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江河秘闻录:长江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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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张民身上的奇毒

我爷爷平时特别和蔼,很少摆出一副冷脸,不过往往平时不爱发怒的人,板起脸来就越是吓人。

我琢磨着我爷爷的意思,张民说可能是被蛇咬了,我爷爷言下之意是他撒了谎,意思就是说张民中的不是蛇毒了。可张民的手看起来比中了蛇毒严重多了,到底是啥玩意干的?

不过听我爷爷的意思,他好像还有办法,我想人命关天,怎么也不能再耽误了,跟着打了个圆场:“张师傅也没肯定,只说可能是被蛇咬了,他是凌晨去收网的,可能没看清楚吧。”

我爷爷也不是真的见死不救,就是为张民的隐瞒有些不快,经我一说,他老人家脸色也好了一些,他叹了口气:“不是我硬要打听些什么东西,你知道,看病是得对症下药的,看毒也一样。我得知道你是中了什么毒,才能想办法嘛。”

张民抬起臃肿的右手,想去擦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可一碰到额头,又痛得浑身一抖。他哆嗦了两下嘴唇,颤声说:“不瞒您家说,我是拣到了一个怪东西,也不确定是不是稀奇东西,没敢拿来给您家看。没想到一天不到,就疼得受不了,去医院看了医生也没办法,我只好来麻烦您家……”

我爷爷听他说完,大概也觉得其中另有隐情,问他:“那怪东西你带来没?”

张民连连摇头,酱紫的脸上也多了些恐惧:“我碰了一下就成这样,哪还敢带在身上,您家要,我现在就回去给您家拿……”

他说话时不停吞咽口水,看上去很紧张,我爷爷本来也没打算难为他,见他这副样子,也放下了芥蒂说:“你先别急着回去,我先简单帮你处理一下,回头再让江淼随你去拿。”说完又转过头来吩咐我:“把我的青囊拿来,再去拿一条长布,一捆艾条。”

我也不耽误,三下两下就把我爷爷要的东西给拿来了。青囊是中医行医的随身行李,三国医神华佗那卷没传世的医书,就被称为“青囊书”,传统中医也别名青囊术。这青囊术又分“外方”和“内方”,里面的方字不是方子,是方士的意思。

内方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比较传统的中医了,多依靠草药或者针灸之类治病。而外方更像现在西医里的外科医生,时常要做手术的。这外方是以军中郎中为多,古代不少名医也擅长此道,比如传说中给关二爷刮骨疗毒的华佗。

千万别以为手术是西医的独创,其实我国古代早就有手术了。不说华佗建议曹操开脑之类的传说了,最古老的成套手术器械,早在北宋时期就出土过,有用来拾取小物的镊子、撬开骨骼的启子,还有柳叶型的手术刀。而且不光是人用的,连给马做手术的兽医器械也出土过。

江苏博物馆里收藏着一套明代手术器械,有手术刀,手术刀还分为两种,一种是类似现在西医用的柳叶刀,还有一种是类似刮刀的平刃型的。有用来放淤血、脓肿的骨针,有金属做的骨凿、骨锥,剪缝合线和人体组织用的小剪刀……这还仅仅是对公众展出的一部分,还有一些在博物馆的库房里,寻常人难得一见。古墓里甚至出土过解剖金人,那金人的躯壳可以打开,里面用硬木雕刻了五脏六腑,栩栩如生,按照它们在人体里所处的位置摆放,以供学徒学习研究用。

由此可见,我们的古人对手术是不排斥的,而且因为频繁的内外战争,有大量的手术经验,但因为近世几百年的闭关锁国,才造成了传统医学越来越封闭。但是中国古代的外科手术还在别的行业留下了不少痕迹,比如古代的仵作,相当于现在法医的,就可以解剖人体,确定死因。这都是题外话了。

我爷爷不是专业的中医,更没什么行医资格证,平时更不会给人看病。不过他要知道街坊里谁有个疑难杂症的,就会去点拨两句,按照他的土法子试一试,说来也怪,还真有不少就好了。

我是怀疑我爷爷真是怀有医术的,他书架上摆着很多名字拗口的医书。虽然没正儿八经给人看过病,但我家里人有什么小病小灾,他用最简单的法子就能看好。我爷爷的青囊我也看过,但从来没看他用过,以前我只是以为他收藏着好玩,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我爷爷让我找个檐子,把长布条挂起来,套了个活圈,让张民把胳膊伸进去。我心说这架势有点好玩,像极了关二爷刮骨疗毒,只不过今天被刮的这位脸像张飞,身材像董卓,这还没刮呢,就拉长了脸,泪流满面得像刘备了。

我爷爷先让我把艾条架起来,我搬来沙盘,按照他的指示将艾条一条条插好点燃。我爷爷打开青囊,从里面取出几样东西:柳叶刀,金针,铜碗,一块平整的薄石片,甚至还有个像鞋拔子一样的玩意,我都叫不出名字。

他在点燃的艾条上一一消毒完手术器械,用“鞋拔子”按了按张民肿胀的手:“还痛吗?”

张民叫得跟猪仔一样,我爷爷笑道:“痛就好,不痛就麻烦了。”说完将“鞋拔子”插进他手与布条的间隙之中,那布条一下子变黑了。

我这才发现我爷爷右手的三只手指捏着柳叶刀,纹丝不动。原来他刚才拿“鞋拔子”按张民是声东击西,右手早就不动声色地给张民切开了一道口子排毒。

我都没意识到他运刀的动作有多快,低头看去,已经有一些黑色的液体溅到了我手臂上。接着我听到液体落在铜碗里的滴滴答答声——那“鞋拔子”居然类似西医里的引流器,将黑色的液体从手术创口中引了出来。

在艾条的熏蒸下,黑色的液体越渗越多,而张民的手也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肿胀一点点地消退了下去。我还挺佩服我爷爷能玩出这一手,细想起来,自从我懂事起,我爷爷好像都时不时会给我带来些惊奇。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艾条差不多燃尽了,张民的手也大体恢复了原样,只是失水的皮肤看上去皱巴巴变的。他手下方的那只铜碗,已经滴满了黑色的液体,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臭味。爷爷让我撤去艾条,我发现他的手上也沾着不少黑色液体,便拿来一块白毛巾,给他擦拭。

没想到我擦了几下,我爷爷手上的黑色液体硬是擦不干掉,我又用力地擦了几下,把我爷爷手上的皮肤都擦得发红了,那些可恶的黑东西还死死沾在上面。我刚想说去打点水来再好好擦擦,没想到那黑色液体渐渐地淡了。

我爷爷看到那黑迹淡了,也摆摆手说不要擦了,过一会它就自己消退了。我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拉起我爷爷的手放在阳光下,想要看个仔细。这一看仔细没把我给吓呆,那些黑色液体根本不是消失了,或者说它们根本不是什么液体,而是浮在液体中的我叫不出名字的黑色小东西。阳光一照,它们纷纷往我爷爷的皮肤里钻,难怪我觉得黑色变淡了,原来并不是它们消失了,而是它们钻进了我爷爷的手!

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东西,连忙拿起毛巾使劲擦我爷爷的手。我爷爷也愣了片刻,突然苦笑起来。

我心里着急:“您家还有心情笑,赶紧把手洗干净!”我爷爷却把手从毛巾里抽出来,拿起铜碗,将黑色液体全泼进插艾条的沙盘里。白沙很快渗走了水分,这下我看清了,沙盘上只剩下些黑色的小东西在白色背景上疯狂地扭动。

我爷爷转过身,对张民说:“张师傅你不用怕,你手里的这玩意放出来就好了,捣鬼的人是冲我来的,你先回去,要是还不好,就上我这来。”

张民又犹豫了,他是既想回去,又怕身体里还有什么残留,万一他一回去就来个大爆发,这条命准是交代了。我爷爷也不解释,随手从青囊里掏出一把小刀往桌上一扔:“你要不信,就拿这刀子划开手看看,要还有一点黑东西,我老头子把命都赔给你。”

张民看看闪着铜光的刀锋,再看看自己的手,终于放弃了争辩,慢吞吞站了起来,千恩万谢对我爷爷感激了一番,心事重重地走了。我送他出门,又叮嘱他要是好些了就把家里那块不知名的东西那来,要是能回忆起些什么事情,也别忘了告诉我们。

张民一走,我爷爷就撑着桌子想站起来,谁知一下没站稳,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赶忙冲上去扶着他,这才没让他脑袋磕在桌子上。

我爷爷刚才的精气神一下子不在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也哆嗦着,好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瞬间被抽走了。我赶忙将他扶到内堂的躺椅上,焦心地问:“爷爷,你要不要紧?这是什么毒,怎么跟活着一样?”

我爷爷虚弱地喘了口气,费劲地挤出几个字:“这不是毒,是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