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萧桀慢慢地坐在床沿上,两只手捂着脸,整个人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米筱筱在床上慢慢地翻了个身,他回头去看她,发现她已经醒了。他问:“睡得好吗?”
米筱筱看到床边的萧桀,第一反应竟是低下脑袋,窥视着被单下的自己是否衣物完整。看她呼了口气的样子,萧桀轻轻笑了起来。
米筱筱有点难为情地看着他。
“过来。”他朝她勾勾手指,见她缩着身子一动不动,便移到她身边去。
房间很暗。
但在黑暗中,萧桀仍感觉得到她的拘谨。她紧紧地捏着被单的一角,不知所措。他轻声地:“我不会强迫你。”
米筱筱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看向他。
“过来。”他坐在床沿上,身子笼罩在幽暗中。米筱筱只见到他微微侧过身子,朝向自己这边,一只手搁在身旁,以目光注视着自己。
她慢慢挪过身子,在接触到他身躯的一刹,他用手揽过她的肩膀,搂过她的脑袋到胸前。“你总是这样子,爱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低头笑笑。
米筱筱的嘴唇嚅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幽暗中,她看不清楚萧桀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肩膀微微一动,而后低声一笑:“我很庆幸,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他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长发,嘴唇吻着她的前额,“不然的话,你会让我很为难的……”
米筱筱凄然一笑。经过了那么多,她发现自己依然不能决然的推开他。那种感情,究竟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她以为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萧桀从她生活的离开而淡化了,但是在他牵起她手的一刻,她心底竟然依然选择了他。
她明白夜枫的不甘。明明是夜枫先对她伸出手,她却在随后,选择了萧桀。对她好不能笼络她的心,便学着萧桀对她坏,依旧不能得到她的注视。她想起自己答应夜枫求婚的时刻,心底或许就是期望着这个消息将萧桀带来?
其实她也很坏心眼,她默默的想。这一想就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她第一次被打,第一次差点被卖掉,第一次遇上萧桀和夜枫,第一次被萧桀惩罚,第一次报复萧桀而和夜枫发生关系,第一次害死人……想着过往就想到出神。
萧桀的头在此时低下来,温热的气息撒在她面上。他的唇离得她越来越近,近的就快碰触到,米筱筱却忽然偏开头。
她正好想到洛慕天。那个始终斯文温柔的男子,被她的偏执害死了。
萧桀深深地看着她,像要把她的模样揉入骨血中,而后才迟疑地松开手。他翻身坐起,从床头柜上摸过烟盒,取出一根烟点上。他慢慢地抽着烟,背向米筱筱:“如果你要离开的话,我现在就开车送你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决定好了再告诉我。”
顿了顿,他低低地,似笑非笑:“抓紧时间。可能过了一会,我会改变主意也不定。你知道的,我一向反复无常。”
米筱筱盯着他的背部,默然不语。
这个男人,这个自尊得要死的男人,绝口不提道歉的男人。他伤害她那么多。
这个宁愿自己下半辈子活在懊悔中,也不愿意出言挽留她的男人。
可是悲哀的,她了解他。
怎么可能不了解呢?
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同样的自尊,同样的压抑自我,同样的不愿暴露内心伤口。
她咬了咬嘴角,却一下不慎,把嘴皮咬破。甘腥的血,流荡舌尖之上。
就让自己先把内心伤口揭开吧,血淋淋也好,自此以后无法治愈也好,就这样互相拥抱着互舔伤口也好。
如果现在放开他的手,以后就再也无法触碰了吧?
米筱筱下定决心,伸出手去,从身后抱住了他,就像自己曾臆想过的无数个夜晚—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要让自己温暖他,然而却在他一次次的伤害以后,选择远离他。但是这一次,她想再试一试。
萧桀坐着,久久不动。米筱筱在他身后,只见到那一支烟尾,闪着橘红色的一点暗光,明明灭灭。他忽地倾过上身,把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转过身来抱住她,把她压倒在床上。
米筱筱有点紧张地盯着他。
他只是默默地从上方俯视着她,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不再绷紧。身上淡淡的烟草清香,在暗中荡来。
她牢牢地看着他,他却忽地微笑着:“你留下来,我很开心。”
说着他握过米筱筱的手,躺在她的身侧,与她并肩。米筱筱忽然觉得,这种安逸稳定的场景,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此时,只听萧桀在耳边轻轻地:“我很累了。很多东西,争到了最后才发现不过是一场空。哪天我死了,还不是身外物,一无所有。”
米筱筱有点错愕,转过脸去看他。他的眉眼在黑暗中,更形魅惑。
她想问,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盯着黑暗中的一点:“你不问我原因?”他转过脸,带着些笑意地看她:“这不像你。”
米筱筱只是握过他的手指,轻轻地举到自己脸颊边。他的手指凉凉的,医生说这是身体不好的表现,才会一年四季手脚冰凉。此时他手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十分好闻。“我只想过的简单。”她低声地,“你们的是非我从来不想管,只是你们一直强迫我陷入其中。”
她说罢,发现萧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蓦然微微一抖。
她感到自己的脸颊一热,已经被他的手扳过,来不及反应,他的唇已飞快贴上来。她的唇舌间,一股薄荷气息的烟草味侵入。他的吻十分温柔,像是小心翼翼的,要征询她的反应。
他曾经进入过她的体内,她的身体曾经怀着他们的骨血。
他对她从来都霸道而冷然。然后这一次终究不一样。
萧桀的手从身后搂着她,而后开始从腰部往上移,一只手托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开始轻轻地解着她外衣的扣子。
他感受到她身体再度绷紧,于是松开了手,手指轻轻在她背部打着旋儿,同时低声叫她放松。她抿紧了嘴唇,却再度被他的唇舌侵入,然而这次,她开始羞赧地承接着他的吻。
他的手指在她背部游走着,像灵巧的蛇,缓缓地,滑进了她的衣料中。游移过她平坦的小腹,在小巧的肚脐上方打着转儿,然后上移到少女柔软的上身。她一下子红了脸,把脸埋到他的锁骨间,他却低下脑袋,轻轻含住她的耳垂,一只手迅速地游移到她的背部上。
以往他暴虐的欢爱情景再度浮上眼前,但这次她命令自己不需逃避,这一次是不一样的。她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后背。萧桀的脑袋已下滑,掀开她的衣服,嘴唇落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吻着那里,辗转的吮吸。米筱筱觉得小腹十分地痒,正要推开他的脑袋,却感到他的身子已经紧贴着自己的,前倾过身子,压住了自己。
他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低沉而清晰地:“为我生个孩子。”
那声音如此地近,然而她却像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才蓦然反应过来。一霎那,在泰国的那些事情都轰然的在眼前一幕一幕浮现:她遭遇的羞辱、他对她的决绝、惨死的邻居、她失去的孩子……
她忽然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他。
“对不起……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掩着面,声音哽咽。
萧桀跪立在床上,盯着黑暗中的她。片刻后,抱紧了她。
米筱筱很快在他怀里睡着。漫漫长夜里,他却只是盯着房间中的黑暗阴影。有米筱筱在他身侧,那些心魔幻影不再浮现,他低下头,看着熟睡中的她,轻轻在她前额上印上一吻。她的睫毛动了动,仍睡得安稳。他却是心事重重,脑袋贴着她的脸颊,一夜无眠。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毫不吝啬的照耀进来,整个厨房亮堂着。锅里煮着什么,在咕嘟咕嘟地响着。米筱筱熄了火,飞快地用汤勺捞起面条,放到碗里,再倒入乳白色的骨头汤。汤太烫了,她用手摸了摸耳垂,才又转身从冰箱里拿出沙拉酱,倒入水果皿中,跟早已切好的苹果片火龙果肉橙瓣搅拌起来。
她把汤碗端到饭厅里,从那里望出去,客厅和花园里都见不到萧桀的影子。她猜想,他大概还在房间里工作吧。
这些天,他俩都待在一起。米筱筱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堂主的他,没有亲自回京津堂,但她也不去问。
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样的日子,对其他人来说,是最平常不过的生活。对她而言,却是一直渴求的安稳。仿佛她一旦开口了,萧桀就又要回到京津堂去,每日里忙碌着那些事情,过着让人提心吊胆的日子。
米筱筱回到厨房里,把水果沙拉端出来。她对着房间喊着萧桀的名字,却无人应声。
“他在楼上吧。”她摘下围裙,随手搁回厨房那,只穿着件家常的纯棉T恤和蓝色短裙。她想喊他,但想想还是不要打扰他工作的好,于是便轻轻上了楼梯。
正对着楼梯的那房门半掩着。
米筱筱把房门推开些,轻声地:“萧桀——”
萧桀俯身躺在床上,柔软的丝质被单卷裹着他裸露的身体。平日严谨寡肃的他,此时两臂趴在枕头上,竟以婴儿般的睡姿,沉稳地入眠。
米筱筱站在床边,就这样看着他。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微微笑着,要往外走去,却一眼见到床边的桌面上,在放着数段烟蒂的烟灰缸旁,有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她的心突地扑腾一下,一股不安弥漫。
轻轻探身过去,她拿起那药瓶,细看上面的标条,才宽心地发现那不过是普通的维他命丸。
这时,床上的萧桀轻轻翻过身,似乎睡得不稳。被单顺着他的动作而下滑,她一下子为眼前看到的光景红了脸。
“这样子会受凉的。”她很单纯地这么想着,上前去,为他拉高被单。那手一接触到被单的一刹,萧桀醒转过来,回过身来看着她。
他的脸很是苍白,似乎是连夜的休息不够。
米筱筱忙把手心覆在他的前额上:“最近晚上都没睡好么?”她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枕着他的手臂睡,才让他一夜无眠。
萧桀一言不发,只用深邃的眼睛盯着她。良久,他蓦然伸出手去,猛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轻轻抱起来。他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腕,很快地分开她的双腿,扳在自己身上。他的动作如此迅速而又机械,几乎像是精准的机器人,在完成程序设定下的工序。
米筱筱蓦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挥着手要推开萧桀,却被力气更大的他一把提起胳膊。他的手伸到她腰后,转瞬已经翻过身,把她压在自己身下。
“你说过不会强迫我的……”米筱筱咬咬牙,讽刺地笑着,眼中只有失望。
萧桀只盯着她的脸,什么也没说,已伸手把她的裙子卷起来,卷到大腿根处。在他把米筱筱的内裤褪下时,她用手肘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什么也没说,也不反抗。
“我以为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的嘴角,竟然似在含着微笑,却是嘲讽的。
萧桀拉开她盖在眼皮上的手肘,按压到枕头侧,逼迫她瞧向自己。他的脸色异常苍白。透过晃动着的窗帘射入的日光,映在他的脸上。米筱筱看着眼前这让她心跳不已的男人,只悲哀地想着,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到底是爱是恨。她想跟他融化到一起,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用手抚上她的后背,把她整个人轻轻提起,按在怀里。一只手抓过她的脚腕,勾到自己的身后,自己则托起她的腰。他的呼吸开始急促,沿着她的身体曲线,飞快地在她光滑的肌肤上琢吻着。从脖项顺流而下,又从脚踝一直吻上她的左肩,随后吻到她的耳背。
他俯在她耳边,声音含混而低沉:“对不起……我唯独不愿伤害你,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