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母见薛姨妈走后,就命鸳鸯查点她们都送了什么礼物。鸳鸯查看一番回道:“有鹿茸一个,上好的千年老人参两支,另外还有龟甲,茯苓,冰片若干。”
贾母欣喜道:“都是贵重无比的药材补品,若使银子去买,怕是三四千银子也未必买得回来。这姨太太真真好大的手笔呀!说起来,我只觉着亏得慌,先前她姐姐病了,我并没有上心,反而还嫌弃她来着。姨太太不仅不怪罪,反而那般的大度,竟说她姐姐得病反而让我费心的话。想来给咱家几个姑娘的东西也都差不了吧!”
鸳鸯也暗暗为薛姨妈的出手阔绰而感叹,听老太太问话,忙回说道:“应该也是不少吧!要不,奴婢一会儿去问问!”
贾母悠悠道:“这又何必,到底是人家姨妈送了这么大的礼,又到了年跟底下,我们想着应该怎么回礼才是正经。一会儿你去把凤丫头叫来,我要好好和她商议一下,唉——你是知道的,如今咱们府里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去岁竟然出了几项亏空,现如今又要兴建园子,前几日又还了北静王府一份大礼,实在是有些入不敷出了。”
鸳鸯沉吟了一会儿道:“老太太,奴婢心里倒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母道:“你跟随我多年,可谓是忠心耿耿,府里的事我也不曾瞒你,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出来吧!”
鸳鸯便放胆说道:“我以为姨妈初到咱们家,因想着要在咱们家长久的住下来,未免欠咱们的人情,这才送这么大的礼。咱们只需在礼节上象征着还礼也就是了,若做得太过了,反而不好。”
贾母细细想了鸳鸯的话,觉得不无道理,遂说道:“你说得也是,那样到显得生分了。你把我的话传下去,就说以后姨太太和宝姑娘就是咱们府里的正经主子,任何人不得有丝毫的怠慢!”
鸳鸯听罢,忙应了下来。说道:“我这就去找二奶奶来。”
贾母又叫住她道:“你且等一等,我这心里一直还憋闷着一件事情。思来想去还是说出来,让你帮着裁夺裁夺的好。”
鸳鸯道:“蒙老太太如此信任,你就说吧!”
贾母道:“这北静王府素来和我那姑爷林家没有往来,且隔着千山万水,为何那一次初见面,就送了黛玉那么重的一份礼呢?我思量着,莫非这北静王看上了玉儿?可是,这亲王的婚姻向来要圣上来指定呀!我原还指望着让玉儿配我的宝玉呢!如此亲上加亲岂不更好!更难得宝玉那孩子对黛玉一直是一往情深的。你看他先前多么的冥顽不灵,他爷老子打了他多次也不见效,黛玉不过来了这一年多,竟让他改了大半。昨日,大家伙在夸赞宝玉时,宝玉却只对着黛玉一个人笑。黛玉与宝玉回视过来,宝玉就又欣喜的不行。我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他们二人的这番心思我岂能看不出来!可是,我们如今家道一年不如一年,虽有个元妃在宫里,可刚刚封了妃,一时半会儿也指望不上,若宝玉找个娘家家私殷实的。好歹给我们贾府也有个帮衬。就这一点来说,黛玉是不行了。我那女婿自诩高风亮节,辞了官不做,家底自然是薄的。若论家私到底是宝丫头好,最可喜她的模样也是一流,品行更是没得说。只可惜,她又要备着后年的大选!唉——也真是让我伤脑筋呀!”
贾母长篇累牍的说了那么多,让鸳鸯不由生出许多的感慨。但如此大事,岂是她一个丫头能说得上话的。这贾母不过觉着憋闷难忍,才一吐为快的。遂只好劝慰道:“老太太想的太远了,如今宝玉还小呢,何苦为这事劳神?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太太您和宝玉都是贵人福命,到时自然有好事到来的。你且在榻上歪一会儿吧。”
贾母道:“你说的也是,现在劳心想这个断没个结果的。我在这歪一会儿,你去找凤丫头过来吧!”
鸳鸯走出门来,不由长舒了口气,心里替黛玉庆幸道:“幸而林姑娘那冰清玉洁的人早就看透了这一层,没有对宝玉用真情。看着贾母平时那样的疼黛玉,可是一到关系切身家族利益的时候,还不是很自然的把黛玉舍弃了?富贵,权利,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鸳鸯虽然一直在老太太身边服侍,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学会了很多的世故圆滑,曲意奉迎。而多年的磨练也让她练就了一双洞悉深入的眼睛。但是在她的骨子里却有着一颗至真至善的心,她的潜意识里也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过上一种恬淡纯净的幸福生活。在贾府这个偌大的家庭里,上至尊贵的主子,下至最底层的奴才,有多少人不是为了富贵,权利儿苦苦追寻着,而唯有黛玉让鸳鸯发自肺腑的喜欢,因为黛玉总是一身傲骨,高风亮节。正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这也是为什么她总在无意中庇护黛玉的原因。
而对于薛氏母女,在贾母说出那番话以前,鸳鸯还在暗自疑惑,这母女俩何苦如此的下本。现在她才明白了,原来她们是有另有目的,意图收买人心。事实证明她们做到了,不过是一些珍贵的药材,就让堂堂荣府的老太君对她们盛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