出来，不要这么快就急着去抚慰啦。”她亲昵地勾住萧知寒的脖子，“知寒这剂猛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啊，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让他知道，到底谁离不开谁！”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知寒轻轻拉开杨子琪的手，眼睛里满是困惑，“小琪，你在说什么？”
苏夏也察觉到话题的走向太过诡异，“什么猛药……和萧知寒楚宵有什么关系？”
“你们俩在我面前就别装啦。”抬肘揶揄地撞了撞青梅竹马的胳膊，“知寒你就是心太软——苏夏不是因为今天早晨和楚宵在楼道里吵架，才故意出动你来气他的吗？”
苏夏一时无法领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但明显感觉到萧知寒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下意识地反问：“我和楚宵吵架，和萧知寒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下面，等于默认了“今天早晨和楚宵在楼道里吵架”的信息。
“当然有关系啊，楚宵和萧知寒关系不怎么好，全班都知道的。身为楚宵女朋友的你会不知道吗？而且我们知寒啊，是班上脾气最好的。别人要他帮忙，无论什么样的事，他都会尽力帮到的，对吧？”征询认同地再次撞了撞萧知寒的胳膊。
“什么‘身为楚宵的女朋友’……”苏夏有些傻眼，慢慢反应过来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着急地辩解，“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咦，不是吗？”杨子琪看起来比她还要吃惊，大眼睛睁得大大的，“以前——哦，就是我们俩帮英语老师改作业那次——那天放学后天不是下雨么，我要妈妈送你回家，你拒绝了，后来我在车子里看见，你和楚宵当街拥吻。”看苏夏一脸的错愕，解释得更加详细一点，“当时雨还在下啊，你们两个人全身都淋湿了。站在雨里，好像是在吵架，然后你冲向一辆公交车，好像是推楚宵上车吧。”促狭地朝苏夏眨了眨眼，“然后他一把将你拉上车，拥抱，打KISS，对吧？”
苏夏脑中“翁”的一声，感觉有什么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你看错了，我们当时没有、没有打打……”笨拙地解释到此才反应过来，完全无济于事。无论是不是被曲解了，“和楚宵拥抱”这个事实却是自己完全没办法否认的。
萧知寒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杨子琪那种等着当事人自己爆内幕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苏夏感觉心一直一直往下沉，手脚开始冰凉。气氛莫名地压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微疑的声音插进来，同时手上感觉到了来自人体温暖的热度。远远看见这边气氛不对劲的顾川南几乎是一路踩着课桌横穿过来的，握着苏夏冰凉的手，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小夏，出什么事了？”
心情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没什么啊。”苏夏弯了弯眉，转头看向杨子琪，“你当时可能看错了吧，我们只是拥抱了一下而已。”
不得不说，虽然名义上年长了几岁，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倔强鲁莽。
即使学会了无论面对什么都先弯起眉，摆上轻松的表情，微笑——可是这些表面的工夫无论做多少，都无法掩饰内心的愤怒和委屈。
所以下颌线收紧，骄傲地甩出“只是拥抱了一下‘而已’”这种说者或者无心，听者却绝对有意的话语。
杨子琪率先做出反应，“啊，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是角度问题造成的错觉吧。”笑意盈盈地拍了拍苏夏的肩膀以示安慰，“不过，情侣之间就算接吻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不要不好意思嘛。”
简直是雪上加霜。苏夏看着对方无邪的笑脸，如果那个人不是杨子琪，她几乎忍不住要揣测对方是不是恶意。可是……
“小琪。”一直沉默的萧知寒缓缓开口，“苏夏是我女朋友。”
苏夏错愕地抬头看过去，萧知寒拨开杨子琪的手站了起来，巨大的高度落差，让苏夏不得不抬头仰视着对方。直愣愣地看着少年倾身过来，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脸上，微微发痒，苏夏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接着，有什么柔软而温暖的触感轻轻刷过了脸颊。
手上温暖的握感骤然消失了。苏夏来不及转头去看顾川南的反应，另一只手已经被牵起。
心跳忽然紊乱起来，苏夏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某种猜测隐隐浮上心头，难抑的欢喜又鼓动着不安。
果然，萧知寒直视着杨子琪，可是眼神分明又不在她身上。那一番动作早就引得一直偷窥这边动静的女生们的注意，少年微微而笑，迎着众人的视线，一贯的温和却绝对的强势。
“苏夏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正在交往。”
苏夏蹑手蹑脚地走到教室门口，被讲台上的老师看见了，叫住她：“苏夏，怎么不进来？”
数学老师彭老师向来不苟言笑，教学也很严厉，虽然苏夏因为数学成绩始终傲视全班的缘故，比身为数学课代表的萧知寒更得这位老师的青睐，然而常年积威之下，苏夏还是有点怕她。
万年难得迟到一次，偏偏就撞上了她的课。
教室里的气氛果然比平时要肃穆了许多，即使是“回笼觉最佳时间”的第一节课，教室里还是一片炯炯有神的目光。
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地偷偷溜进去已经不可能了，苏夏只好努力摆出镇定的表情走向课桌。
在向琳琳侧身时进去，习惯性地先拍拍凳子，抬头对上萧知寒的目光，对方微微一笑，苏夏怔愣了一下，转身坐下。
苏夏还没翻到老师讲课的那一页，胳膊被人戳了戳，同时一张纸条被向琳琳不动声色地塞进了苏夏的手里。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递过来的，果然，字迹一如既往的张扬，“怎么迟到了？不会又遭遇外星蚊子的袭击了吧？”
“没有啦……昨天看恐怖片了，半夜做噩梦忽然醒了，然后一晚上都睡不着。”
“看恐怖片？你不是很胆小的吗……说起来，昨天好像是萧知寒同学送你回家的吧？”
“是啊，他提议去看电影，我很不争气地半途就退场了……你想笑就尽情地笑话我吧。”
“……还好不是因为和萧知寒同学约会太兴奋了才整晚睡不着。话说回来，萧知寒同学怎么能带你去看恐怖片？太不懂得体谅人啦！”
“也不能这么说啊……是我自己没跟他说而已。”
“不要护着他，交往这么久连这点小细节都没有发现，是他失责啊大姐！”
苏夏看着手里的纸条愣住了。
感觉到凳子被轻踢了一下，苏夏没在意，紧接着的一脚稍微重了些，苏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看去。萧知寒对“心灵波交流”失败显然很无奈，轻声提醒：“彭老师。”
苏夏条件反射“刷”的一声站了起来。
讲台上年轻的女教师一愣，“没叫你站起来……”想了想，“也好，张静你先回去坐下，苏夏你上来回答这道题。”
苏夏手忙脚乱地翻书，被老师和蔼地提醒：“书上第33页，第四道题。”因而更加愧疚，顿时脸红得像煮熟的虾，走向讲台的过程中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
好在是苏夏最擅长的数学，题目难度适中，稍稍理清思路看完题，解法也就出来了。彭老师不停地点头赞许：“苏夏的这个解法很好，比我自己的解法要简单得多。你们先看看她的解法到底好在哪里，等会儿我们来讲解。”转向还呆站一边的女生，“回去坐下吧。”神色亲切和蔼，并没有追究她上课开小差。
回到课桌上，又是一张纸条。苏夏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不动声色地握住纸条扔进课桌肚里，顾川南同学显然不甘被冷落的待遇，细小的粉笔头不时造访苏夏的额头衣服上，尽管旁边的向琳琳努力避开顾川南和苏夏之间的那条直线，还是免不了中标的命运。
苏夏万分尴尬，低声向她道歉，对方满不在乎地在课桌下摆了摆手，悄声表示：“没事没事，谁叫他是顾川南嘛。”
“行啦，不要再砸了，想要把我变成马蜂窝用这种方法是行不通的，我有金钟罩铁布衫护身，你死心吧。”
特意画了个很Q版的小人，金钟罩铁布衫加身。
顾川南无疑被那幅画给逗乐了，动静太大的结果是再一次惊动了讲台上的老师。
“顾川南，是什么让你看得这么高兴？不介意让我看看吧？”
苏夏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顾川南镇定地将纸条塞进课桌，站了起来，“不行。”
彭老师一愣，不过并没打算就这样姑息，“为什么不行？能让你连我的课都不听，我总要知道它到底哪里吸引了你？”
“老师，那是隐私啊隐私！”换上无往不利的没心没肺的灿烂笑脸，“我上课开小差是我的错啦，我道歉。”
彭老师不吃他这一套，“隐私也不行，我要没收。”
“唉！”他换上了可怜兮兮的苦瓜脸，“女朋友的告白信也要没收吗？阻碍别人的爱情之路是会被马踢的啊，老师。”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苏夏几乎吓了一跳，如果彭老师坚持要没收，那上面自己的笔迹一定第一时间就能被认出来，到时候怎么解释？
一向显得铁面无私的彭老师却对这句话迟疑了一下，显然也不乐意干“偷窥”别人的情书这种事，“你先坐下——以后在我的课堂上无论看什么都直接没收。”
苏夏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一侧头，瞥见顾川南朝这边丢了个“你放心我绝对不把你供出去的”的眼神。
顾川南同学显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第二节课，骚扰继续。
“在做什么？”
“祈祷顾川南同学赶紧逃课吧，因为你，我已经彻底沦为上课开小差一族了。”苏夏很悲愤。
顾川南似乎迟疑了一下，苏夏并不认为他会自我反省，对方接下来却转了话题。
“跟你说正经的——刚刚看你和萧知寒同学一直在聊天没好意思去充当电灯泡——你刚刚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啊超人小姐，不要以为谁都像萧知寒同学患有‘面部表情识别障碍症’啊！”
被看出来了吗？苏夏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有点沮丧。
“是啊，萧知寒说午餐要一起吃——他今天特意带了便当过来。”
想起来，也不过是十几分钟前的对话。
“午餐一起吃吧。”迎着苏夏吃惊的眼神，萧知寒微笑着提议，“你以前说过你午餐都是在教室吃便当，那么一起吧。我今天带了便当过来，顺便也想尝尝苏夏妈妈的手艺。”
“那好啊，说明他很在乎你嘛。”顾川南很快反应过来苏夏苦恼的原因，毫不留情地批评，“不要告诉我我不在的这一周，你又回归你的包子少女的生活了啊！这里不是彩云国啊同学！”
两个人一起分享对方的便当，这样看起来很浪漫的事，在苏夏这里却成了伤脑筋的问题。“两个包子的午餐”绝对和萧知寒的标准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昨晚萧知寒有这样的提议时，苏夏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要了吧，你们在餐厅吃不是很好吗，不用想着什么事都要陪着我的。”
萧知寒却看不到女友的为难，选择性地遗忘了她的话。面对“已经带便当过来了”的既定事实，苏夏也没办法生硬地拒绝，怔了怔，表示：“那好啊。”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是干脆坦诚直接幻灭，还是想办法变出一份午餐来？
“笨蛋……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别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啦。”顾川南也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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