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筱筱悲戚的闭着眼睛,任由泪水冲破眼睑,在脸上肆意流淌,却伸手抱紧了他。
他却用力在她腰上一掐,米筱筱忽然吃痛,忍不住闷哼一声,却也将注意力转移了。
米筱筱不说不动,只是大睁着眼睛,看着上方的天花板。
萧桀将她放在床上,依然紧紧贴着她的身体,低头看着怀里的米筱筱。
她原本扎起的头发在晃动中,已经松散披下,丝丝绊绊,落在裸的肩头。他轻轻地用手捋过她的头发,却见她浑身一颤,似要避开他。
他的眼中,闪过难掩的落寞。
手机在这时响起。他翻过身,伸出手去摸过手机,掀开机盖,听着那边传来的手下的报告。他只是沉默的听着,末了,嗯了一声,挂上电话陷入了沉思。
思考着的萧桀,习惯性地把手伸向床头柜上的烟盒,却被米筱筱一下子拉过他的手。他低头看去,见她只睁眼看向自己。
“你说自己时间不够了……”米筱筱的声音微颤,“告诉我,你放在桌面上的药丸,只是维他命丸吗?”
她的手指扣住萧桀的手腕,一张脸显得煞白,害怕他将要说出口的答案。
萧桀默然,良久才微微一笑:“男人在那种时候说的话,有几句是可以相信的?”说罢他便抓过烟盒,抖出一支烟,又摸过打火机。那手却不知为何微微颤动,打火机只嘶嘶地响着。
米筱筱看着他。
这些不过是他平日里最娴熟的动作。
她伸手按住了他的手,他微怔,回头看她,只见她默默地拿过那打火机,火焰啪地在她跟前腾起。她把火递到他跟前,他俯下脑袋去就着那火,一抬眼,却见到顺着她眼角流下的泪。
她忙不迭地擦过眼角的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笑脸。
但他们都不是善于伪装的人。
萧桀的心一揪,忙把烟掷到烟灰缸中,伸手搂过她到怀中。她低声地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声音悲戚,却再也装不出笑来。
萧桀无言,只把她搂得更紧。
米筱筱咬咬牙,要继续发问,但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她顿了顿,终于问道:“还有多久……”声音颤动不已。
萧桀却赫然低头吻住了她,不让她有机会说下去。她也不再推拒,只用手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手指缓缓下滑到他的背部,指甲深深掐入肌肤中。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自己心中占有一席位的?是他说“报仇也好,生存也好——靠自己的双手”,还是他把那柄枪递给自己的时候,或者因为体内生命的形成而对他渐生了一种感情?
两个不愿展开内心的人,不知道蹉跎了多少时间。
她从没觉得一个吻会是这样的苦涩。
直到他轻轻放开她,她问:“是因为……”又不敢说下去,怕自己会在他面前失声痛哭,于是只能故作微笑,在这样一个时候,不伦不类地微笑着。
萧桀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平静地:“还记得我被洛慕天关在他庄院地下室的事情吗?”看米筱筱点头,他又接下去,“当时他们给我注射了某种药剂,我后来一直查不出来,也就大意的以为大概不过是些致幻剂之类。”
米筱筱忽然明白过来。
萧桀抚着她的头发:“但几天前我发现了那个叛徒,他是我的医师。我从小身体一直不好,夜冥专门派了一个夜家的医师给我,负责调养我的身体。他定期给我吃一些中药之类的,但是去年开始变成西药丸,就像维他命一样。我后来从他房间搜查到了一个记录本,我马上停止服用了那种药,那种毒停止蚕食身体。或者……”他的原意,是想说“或者还会有救”,却蓦然觉得,这话说出来,更显绝望。
他低下脑袋,轻轻吻着她的唇:“我是个自私的人。明知道自己,还跟你……”他一捏拳头,说不下去。自己的决定,到底是错是对?但自己只能抓紧时间,在这个时候留下他萧桀的血脉。他自小是个杀手,在商场上也历来以狠辣著名,不会顾及他人,但此时却也觉得自己自私。但除了米筱筱外,他不知道谁还配当他孩子的母亲;除了米筱筱外,他不知道谁能够保护自己的后代不被夜枫所害。
排除这些考虑,回到最原点——除了米筱筱外,他没有其他想要拥抱的女人了。从来都是。
米筱筱却凄涩地笑着:“我也自私。明知道孩子生下来,可能就没了父亲,但我还是……还是很想有一个我和你的孩子……”
她的手轻轻伸出,马上被萧桀的手握住,像是永远不要放开。
她摇摇脑袋,不想去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道:“你体内的毒,难道就没办法……”
萧桀嘴角微微弯起,良久,才道:“有这种药。但是生产这种药的技术,掌控在费尔罗家族掌控着的科研实验室中。”
米筱筱的手变得煞白。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要救萧桀的方法,掌握在洛慕天家族手上。换言之,那是无药可救的代名词——洛慕天的死,费尔罗家族已经算在萧桀、夜枫和自己的头上了。他们是万万不会让萧桀活的。他们巴不得萧桀和夜枫快点死。
她浑身发抖。
萧桀却又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羽然参与了这个实验,只要他继续研究,应该……”
米筱筱的眸子豁然一亮!但是片刻后,那光芒又暗了下去:萧桀的话她明白,实验不是羽然独自挑大梁。所以如果要继续研究,羽然必须到费尔罗家族的实验室。然而羽然会愿意吗?费尔罗家族会愿意吗?他们见到她和羽然,大概只会想要杀掉他们给洛慕天偿命吧?
随着萧桀的话,米筱筱垂着头,陷入了沉思。
日升日落。
米筱筱和萧桀正坐在花园里吃午餐。一台老式的电视机放在一旁,正在播报着新闻。因为全都是日文,所以米筱筱完全听不懂。她只是认真的吃着午餐,偶尔抬头看几眼。
电视里正在播报某个大富人家的婚礼现场,老式而隆重。米筱筱好奇的瞥了一眼萧桀,他怎么会看这种无聊的内容?他一向只看新闻和经济类节目的。
她对这个节目吸引他的地方很好奇,于是也跟着看下去。屏幕里新娘新郎已经在举行传统仪式,新郎在人们的注视目光中,端起第一个酒杯,而后面朝新娘面无表情,微微昂头,从杯中啜饮三口,然后把剩酒递给他的新嫁娘。新郎的脸的镜头在这一刻忽然放大,米筱筱夹菜的筷子忽然停住。
“是夜枫。今天是他和影堂的堂主浅川雪奈的婚礼。经过这场婚礼,夜枫在安藤家的地位就上升到无法撼动的位置了。哪怕是他的亲生父亲安藤秀吉—现任山口组的组长,也不能再轻易否定他。”
萧桀淡淡的开口,米筱筱筷子上的菜掉落桌面。
“他果然是比我更适合的。影堂和京津堂的联姻是我从夜枫手上抢走的,本来只等确认就完婚了。但是我失踪这几天,夜枫又成功的夺回来了。他的动作,很快。”
米筱筱始终安静的坐着。除了一开始表现的一些震惊,接下来她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吃午餐了。
此时外面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原本坐在花园里吃午餐的米筱筱二人,不得不把东西撤掉,赶紧回到屋内来。
“幸好没淋湿。”米筱筱微笑着看向萧桀,然而一只手却紧紧握着他的不放。萧桀只是淡淡地一笑,没有应声。
这些天来,两人都已经习惯了对不想谈的事情避而不谈,已经适应了对方伪装出的笑意,包括萧桀身体的那件事。
米筱筱看着萧桀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嘴上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刚才没有淋到?”
萧桀摇摇头,慢慢拉过她到沙发上坐下。两人不再说话,只看着外面天色渐暗,透过花园中的绿色枝梢,可见乌云呈块状聚集。空气中尽是潮湿感。风刮过树枝,那枝叶便左右晃动起来。
雨终于下起来了。
米筱筱把脑袋靠在萧桀的肩头,两人就这样坐在室内,听着外面的雨声。尽管不过是中午,但天色暗得仿似温和的雨夜。她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忽然觉得内心十分平静,觉得未来什么的,对自己来说是毫无意义的。最重要的,不过是抓紧当下吧。
萧桀的呼吸温暖湿润。
她慢慢地抬头,侧过脸去看他,见他也在看着自己。
他扳过她的肩头,开始温和地吻着她的唇。两人在这光线昏沉的偌大房厅中,相互拥抱着对方。淅淅沥沥的雨声涌入,二人像被裹挟到奇异的外部世界中,与世界隔绝。沙发质地松软,她的身子慢慢陷下去,只感到腰部有一只暖热的手在抱紧自己。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胳膊,搂过萧桀的脖子,轻声地:“我想要你的孩子。”
萧桀没有说话,只是轻柔地从她的脸颊一直吻下去,直吻到她的肩头,同时一只手灵巧地解开她的衣服扣子。
外面的雨声渐渐大了,但并不激烈。这雨夜让人感觉暖热,就像萧桀的吻一样。
是萧桀让米筱筱从少女变成女人,但过去,他没能让她感受到两情相悦的快乐。这一次,他让她彻底体会到了。
米筱筱如久待盛开的花朵,极尽的绽放着。
尽管这沙发相对宽敞,但并不能并躺两个人。米筱筱几乎像贴在锅底的煎鱼一样,靠在萧桀身上,两人就这么拥抱着说话。米筱筱用手指轻轻描画着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萧桀嘴唇微开,含住了她的指头,她脸红地微笑起来。
“饿了?”米筱筱问着,慢慢从他身上坐起,一只手捂着胸前,弯腰自沙发边上捡起衣物,套到身上。
萧桀倚在沙发上,微笑着点点头,看着她飞快地穿好衣服,一只脚在地板上滑动着,觅到了拖鞋,便趿上鞋要踱到厨房去。
没吃完的午餐早已凉掉。米筱筱有点惋惜,但还是把午餐倒入垃圾桶中。
她很快地做好两份黑椒意粉,先端了一碟到外面去,待要回身到厨房中去拿另一碟,目光却不禁被沙发上的萧桀所吸引。
因为疲累,他再度睡了过去,恍如轻轻藏起黑色羽翼的恶魔,栖息于人间,只展示光芒的一面。过于棱角分明的五官,亦在入睡后显得线条缓和。米筱筱轻手轻脚走到他跟前,缓缓蹲子,把跌落地板的毯子捡起,轻轻盖在他身上。
手指触碰到他皮肤的一刹那,只觉得冰冷得仿佛没有温度。
他又睡得那么沉,像是永远不会醒来似的。
米筱筱心头一颤,脑中涌上可怕的想象。她深深呼吸,颤抖不已的手指,慢慢往他的鼻子处伸去。
她的指头离他的脸那么近,但她不敢伸过去。她从未如此恐惧过,恐惧脑中的可怕幻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