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和紫鹃方走到荷塘边,迎面就碰上了宝玉。只见宝玉气喘吁吁道:“林妹妹,真叫我一通好找呀。”
黛玉问道:“宝哥哥这大清早又有什么事呀?”
宝玉道:“我前几日得了一件好东西,是那西域上供的雪莲茶,说是需用今岁第一起大雪烹制才入口沁香呢。昨日下这场大雪,我心下欢喜,想着终于能烹制那西域奇茶了。可是又想到哪地上的雪恐不干净,沏出茶来未必好喝。故而就冒雪扫下这片梅林枝上的雪来。孰料这雪却不好收的很,用小刷子一刷就扑簌簌往下纷飞,好不容易才收了那么一小坛,今一早我就吩咐袭人快些把那雪水烧开,冲得第一起茶就给妹妹送过来了。只可惜妹妹竟不在屋。问紫鹃也说不知,无奈何我只好在园子里乱逛寻着妹妹的踪迹。”
听他言说的这一番辛苦,黛玉心中很是感动。遂柔声说道:“难为宝哥哥如此尽心,这番盛情厚意让妹妹心中感动不已。”
宝玉微笑道;“这算得什么?只要妹妹高兴,让我做什么我都乐意。妹妹抛家别亲的来到这里,我这个做表哥的多疼疼妹妹也是理所应当的。”
此番话宝玉说得情深意切,可是在感激之余却让黛玉心里又有了一股浓浓的担忧之情。不知为什么,在她的心中总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提醒她时刻要排斥宝玉,不要过多的接受他给的关爱。黛玉本想告诉宝玉,不要如此费尽心力地讨好自己,自己真的不能给予她任何的回报。但话到嘴边终又没忍心说,遂又咽了下去。
“宝玉,你今日不去学堂,只在这里闲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王夫人冷冷的声音。
宝玉身子微微一颤,忙回头请安道:“回母亲,昨日大雪,因路不好走,先生着人来送信说要我们休息一天!”
黛玉望着王夫人那肃然的一张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走过来,躬身施礼道:“黛玉给舅母请安了!”
王夫人斜睨了黛玉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甥女多礼了!”
黛玉看她这副怪模样,料到她心里必然有怨,此刻还是避其锋芒的好。遂又客气地说道:“既然舅母跟表哥还有话说,甥女也不便打扰,就先告退了。”
王夫人看也不看黛玉一眼,淡然说道:“甥女好走吧,这地上雪厚,仔细滑到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不要了老太太的命,你就是我们阖府的贵体千金,故而还是小心为妙吧!”
“你——”王夫人说话夹枪带棒,雪雁一时气不过,正要回敬她几句,却被黛玉狠狠拉住,并朝其拼命摇手。黛玉似乎丝毫没有听出王夫人这话中的尖刻似的,只听她温婉地说道:“舅母关心的极是,我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呀!人言爱屋及乌,舅母素来在府里享有孝顺之名,对老太太的恭敬之心自是无人能比的,料想对黛玉也是有与老太太同样的心吧!”
王夫人万没有想到黛玉会以这样的话回复她,一时她到猜不出黛玉是否听出她话语中的尖酸,故而弄得她上不来下不去的,只好挤出一个怪怪的微笑道:“是呀,是呀,甥女这般的人品,哪个不爱呢?”
宝玉因着方才王夫人阴沉的脸色一直未敢出大气,现看气氛似有缓和,遂也笑着说道:“母亲说得是呢,这阖府的姐姐妹妹论相貌,品行,才学却无人能与妹妹相比的。故而妹妹正是人见人爱才是,如若不爱,那倒是他的毛病了!”
“可不是她有毛病!”宝玉的这番话歪打正着,可稍许的给雪雁解了气,雪雁遂小声地嘟囔道。
黛玉忙以眼神制止她,并小声说道:“切莫胡说了,咱们还是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非之人才是。”
雪雁马上会意,忙搀着黛玉小心地走了。
宝玉在后面恋恋不舍的望着黛玉渐去的身影,还不忘喊道:“林妹妹,那茶记得回去就赶快喝呀!若是放久了,就无味道了!”
黛玉听言,不由暗生感叹:看来宝玉是个何等痴顽的人呀,她母亲的心思他竟然没有猜出分毫,还只是在他母亲面前说些个让其母生气的话。在感叹的同时,黛玉很庆幸自己有了足够的理智没有陷入宝玉那份温情里,不然,看王夫人那对自己深恶痛绝的眼神,日后只能让自己落得个悲惨的境地。
这边黛玉的身影已然渐渐远去了,宝玉却还痴痴地盯着看。气得王夫人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黛玉到底算什么?就把你迷成了这样?你为了她可以两天不去上学,冒着大雪给她收集梅花上的雪水,冒着严寒去给她送茶。我养你这么大,何时见你对我有这份孝心了?我真是白养了你!可怜我那先我而去的珠儿呀!”王夫人彻底被宝玉对黛玉那份痴恋给气疯了,说完这番话,竟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
“哎呦呦,母亲大人,您且慢点!孩儿的耳朵都快被您拧下来了!”宝玉的耳朵被拽得生疼,脑袋里也更是一团雾水。以前自己也逃过学呀,也不见王夫人如此生气。要说这次下了这么大的雪,逃了两次学,也是情有可原的,怎么母亲竟然那么生气?把王夫人的话又细细回忆一遍,又拍着脑袋思忖一回,方才有所了悟。原来母亲是生气自己对黛玉太过关心了。
可是难道他这样做又不对了吗?她自己方才也说了黛玉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呀!既然是老太太喜欢的人,自己多关心一点又有什么错呢?再说林妹妹还是那样一个神仙似的人儿,又和自己是至亲的姑表妹。想来想去,实在也是想不出个因由。看着王夫人那哭的惨烈像,他也不知如何是好。遂只好甩手转身离去了。
王夫人见宝玉转身走了,心里的怨怒又添了几分,哭声竟更盛了些。
“太太,这大天广众的,您何必如此?既失身份也于事无补呀!”
王夫人听这话说得有理,便止住哭声抬头望向说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