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主子她……”流苏几度欲言又止,认识这个七王爷这么久,她很少看但他脸上出现如此焦躁不安的神色,心里也不由地跟着慌张了起来,从她回来到现在整整五个时辰了,外面的天色和她刚回来的时候一样,还是那种惨淡淡的灰色,却已经是一个崭新的黎明了,“王爷,主子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好不容易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流苏已经忍不住小声抽泣了起来。
她在心里早就把自己骂了几千几万遍了,早知道这样她当初说什么都不应该让自己的主子一个人进去,无论那个公公说些什么,她就应该只认一个死理,跟着进去就对了,总好过现在……她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你罚奴婢吧,奴婢该死,如果当时……”
“如果你跟了进去,现在也不过就是多了一个人困在皇宫里而已。”将离长叹一声,目光变得有些空洞了起来,“是我千算万算,竟还是算漏了这一步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流苏依旧跪在地上,冰冷的寒气夹带着初晨的霜气一起从她的膝盖涌遍了全身,她却浑然不觉。
“让他们去备一匹快马。”将离的瞳孔蓦地一缩,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神采,“还楞着干什么,快去啊!”
“现在……皇宫里还在……”流苏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谁说我要进宫,立刻备马,我要出城,立刻!”将离不耐烦地吼了一声,看到流苏还楞楞地跪在那里,眉头一紧,自己已现奔了出去。
现在已是残冬,经历了前几天那几场大雪,这个冬天最寒冷的几天已经过去了,但是此刻天还没有亮透,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再加上霜重雾浓,整个蓝陵城都笼罩在一片萧条和死寂中。
城门口负责站岗的两个士兵都已经困得直打盹了,只是实在太天寒地冻才不敢轻易睡过去,站在左边的那个士兵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皮囊,拔开塞子,对着自己的嘴猛灌了几口,然后抖了抖肩膀,拍掉了结在上面的一层薄薄的霜,才冲站在自己对面那个士兵喊道:“李老弟,要不要也来一口?”
那个被叫做李老弟的小兵本来已经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了,被自己的同伴这样一叫,整个人都枕了一下这才清醒了过来,只是憨憨一笑,“这是嫂子特意给老哥暖身子用的,俺怎么能喝呢?”
“都是些下等玩意,快喝几口吧,这大冬天的,你要是再犯困,身子就该吃不消了。”先前那个汉子爽朗地笑了几声,虎臂一抖,把自己的皮囊抛了过去。
“那就谢谢老哥了。”那位李老弟也就不再客气,拿起皮囊,就直接倒了起来。
“都喝了吧,再有半个时辰就该换班了。”
“那就谢谢老哥的酒了!”
两个士兵借着酒劲,又聊着天,这才勉强抵抗着睡意。
“老哥,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年轻一点的那个士兵突然不说话了,神情也收敛了几分。
“哪有什么声音啊,老弟,这才几口酒啊?你就……”那个士兵调侃的话才说了一半,也禁了声,脸也一下子沉了下来,“是——马蹄声,看来来的人还真不少。”
这个时候,寻常百姓多半还没有起床,根本不会有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城,更何况,那声音分明是一个马队啊,蓝陵城是天启国的都城,戒备自然要比寻常地方森严,根本不可能允许大批的马队招摇过市,两个士兵交换了一下眼神,年长的一个已经从腰中掏出了信号弹准备同治驻扎的守军了。
“老哥,看来是你喝多了才是,哪有什么马队?您啊——看清楚了。”千钧一发之际,那个年轻士兵的声音却陡然放松了下来。
不远处,马蹄声声作响,渐渐逼近,哪里有什么马队,只有一人一马而已,只是那马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马,只转瞬之间,那马已经向旋风一般到了眼前了。
“城门还没有开,要出城还要再等半个时辰!”两个士兵镇定下来,远远就冲着那马上的人喊道。
两人的声音都是中气十足,再加上周围本来就很寂静,使得这喊声更添几分嘹亮。谁知那马上的人却是置若罔闻,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还打马催行。两个士兵一看形势不对,迅速拔出了佩倒:“李老弟,削马腿。”年长的那个士兵果断地下了命令。
“是。”
两人当即全神贯注准备给马腿致命一击。但等马车真的到了眼前,两人分明已经很有默契,看准了时机,一前一后,向马的前后蹄劈去,照道理来说,那马就算没有马失前蹄,也该摔个人仰马翻。偏偏那马就好象是通人性一般,前踢后仰,后蹄前蹬,硬是毫发无伤地和两人的刀擦蹄而过。
“是宫里的马!”两个士兵异口同声发出了一声惊呼,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这马用的是纯金打造的马掌啊,能用这样的马掌自然是宫里的御用马匹了,难怪这马受到攻击还是健步如飞,一点没有受惊。
“还不开城门!”随着骏马一声长嘶,一人一马迎着清晨有些凛冽的寒风,立在城门口,那样的画面,恐怕这两个士兵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那匹马膘肥体壮,均匀强健,而且通体雪白,不掺一丝杂色。而马上那个男子一身白衣,飘逸潇洒,丰神俊朗。从来没有人能够把那翩翩白衣穿得如此的贴切和自然。当那个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的时候,这两个士兵的脑海里不约而同冒出了四个字:天神临凡。
那一刻,他们忘记了一切,当这样一个男子,如此居高临下地对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服从!
直到城门应声打开,那马再次发出一声长啸,才唤醒了两个士兵游离的意识,等他们抬眼再望,但那马已经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只留下一地飞扬的黄土。
“不好!”那个姓李的年轻士兵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连是什么人都没有盘问。”随即目光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要不要向上面汇报呢?”
“这……”年长的士兵面露难色,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若是一个寻常百姓,比如家中有亲人得了急病,又或者,商人实在是急着送货出城这一类状况,仔细盘查过后,放他们早个一时半会出城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刚才那个男子那样的气度和架势,骑的又是钉了黄金马掌的马,说他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只怕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
“城外二十里还有奴国的五千兵马。”半天等不到自己同伴的回答,那个年轻的士兵着了慌,他年纪尚轻,守城门的经验也浅,哪里会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老哥,快看!”
那年长的士兵连忙循着同伴的声音转头,口中直呼:“这下闯了大祸了,闯了大祸了!”
城门内,尘土飞扬,这一次,来的果然是一个马队了,马上所有的人都穿着肃穆的黑甲,如一股黑色的旋风,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刮到了眼前,两个惊魂未定的士兵这才发现,这一队人马不但穿着黑甲,脸上还都戴着黑色的面具,肃穆之余,更添摄人的气势。不过,他们却比刚才那位白衣男子要客气许多,此刻城门已然大开,这一队人马非但没有呼啸而去,反而很有秩序地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个勒住马缰:“老哥,我们要出城。”说完,从腰间掏出一块通体乌黑的腰牌,“还望两位大哥行个方便。”
“这……黑翼军!”
马上的男子微微一点头,算是做了回答,然后右臂一挥,他身后的那些人立刻打马前行,往城外飞驰而去。
等所有的人都离开了,那位年轻的士兵才试探性地问道:“老哥,什么是黑翼军?这是哪位将军麾下,我当兵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也想不到传说中的黑翼军真的存在,刚才那位男子绝不可能是当今天子,这么说……他就是——七王爷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向上面……”
“小李,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准备换岗吧。”
“可是……”年轻的士兵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似乎还想争辩些什么。
“这是军令,必须服从!”年长的老哥突然一改刚才和蔼可亲的态度,他的话语间有的只是不容反驳的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