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遥远世界中的真公主
那是很久以前,发生在某片大陆上的传奇故事。
在那个世界,每一代统治者都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力,因此又被称作神明之子,人民也因自然的富饶,而安居乐业了很多年,直到有一位名为红日的残暴皇子,弑父继位,败德的统治,成为了所有混乱与灾祸的根源。
拥有广袤平原的土地,日渐枯萎,原本能结出丰饶果实的森林,被落雷化作焦土,甘甜的泉水混入了毒素,四季开始混乱,出现了一半夏天一半冬日的山谷,人民为四处流窜的瘟疫所苦,但是没有人能撼动王族……
这时,预言家说:南方的大姓贵族中,将会诞下一位改写大陆运命的真王。
相信着这个预言的国王,强迫各大贵族交出自己的儿子,把这些婴儿全都锁在他建造的与世隔绝的花园作为人质,不仅如此,因为是弑父继位,他也同样恐惧着自己的儿子。
那之后,有一位失去了儿子的南方贵族,只好培养自己的女儿,作为他领土的继承人,被当作男孩子般抚育,并相信总有一天要杀到皇城救出哥哥的,这位叫做“空黎”的少女,于十八年后,真的改写了大陆历史的轨迹。
虽然并未出身皇室,但空黎却天生拥有操纵自然之力,这也被视成她身为运命的公主的,一个代表象征。
没有皇族的血统,却拥有皇族的力量,善于操控翔于天空之物,因此又被称为“苍蓝的公主”。
国王的****早已累积到决堤的程度,空黎发动起义之时,几乎振袖一挥,多年来忍隐求存、等待奇迹现身的贵族们以及大量贫民,都愿意拜服追随。
战火由南至北,燃烧了二年零六个月,即将打到皇城之前,却发生了一桩改写了预言的大事。
那是即使是先代最杰出的星见,也无法弄懂的人心的拨弄下才会诞生的命运岔路口。
身为王朝第一皇女,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并在皇城之上,高悬起国王的人头,她宣布:****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国王的统治,还没有被空黎——这位运命的公主所触动,就由内至外发动变革,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被替代了。
那位皇女,被后世称为“黑之皇女”,又名“黑皇”。
传说中,她冷静睿智,高雅美丽,杀死自己的父亲,放出了被禁锢着的王子们,并且还会选择,与其中的某一位成婚。
无论是在任何一个世界,人民最渴望的永远都是安定的生活。
于是空黎的大军,突然不再被北岸的人民,所欢迎。
因为“和平”的道路,已经通由黑皇的双手创造了出来。
“只要杀死国王,****就结束了,把一切不幸带给大家的那个人,就算是我的父亲,我也不会允许他继续为非作歹,在我等待长大、拥有杀死他的力量、成为新的继位者之前,让各位遭受的痛苦,真是对不起。”
说出这番话,站立在城头,长发飘飘,向百姓们弯下腰身的美丽的皇女,以尊贵的双眼,充满尊严感的冷凛美貌,令在场者为之折服。
在被动摇了心情的一刹那,“预言家”所说过的话究竟是什么……已经成为了完全不再重要的事。
而那位苍蓝的公主——空黎的立场,则从命运的解救者,突然变为正在发动战争的逆谋者。
那是谁都不曾料想过的事。
包括原本站在空黎背后的南方的贵族们。
空黎受到了来自于己方的严重背叛。
“原本所反对的,也不是我们曾发血誓效忠过的皇家,只是那个非法的国王罢了。”
“对……现在好不容易,我二十年没有见过的儿子被放回来了,我感激黑之皇女,我要带我的部队回老家去。”
“如果违背血誓,我们拥有的力量也会被削减,忤逆神明的做法,看国王的作为和下场,就知道了啊。”
……
人们都远离了苍蓝的公主。
甚至包括,给予了她这样严苛命运的父亲。
“你哥哥还留在皇城,听说黑皇钟情于他,他现在是夫婿人选,马上放下武器、向黑皇宣布效忠!否则你与我,我们将被视为是逆谋者啊。”
苍蓝的公主的心情,没有人能够知道。
但是也有少数激烈的变革派,强烈地要求着她继续进攻皇城,结束腐朽的皇朝。
“那之后呢?”
黑之皇女,公开地,发出了如下的邀请——
“由你来开创的盛世,一定会好过好不容易终于安定下来的现今吗?由我来治理,或者你来统治,真正的差别在于哪里呢?”
直接的言辞,反而令人无从回答。
“我和你,谁才是被选中的继位者呢。”
披着黑色缎袍一身素色的皇女,站在宛若虚线构成的台阶上微微笑着。
“来一场最公平的战争吧,只发生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如果一定要有一战,那么不牵扯进任何一个士兵!不损坏任何一片国土!就只发生在我与你之间!赌上尊严以及一切,输了的人从此彻底服从!”
喊出这番话的皇女的姿态,以映影之石作为媒介,传遍到全国的每个人那里,也包括只有接受这一挑战命运的空黎该处。
在接下来的传说里,被邀请前往皇城,并与黑皇一战的运命的公主……输给了曾经赋予她不平凡命运的奇迹的预言,或者说,是命运之神输给了出人意外的黑之皇女,就此,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没有人关注,这位被预言左右了人生的公主的结局,她什么过错也没有犯,只是被命运所挑选,又因命运被封存。
难以搞懂的是,这之后,就在黑皇重建大陆的几个月后的某一个月夜里,黑皇与她从不曾离身的圣剑,也一起消失在了皇宫深处……
有人说,那是弑父的诅咒,它跟随了名为红日的暴君,也会跟随这位冷静的黑皇。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
宛如金色之砂细细拂过指间。
没有人知道被称作黑皇的女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像没有人知道空黎究竟消失到了何方。
装饰在王宫深处的女王画像,被岁月渐坼晕染。
柠檬色的月亮在海面摇荡,则是无论哪个时空、都不会改变的恒永景光。
将里香推往山谷,自己也打算结束生命,正因为没打算考虑不可能存在的未来……
现在的墨玉才会这么头痛。
搭乘了其他由旅游景点往返市内的大巴,一路上再怎么心不在焉,也能感受到其他人的注目。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坐在她身边,有着沉静美貌一旦开口却净是说些天方夜谭的银发青年。
“你说……我就是黑之皇女?”
“正是。”露出欣慰的神色,青年似乎很高兴地说着,“而我,就是您的保护者,银十字。”
奇怪的名字,却像键入正确的密码,这个人所说的一切都不可思议,却无法令墨玉感觉违和。
下了巴士,换乘地铁,青年亦步亦趋跟在墨玉身后,因时间并非高峰,而找到座位的墨玉却在坐下后,尽可能地低垂着头,不想与自称银十字的青年,四目对视。
有三五成群的女高中生,穿着名校的校服,却在电车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时往墨玉身边投来的视线,令人感觉异样糟糕。
从以前开始,就很讨厌被视线围绕。
提心吊胆的现在,墨玉更害怕,会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罪行。
虽然也明白,一定是身旁的银十字,太过显眼,才会惹人关注,那些人根本不是在看自己,但是一旦感受到视线,连呼吸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放在裙子上的手下意识捏紧,墨玉小声恳请:“不要再说那些奇怪的话了,什么黑皇、公主的……”这个人看起来比自己大,应该是哪里的大学生吧,难道是那些电玩打多的御宅族吗?对了,他还穿着那么华丽惹眼的衣服,一定就是在搞COSPLAY的那些人……虽然只有那个奇怪的力量,怎样也无法解释,但只要说成是幻觉,一切也就合情合理了。
“啊?”
胡乱思考的时候,没留神对方竟然把手也握了上来,墨玉慌张地抽出手,受到惊吓地偏头,看到的是青年脸上一瞬而逝的悲伤。
“做什么?”
“主人你……宁愿相信,亲眼所见的是幻觉,也不肯再相信我了吗?”
霜色的眼睛,飘荡起些微难过的神色,从现身开始,就维持着认真表情的青年,让墨玉几乎要认定是自己的错。
“因为……”她小小声地抗辩,“因为你说的事,实在也太匪夷所思了。”
对。
什么大陆啊,公主啊,要是相信了那样的话……
虽然心里有个声音在热烈的诉说,诉说着要是他说的都是真的就好了,但墨玉实在没有那种相信之后才被告之又是玩笑的坦然。
把头埋得很深,从银十字的角度望去,即使就在身侧,也只能看到少女漆黑的发旋,埋藏在那其中的,小小的声音,轻声说着:“我……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愿意为我付赎金的人,所以就算你打算诱拐我,欺骗我,也一定不会得到任何好处的。”
微微向上方望来的眼睛,总觉得,再过一秒,就要流出泪水,然而那双时刻给人以泫然欲泣错觉的眼眸,毕竟没有一次,真正地流出眼泪。
即使活在这个世界上,短短十六年里,遭遇的全是让灵魂支离破碎的悲惨的事,即使这样,也还维持着摇摇欲坠却未曾失去的自尊心。
注视着这样的少女,银发的青年微微凝神,迟疑地伸手,又在半空处缩了回来,转而望向车窗外不停移动的单调景色。
“主人,请准备下车,我们似乎到站了。”
“空黎,我要吃香肠。”
“住嘴!”
手上和脸上都贴着OK绷的里香,一边狼狈地拉开冰箱门,一边回头恶狠狠地瞪去。
厨房的门的附近,站着身穿蓝色背带裤,看起来和里香年纪相仿的少年,只是那张原本细致精悍的五官,因面无表情,而稍稍有些惹人讨厌。
没错啊,TAT!里香暗自握拳。
这家伙真是个讨厌精,良贞和这种人比起来,简直就像天使了,回家的一路上,里香受到的冷嘲热讽,竟比良贞十年份的相加总合还要多。
“我只听说过转世会让人法力变差,但没听说长相会越来越丑。”
你难道是我每一世的背后灵吗?
“既然是红头发,怎么可以不叫安妮?”
为什么鬼怪竟会知道这种冷笑话?
“明明是自己变出的飞鸟,还会坐在上面摔下去,什么?恐高症,哈哈哈哈哈,空黎会恐高!你是白痴还是白痴还是白痴啊。”
白痴比较像你才对吧。
但不管里香心里如何激烈的反驳,被“祖先大人”这金光闪闪的四字招牌,和那奇妙的现身方式,唬得说不出话的她,还是乖乖的,或者说根本就一路惊恐万分地搭乘白色飞鸟,在少年的强迫下,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还好这个时间,家人都不在。
擅自就跑去洗澡,还让她这女生,排在第二号,然后等她洗完,又发现他擅自换了良贞的衣服,开始命令她去做饭。
“啊啊。”她受够了。
“蛋煎一面熟,洒一下胡椒。”少年冷淡地挥舞着手指,一副指挥者的姿态。
“请等五分钟……才不是!你到底是什么家伙嘛?”这样下去,她会变成习惯的奴隶。
“都说了啊。”咬着不知何时戴上的装饰性白手套,少年面露微笑,“我是、祖先呀。”
“……”好、好吧,里香努力说服自己,但还是有一阵阵的悲惨感迎面袭来,因为,她也从漫画里看到过很多不可思议的情节呀,会出场的,难道不是命运的王子什么的吗?
脑袋砰然垂下,挂在胸前。
里香想起了明月奉送的算命纸牌——啊啊,难道这就是改变命运的一日吗?
“就算,你是祖先好了,为什么要叫我空黎?”里香结结巴巴地把蛋煎好端上,幽灵也要吃饭吗?“难道那是我前世的名字?”
含着汤勺的卷发少年,闭上眼睛,面无表情地咀嚼。里香好可怜地一旁等了十秒,才听到他说:“我终于发现,你不输给空黎的地方了。”
“是什么?”里香怕怕地问。
少年微笑,“你的美貌、胆识、计谋、所有一切,都比空黎差多了,只有做饭的手艺这点……”
“嗯?”
“几乎和以前一样差。”
“……”抱在里香怀里的盘子险险发出碎裂的声响,如果不时刻提醒,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救了她,好像还知道有关她的很多事,更是传说中的祖先大人,她说不定会直接拿盘子摔下去呢。
“算了。”少年用桌布擦擦嘴,“也该说正事了。”
“嗯嗯!”里香露出小狗般的眼神,一脸期待。
“首先,”茶色卷发下,清亮剔透的眼神犀利望来,“你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墨玉为什么要把我推下山呢?”
“谁管那些事啊。”少年的表情立刻毫不掩饰地变得难看,单手托腮歪过脸,愤愤道,“谁叫你平常做人太失败,被人怨恨也是理所当然吧,我可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她的生死大事,怎么能算无聊,里香虽想反驳,但一想那样一来,又要被少年骂更多,只好委屈地忍耐了下来。
“那,我是谁,你又是什么?”
“骂你白痴就真是白痴吗?你是谁你都不知道,还跑来问我?”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面前的少年脾气很差,“至于我是谁,都已经回答过六次了吧。”
瑟缩着肩膀想:才没有那么多次呢。里香满面乌黑,“我是指——你说的‘空黎’是什么嘛!”如果和她没关系,他为什么要那么叫她呢?
悻悻然地注视里香半晌,少年把左手伸了过来。
被衣袖掩盖,因而未曾发觉有哪里诡异的左手,此时才注意到,在少年左手背上有一枚如嵌入肌体的光滑圆石那样的东西。
“好像放大的耳珠。”但是怎么会镶在手背上呢,里香皱着脸,认真地靠近看,“这是贴的?”
因没有马上听到已成常例的冷嘲热讽而抬头,看到的是近看才发觉非常年轻,说不定比自己还要更幼齿的脸孔,眼睛像琥珀那样,纤细鲜妍得不可思议。活着的时候,他一定是个极为美丽好像女孩子那样的少年吧。
“当然不是,这是我的‘能源’。”
“能源?”
“想要知道吗?”
“哼。”里香防备道,“就算我说‘想’,你也会回答‘不告诉你’吧。”
“怎么会呢。”有着幼齿美少女脸孔的少年,一微笑起来,就像哪里来的王子般,美丽至极,背景骤然增添了白百合花纹的效果,美少年就在那盛放的图案里甜笑着向她伸来手背,“呐,把你的血滴在这枚石头上,我就告诉你哦。”
脸上骤然被划下黑色细线,里香的下巴几乎砸落脚面,却张着手紧贴墙颤抖着回答:“我、我已经知道了。”
没错,原来自称祖先的少年,他根本就是吸血鬼啊——
漫画故事里,常有这样的情节。
住在某地楚楚可怜的少女,被强大邪恶的吸血族觊觎,由于少女的鲜血实在太过美味,品尝过一次的血族,食髓知味,继而掳走少女,以每天只吃一点点当点心的方式,蓄养对方作为血奴。
“唯一和故事不同的是,”合上书本的里香,往身后望去,“为什么反而是吸血鬼?要住在我家里,被我所蓄养啊啊啊。”
今天下午,迫于“祖先”一连串毒舌攻击累积造成的淫威与压力,里香被迫同意了给他一点血,主要里香很好奇,她想知道给他血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本以为要用到刀子,没想到少年只是拉过她的手,垂眸靠近,在那上面轻舔了一下。
就像被小猫的舌头舔过似的,有些微被肉刺划过的感觉,与其说痛,不如说是有点害羞,里香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接着又舔了他自己手上的石头……看来正确并简劣的程序也许应该直接把血滴到石块上。
那根本只是一滴血的量吧,少年手背的石块却像被启动了似的,发出完全不同先前的莹然亮光。
“好了,这样一来,又和以往一样了,虽然麻烦,不过仔细想想,就算顺利,也只是短短的一百年而已。”
少年说了意味不明的话后,整个人就在里香的面前,消失成了刚出现时的那种朝雾幻影,吸覆进了被余留在餐桌上的一枚戒指当中。
原来他手背上的石块,就是这枚戒指的戒面。
里香握在手中,看着淡蓝色的戒指,好玩地戴在了手上。
虽然想问,什么叫麻烦,什么是短短一百年,但吃掉她的鲜血跑进戒指里的少年,却好像懒得理她般地,索性不再回答她的问题了。
而那时,陆续回家的爸爸妈妈,也使得里香没有机会问得更多。
好不容易,拖到晚上,吃了饭,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想试着把戒指里的少年叫出来,刚刚充好电的手机却没命地响了起来。
“跑到哪里去了!笨蛋!”
一打开,明月的女高音,就穿破空间的阻隔,划入耳膜。
“啊……”怎么办,里香才想着糟糕,要怎么解释,对面已经说起来:“唉,还好程程和老师说,墨玉不舒服所以回去了,而你一定是送她一起走,才平息下来,不然私自在郊游中离开,你一定会被惨骂!”
“哦哦。”原来程凤秀,有帮她解围,嗯……不过,那是为了帮墨玉解围吧。里香沮丧地想,说起来,没想到墨玉……是那种痴情的女孩,仔细思考一番就恍然大悟了,一定是因为看穿了她也喜欢凤秀,才会对她出手吧。
唉,下次见面时,应该告诉她,凤秀喜欢的是她才对,自己才没有被凤秀看在过眼内呢。
这样想着,里香忽然捂住身体惨叫:“啊啊啊,不行!不行!你不准听!”
对喽,因为身体内,住进了能够洞犀她在想些什么的会吸血的鬼怪呀!
“不要没事就乱吼!”捂着耳朵跌摔出来的少年,一副很气的样子,浮坐半空,“这样会害我很累!”
“为什么?”终于跑出来了哦,里香气呼呼地叉腰瞪视,“不喜欢就不要跑出来嘛!”
注视着她,怔了一怔的少年,过了一会儿,才眼神飘移浮起一点笑容,“因为,我是个负责任的祖先啊。”
“主人,你不进去吗?”
立身于窄细狭长的昏暗过道,青年习惯性地微偏着头,以余光打量手持钥匙串簌簌发抖的少女。
“我、我说……”
墨玉校服掩盖下的心脏,怦怦跳动,即使再怎么带着银十字东绕西绕,拖延时间,对方也像知道她住在哪似的,不时忖疑指正“主人,刚刚好像走错了。”迫使她不得不转回到正确的方向。
“我说你……对,你也玩够了吧。”墨玉试着装出笑脸,“应该回家了,你的父母也会为你担心的吧。”
“父母?”青年愣了一下,旋即微微笑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认识主人一人。”
“可、可是……”
要是让他进来的话,她的事就……
墨玉整个人六神无主地慌乱着,青年考虑的却是其他的事,偏头稍作迟疑,他摘下胸前挂着的十字架,递了过去。
“主人,请你带着这个。”
“这是什么?”
“是我。”
“呃?”
青年歪头微笑,“虽然说出来有点丢脸,不过我的生命早就已是不同的形态了。”微垂的眼睫因过分浓密而产生厚重之感,骤然掀起的动作,令人无法不去凝视那瞳孔中的认真,细长的手指抵在唇前,狭长眼型内的霜色瞳孔注视着墨玉,“带上它吧,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是你由心的呼唤,我都可以听见,都会马上出现。”
将信将疑地握住十字架的另一端,墨玉不安地抬头,“就像阿拉丁的神灯那样?”
“……”青年扬唇,“对,就像神灯那样。”
站在昏暗的门廊,望向平摊的掌心。
十字架缠裹着肉眼几乎不可辨认的红色丝线,泛出古朴银彩。
墨玉疑惑地再次抬头,面前却已经消失了适才还微微垂眼的青年的身姿。
也许一切,都只是梦。
但十字架却真实地留在掌中。
墨玉握着它,迟疑片刻,转身打开房门,门稍一推开,沉腐的气息就扑鼻而来,左右梭巡了一阵,一切都与清晨离开前一样凌乱,因适才还有银十字伴随左右,此刻一个人,就变得加倍孤单。
“呐。”
站在只有一人的黑暗空间里,墨玉握住手中的十字架,因着不知缘何的心情,复杂地呢喃:“现在,你也在我身边吗?”
“在的吧,要是那样,我的秘密,你一定已经知道了。”
虽然并没有得到回音,但墨玉还是孤零零地站着,仰头望向被黑暗拉高的天花板,“其实,我是希望能够被谁发现的……”
对。
担心又害怕,却偷偷做着莫名的期盼,因为要是被发现了,这种无涯的审判就可以早日结束。
为何谁也没有注意到呢?
不管是公寓管理员,邻居,老师,同学……谁也没注意到她杀了人的事。
被无法甩脱的寂寞缠绕着,就像是十字架上那隐然可见却无法剥离的红丝。
墨玉也不完全了解自己的感情,说不定是希望一切尽快结束,才对里香,做出那样的事。
现在,里香的事,一定已经被发现了。
也许明天,她就会被警察带走。
未来,就像窗外漆黑的夜晚,根本不应有一丝光亮,但手掌中的十字架,却又一下一下地发出撩拨人心的名为希望的闪光。
比起冷漠的同学。
墨玉更讨厌的是怀抱着“我是好人”这种想法,来偶尔接近她的家伙。
比起被残酷的对待,不经意也不负责任的温柔才是更可恶吧。
那种“明明是你令我喜欢上了你,却对你本身不具有任何意义的行为”,墨玉已经觉得害怕了。
所以才不想相信明明就渴望着要是能相信就好了的银十字吧。
眼泪掉落的同时,有手掌从身后探来,蒙住了墨玉的眼睛。
以往,一定会认为是僵尸来袭的噩梦,今天却开始拥有其他的假想。
“不要哭。”凉软的声音在颈后很近的位置,真实成形,温柔地唤出,“我的……主人。”
奇妙的一日,随夜色渲染、加深,直至告终。
窗外下起渐大的雨,雨滴斑斑溅上玻璃。
里香头昏昏地喝了牛奶后上床睡觉,一边祈祷着明天醒来时,手上的戒指请消失吧。
墨玉也在胆战心惊中握着那冰凉的银制品,忐忑不安地等待黎明。
寄住在戒指里的少年,究竟是谁?
宣称是保护者的银十字,他所讲的故事,是否可以相信。
在惊惧与疲惫的双重牵引下,墨玉堕向深沉黑甜的梦境,在无止境的梦境里,她站在一扇圆形的大门前,背后有莹然微亮,发出将要把人吸入的闪光。
有脚步声,从另一边的楼梯回旋着踏上。
棕色的眼瞳、飘荡的栗发,穿着短甲银盔的少女,背着苍蓝的钢刀。
“我应邀前来了!黑皇!”
身后的门,静静地敞开……发出直视太阳时,才会看到的强光。
被那个光线所遮掩,一瞬间看不清少女的面貌,心底里却像有另一个自己在下意识地念出对方的名字——
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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