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
凡是对中国神话传说有一些了解的人,对他的名字都不会陌生。
祝融本名重黎,传说是最先使用火的部落首领,后来被尊为火神,号赤帝。他的形象,与西方为人类取火的泰坦神普罗米修斯有些相似,只不过普罗米修斯是从天帝宙斯那里盗来了天火,而重黎无师自通,发明了以燧石碰击取火的方法,后来还获得了“祝融氏”的称号。
祝融为楚国人的祖先。古代湖南、湖北、江西的大部分地区,以及江苏北部、河南南部都是楚国的势力范围,而江汉平原,更是楚国的大本营,可以说祝融与楚的关系,是分割不开的。
然而我仍然怀着满胸疑惑,这位人文先祖确实值得祭拜,但在灵牌木山中,位列三皇五帝之上,我就有些想不通了。
我爷爷望了我一眼,也是看出了我胸中的疑惑,道:“江淼,你相信不相信,古代的神话传说是真实的,世间有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古怪事件,人类历史上出现的灾难会重新发生?”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仔细思考片刻,却又点点头。
我是个红旗下生,红旗下长的普通青年,本应相信无神论,崇尚科学。可毕业后我随爷爷经营渔具店“武陵渔父”时,目睹或耳闻的一件件离奇怪事,却并非都可以通过科学给出解释。
尤其是今天我所经历的一切,迷惑我爷爷神智的生死阴阳蛊,能控制毒虫的蛊师喻文诺,有各种稀奇古怪玩意的游鸿,以及擅长下障,还能将鲜血转化成玉色的彭津,一切的一切,都远远颠覆了我以往的认知。
而眼前这座灵牌木山,也差点统治我的情绪,绝对是诡异非常。
我爷爷目光悠远,盯着那最上的火焰灵牌,缓缓说:“之所以独奉祝融为尊,是因为,我们的战斗远未结束。而我们的最大倚仗,便是祝融所留下来的。”
换在平时,要有谁对我说这么一段话,我肯定会觉得他脑子烧坏了,要不就是看多了各种超级英雄电影。可有了今天的经历,再加上我爷爷的郑重其事,感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远的不说,最起码,我们此刻正在与时间赛跑,与附在我爷爷身上的生死阴阳蛊战斗。
这并不是一场玩笑。
我也抬起头来,像我爷爷一样,凝望着那火焰一般的祝融灵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突然觉得,那灵牌上的火焰浮雕,竟是摇曳了起来。
我揉揉眼睛,那“火焰”仍然摇曳不止,像极了真正的火焰。但灵牌下面不是木山吗?难道这束火焰,并不能将其点燃?
就在我凝视火焰时,感觉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那紧缩与舒张的节奏,正与火焰摇曳的旋律一致。
而且不是一颗心脏,是两颗!我觉得胸膛都要因为承受不住而炸裂,抑制不住地紧按住胸膛。
很快我发现自己错了,我胸腔里的心脏仍是一颗,另一颗跳动的,来自于放在我胸前的那个小木盒。
小木盒里,正是江家的那块怪石头。
我情绪稍安,对我爷爷说:“您家刚才说的祝融留下来的倚仗,就是这块怪石头?”
我爷爷点点头,并没有马上告诉我那块怪石头是什么,而是继续了之前的话题:“这灵牌木山上的所有姓名,都是祝融意志的继承者,我们自称为‘祝融官’。”
他不等我答话,继续解释道:“那祝融本是古官之名,到周代时便已成为正式官职,表面上专司天下火正,即掌管用火的人。但祝融官还有个身份,就是调查与处理那些非同寻常之事。”
我爷爷说的非同寻常之事,便是历代那些奇奇怪怪的超自然事件,这下我算是明白了,原来这祝融官,就是传说中的“有关部门”,而且居然是从古到今都承袭了下来,也算是绵延上千年的神秘组织了。
人类历史上,存在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神秘组织并不罕见,知名度最高的应该算是共济会了。共济会的源头据说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前,在圣城耶路撒冷建立所罗门神殿的石匠。这一说估计有些拉大旗做虎皮的嫌疑,不过追溯到中世纪的石匠公会应该是没有太大疑问的,算起来离现在也有一千多年了。
这还不是最古老的,如果算上犹太人的复国组织,那足足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而且在二战后居然得到了实现,真像是一个历史的童话。
就是在中国,也不乏流传千年的组织。天师道道门可以追溯到东汉末年的张鲁父子,距现在已经快一千八百年了。而元末开始的白莲教,现在还有不少信奉者,也有快一千年的历史了。
我向来喜欢历史与传说中鸡零狗碎的边角,对我来说,一个流传千年的组织祝融官,并不算太难接受,转头就消化完毕了。
当然,一个流传千年的组织,没有一点点变化是不可能的,就像犹太人的复国组织,在二战前后无所不用其极,频繁制造爆炸与恐怖袭击,简直成了某种“复国恐怖行动”的代名词。
据我爷爷所说,祝融官也是有南北之别。
南派的祝融官最早可以追溯到赤帝祝融南下,当时赤帝祝融率领一支族人,离开炎黄联盟南下,最南是到达了南岳衡山,并开枝散叶,与当地融合形成了楚民族,建立了延续八百余年、地域光大的楚王国。赤帝升天后葬在衡山祝融峰,也即是祝融官南派总部。
而留在炎黄联盟的那一支族人,世代掌管火事,到了崇尚火德的周代,更是受到了天子的正式册封,不仅在各种祭祀大典上占据重要的地位,而且代天子而行,参与各种超自然事件的探查。
因为古代王朝的政治中枢多在北方,北派祝融官也与时俱进,名称也是一变再变,建国之后挂名黄河水利委员会之下,仍行祝融官之实。
南派的祝融官,则以一种秘而不宣的隐秘方式传承下来,名字一字未改,仍叫祝融官。
在一些秘密文件中,南北派又分别被称为“北方局”与“南方局”。除此之外,南派祝融官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支派南海祝融。这南海祝融是南派开枝散叶的结果,在当地祝融又与海神信仰融合,亦有“水火祝融”的新称号。
南海祝融的本部,就是广州黄埔的南海神庙,在大殿中,还能看到头戴王冠、身着龙袍的南海祝融塑像。南海神庙不仅是四方海神庙里硕果仅存的古迹,还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甚至远在海外,也有一些华人与当地人,供奉着赤帝祝融的神像。
四十年前,一位老人在南海边划了一个圈。几十年东南沿海地区的大发展,加之东南沿海特有的开放性质,使得南海祝融一派的地位愈加重要,甚至有脱离南方局,成为秘密第三局“东南局”的趋势。
虽说在内部的称呼中也是不同的两个半局,但不同于南北少林大分裂后数百年不相往来、争夺正朔的教门之争,祝融官一系南北乃至东南的划分主要是出于统辖的方便,俗话说南船北马,其中也有巨大的文化地域差异,南北同仁互换,难免会有些水土不服,以及地理人文上的障碍。
但总体说来,除了封建时代南北朝因政权割据而无法正常交通,以及那少有的“大混乱时代”,南北二局内部的往来不少,南派祝融对南海祝融的脱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许多时候,三方还会互派人员交流,互通有无,进行良性对抗与竞争,以提升自己的实力。就在我加入“祝融官”不久之后,也与北方局与东南局的同仁们共处与切磋过,更进一步与其中的某些人结为了生死至交,那都是后话了。
至于什么叫“大混乱时代”,按照我爷爷说,祝融印曾丢失过,引起了祝融官组织的极大混乱,最后还是一些惊才绝艳的人物,经过了前仆后继的惨烈牺牲,才将之夺回。在这你争我夺中,双方都是有无数天才陨落,元气大伤……
我静静地聆听着这祝融官背后的故事,尽力消化与咀嚼背后的每一层含义。我爷爷和我说这些,肯定不是来给我做科普工作的。
果然,等说完了祝融官的秘辛后,我爷爷话头兜兜转转一圈,又到了我手中这块怪石头上面。这块令我费解万分的怪石头,便是祝融官流传了不知多少代的至宝,祝融印。
我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这块怪石头,它似玉非玉的材质,它吸取持有者血气的特质,以及一定程度上操纵持有者的意志,无不透露着一种诡奇,似乎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力克强敌,也能反噬其主,就如不可捉摸的火焰,不得掌控之法,就是伤人害己,玉石俱焚。
我将心中疑虑,一股脑地告诉了我爷爷。我爷爷点点头,眼中有些赞许之色。那祝融印,也正像赤帝祝融手中烈火一般,用得好了,万千强敌都不在话下,用得不好,就是玩火自焚。 祝融印不是凡物,唯有与那祝融先祖有一丝血脉共鸣者,才能驱使。巧的是我江家就是那祝融八姓之后,赤帝祝融的直系后裔之一,身上的血脉共鸣,正好可以用来驱使祝融印。
但这并不是说,每个能驱使祝融印的人,都能掌控它。祝融印威能广大,也蕴含着巨大的凶险。在千年流传的历史中,祝融印多次易主,从来也不乏觊觎之徒,只是那些控制不住它的,不用别人出手,就会遭到反噬横死。因此,它的历代掌印,无不是赫赫人杰。
祝融印在手,我爷爷无疑是这一代的掌印。能与灵牌木山上的列位人杰济济一堂,足以说明我爷爷的不简单。
以往的我,是太低估我爷爷了,若不是祝融印不在身边,恐怕我爷爷根本就不会中招。另一方面,也说明暗算我爷爷的那家伙,实在不简单。
看我爷爷的意思,好像还真是打算把祝融印传给我。只是那灵牌木山之上,自三皇五帝之下,一个个闪耀的名字,都是在青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骄阳皓月。而我,只不过是江城一隅,一个小小的店铺掌柜,虽然有那么点修为,但驳杂不精,比起他们,我连一只萤火虫都算不上,埋在粪坑里的屎壳郎还差不多。
刚才还坚定的心,顿时为忐忑所取代,握着祝融印的手心,漫出无数汗水。
我,真有能力执掌祝融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