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阕以抒情为主,写主人公的遐想。“寸寸柔肠,盈盈粉泪”,词人由此及彼,写楼上的思妇对自己的思念,描写出妇人盼归不见的痛苦心情。“楼高莫近危阑倚”一句是劝慰之词,是主人公对妻子的叮咛,也体现了思妇登高眺望又明知徒然的矛盾内心。居人望尽平芜,望断春山,却不见远人草连空,远方到底怎样,她不得而知,尽现了居人对游子的思念和期盼,清丽缠绵,情意深长。
本词由实景而及想象,虚实结合,清丽委婉,巧妙地将旅人和居人之间深厚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是欧阳修的代表作之一。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①时,花市②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①元夜:即上元节之夜,也叫“元宵”。唐代以来元夜有观灯的风俗。
②花市:形容街市非常繁华。
去年元宵夜之时,花市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在月上柳梢头之时,你我相约黄昏后。
今年元宵夜之时,明月、灯火依旧。可去年相会的人却不见踪影,相思的泪水打湿了春衫的衣袖。
这是一首描写爱情的词,以少女的口吻写成,全词通过“去年”与“今年”元宵夜的对照,巧妙地传出物是人非之感,是欧阳修脍炙人口的名篇之一。
词的上阕忆旧,“去年元夜时”点明时间,语言闲淡而充满怀旧感,“花市灯如昼”极写元宵灯火辉煌,营造出欢快的氛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句写去年元夜幽会的情景,花、灯、月、柳都是两人爱情的见证,意境清幽含蓄,勾勒出了一幅幸福的画面。
下阕叙写“今年”元夜又至,却不见伊人的感伤。“月与灯依旧”概括出今天的环境,“依旧”两字说明景物与去年一般无二,然而作者笔锋一转,“不见去年人”,隐含了情人不在的无限伤感。故而词人“泪湿春衫袖”,相思之泪不禁打湿了春衫的衣袖,使这种伤感之情更加明朗化,可见主人公用情之深。
全词层次分明,明白如话,表达了人物细腻的情感,与唐崔护的《题都城南庄》诗有异曲同工之妙。
20.晏殊:清丽旖旎,婉转惆怅
晏殊(991—1055),字同叔,抚州临川(今江西抚州)人。少有文名,被誉为神童,十四岁时就因才华横溢而被朝廷赐为进士,庆历中官至集贤殿大学士,曾任同平章事兼枢密使,六十五岁时过世,死后谥号元献。晏殊以文章得时誉,能荐拔人才,范仲淹、韩琦、欧阳修等都是他的弟子。他以词著称,一生富贵优游,著作相当丰富,题材多为花前月下一类,风格缠绵幽美,主要作品有《珠玉词》。
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清平乐·红笺小字
红笺①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②,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①红笺:一种绢纸,上面印有红线格,通常用来代指情书。
②“鸿雁”句:意为雁杳鱼沉,锦书难托。
粉红的信笺上写满密密的小字,诉尽了平生相思的情意。可是鸿雁在云鱼在水,这份深情难以投寄,令人惆怅。
夕阳西下,我独倚西楼眺望,远山恰恰对着我闲挂的帘钩。不知心上人如今在哪里?唯有无尽绿波,日夜东流。
此词写思人之苦,抒写了作者因思念远方情人而惆怅万端的心情。全词情景交融,笔触细腻,为晏殊千古传诵的名篇之一。
词的上阕抒情,写思念之情无法表达。“红笺”二句抒写了作者对情人的一片深情,密密的小字之间包蕴了无限的情思。“说尽平生意”一句直抒胸臆,意为说尽了平生相爱的情意。后面两句描写书信无法投寄的无奈,锦书虽成,却无天上鸿雁和水中游鱼的帮忙,因而“惆怅此情难寄”,满腔情意无处诉说。此句运用了“雁足传书”和“鱼传尺素”的典故,运典出新,使全词更具风致。
下阕着重渲染主人公的失落和惆怅。“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主人公倚楼遥望,但见斜阳下远处的山正对着窗户,却不见情人的身影,只有夕阳西沉、绿波东流,相思的愁思更为浓稠。全词到这里将相思写得淋漓尽致,婉曲细腻,让人读罢不禁融入词人营造的意境中去。
这首词语淡情深,情景交融,意境深远,营造出了一个充满离愁别恨的意境,是晏殊婉约词风格的代表词作之一。
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
踏莎行·小径红稀
小径红稀①,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②。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
翠叶藏莺,珠帘隔燕③,炉香静逐游丝转④。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
①红稀:花儿稀少。红,指花。
②阴阴见:暗暗显露。
③“翠叶”二句:意谓莺燕都深藏不见。
④游丝转:烟雾旋转上升,像游动的青丝一般。
小径红花日渐稀疏,萋萋芳草绿遍郊野,看树色中的高高楼台若隐若现。暖暖的春风不懂得去管束杨花柳絮,任其扑打行人的面部。
青翠的树叶丛中藏着黄莺,珠帘把燕子隔在外边,静静的炉香缕缕上升,追逐游丝而旋转。醉酒后一场愁梦醒来时,夕阳已经斜照着深深的庭院。
此词描绘暮春景色,景中寓情,伤春光之易逝,表达了词人面对时光逝去的无奈,全词温柔细腻,流露着淡淡的哀愁。
上阕写出游时郊外的春景。“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起首三句描绘了一幅芳郊春暮图,稀疏的红花,幽阴的树木,暗示着春已将暮。“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春风”一句采用拟人化手法,将物作人看。杨花也是暮春景色,柳絮随风飞扬,把行人搅扰得不得安宁,写得极富生活感,读来尤其亲切。“蒙蒙”“乱扑”两词极富动态感,空灵有味,将这幅暮春图描绘得极为活泼。
下阕写院落内的景色。“翠叶藏莺,珠帘隔燕”,此两句分写室外与室内。其中“藏”“隔”两个字用得尤妙,写出了暮春永昼闲静之状。“炉香静逐游丝转”一句描写了香烟的袅袅婷婷,盘旋上升,愈发衬出了暮春的幽静,同时也写出了词人自己的愁闷心情。“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最后两句写到酒醒以后的景象,词人看见斜阳照深院,一天的光景就如此溜走,于是不禁生出时光易逝的感慨。
这首词温柔细腻,清幽委婉,通过景物描写,隐约地表露词人的怅惘之情,透露出浓浓的春愁,意境深远。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①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②?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③燕归来,小园香径④独徘徊。
①“去年”句:出自唐人郑谷《和知己秋日伤怀》诗:“流水歌声共不回,去年天气旧池台。”
②几时回:什么时候回来。
③似曾相识:好像曾经认识。
④香径:花园里的小路。
听一支新填词的曲子,饮一杯美酒,想起去年这个季节还是这种楼台和亭子,落山的夕阳何时再回来?
眼前落花满地,我也无可奈何,燕子翩翩归来,感觉似曾相识,原是去年旧燕,如今归来。念及此,我在花香弥漫的小园花径上独自走来走去。
这是一首写伤春的词,通过时间和景物对比,为读者描绘了一幅园林生活的图画,流露出伤春惜时之意,是晏殊词中最为脍炙人口的篇章。
上阕写词人在花园里独自饮酒的情形。“一曲新词酒一杯”,起句以听歌、对酒开篇,语气轻松活泼。下一句语调一转,“去年天气旧亭台”,词人不由触景生情。天气、亭台不变,但是词人却再也找不回昔日的风情,怀旧之中又糅合着伤今之情,包蕴着深重的物是人非之感。接下来“夕阳西下几时回”,夕阳西下是词人眼前景,一轮红日正向西山坠落,词人感慨时光易逝难回,对眼前景象的描绘中饱含对青春逝去的伤感,同时也是慨叹昔日欢乐的情景已一去不返。
下阕以景写情。“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春天要随落花去了,作者不禁感慨流光易逝,不由自主;燕子从眼前飞回,时间又过去了一年,若幻若真。燕子年年如此,所以作者说好像认识它们,因而内心的愁苦更加强烈。末句“小园香径独徘徊”,词人触景生情,不能自已,只好独自一人在花间踱来踱去,以期寻回逝去的年华,过往的回忆。
此词景中含情,情中有思,全词贯穿着对年华易逝难留的愁苦。此词还兼以理致胜,隐含着极深的哲理,涉及时间永恒而人生有限的思想,备受后人推崇。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
槛①菊愁烟兰泣露,罗幕②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③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④。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⑤,山长水阔知何处?
①槛:栏杆。
②罗幕:富贵人家用的丝罗帷幕。
③不谙(ān):不了解。谙:熟悉。
④朱户:也称朱门,指大户人家。
⑤尺素:书信的代称。古人写信用素绢,通常长约一尺,故称尺素。
清晨栏杆外的菊花被轻烟笼罩,兰花沾露,好像在哭泣。罗幕之间透露着缕缕轻寒,燕子双双飞去。明月不知道离别的愁苦,斜斜的银辉照进屋子里,直到破晓。
昨天夜里西风惨烈,碧绿的树木已经叶落凋零,我独自登上高楼,看路消失在天涯。想寄一封书信给我思念的人儿,可是高山连绵,碧水阔远,又不知道我的心上人在何处。
此词是一首伤离怀远之作,格调温婉,章法谨严,表现了作者的暮秋怀人之情,尤其“昨夜西风”三句被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比作古今做学问者必经的第一种境界。
上阕描写院中景物。“槛菊愁烟兰泣露”,庭圃中的菊花笼罩着轻烟薄雾,正是主人公悲凉孤寂心态的写照。“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轻寒”也是作者心之所感,而燕子“双飞”更反托出词人的孤独。“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此二句词人引来明月,抱怨那月光的皎洁,衬出自己的悲凉,表现了女主人公饱受离恨的煎熬。
下阕写登楼望远。“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凋”字写出了落叶飘飞的萧索景色,“独”字与上片的“双飞”相照应,明写主人公的孤独,“望尽天涯路”一句表明其眺望之远,也为下面遥寄书信埋下了伏笔。“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末两句写词人想寄书传情却无法实现的无奈。“彩笺”和“尺素”都指书信,这里重叠使用,足见词人寄书意愿之热切。而“知何处”却以无可奈何的慨叹作结,词人想要写信传情,却不知心上人身在何处,更使全词充满了凄楚之感。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
一向①年光②有限身③,等闲④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⑤。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⑥。
①一向:一会儿。
②年光:时光。
③有限身:有限的生命。
④等闲:平常。
⑤莫辞频:不要因为次数多而推辞。
⑥怜取眼前人:取自元稹《会真记》崔莺莺诗“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
光阴易逝,生命却是有限的,因而平常的离别也让人黯然神伤,繁多的聚会莫要嫌它频繁不断。
放眼山河,徒然想念远别的亲友,看见风雨中落花缤纷更感伤春光易逝,不如好好怜爱眼前的人。
这首词为晏殊的代表作,全词慨叹年光易逝,人生有限,反衬出生命的渺小,蕴含着浓浓的哲理意味。词的主旨积极向上,表现了作者及时行乐的思想观点。
上阕感伤时光易逝,别离苦楚。“一向年光有限身”,词人惜春光之易逝,盛年不常在,然后转写到分别的苦楚,“等闲”二字突出作者为平常分离也伤心难过的深情。然而痛苦是无益的,不如对酒当歌,及时享乐。“莫辞频”三字作者以劝诫的口吻加强语气,直爽率真,毫无做作扭捏之态。
下阕词人由景生情。“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放眼辽阔的河山,面对风雨后的满地落花,作者不禁怀念远方亲友,伤感春光易逝。此二句气象宏阔,意境苍茫,是晏殊词中的名句。本来读者正沉浸在词人营造的伤感氛围中,但是词人突然宕开一笔,以“不如怜取眼前人”作结,这是作者给自己做出的答案,消沉买醉都不足取,还不如赶紧怜爱眼前之人,体现了及时行乐的观点。
这首词气象宏阔,哀而不伤,反映了作者的人生观,而且全词意象清丽闲雅,情感温婉,是一首难得的佳作。
21.宋祁:工致疏俊
宋祁(998—1061),字子京,安陆(今属湖北)人,后徙居开封雍丘(今河南杞县),仁宗天圣二年与其兄宋库同举进士,并称“二宋”。先后担任过国子监直讲、太常博士、工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等职,曾与欧阳修同修《新唐书》,卒谥景文。其词多抒发个人生活情怀,语言工丽,善化用前人诗句,因其代表作《玉楼春》中有“红杏枝头春意闹”句,世人也称其“红杏尚书”。有《景文集》。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玉楼春·春景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①波纹迎客棹②。绿杨③烟外晓寒轻④,红杏枝头春意⑤闹。
浮生⑥长恨欢娱少,肯爱⑦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①縠皱:原指带皱纹的纱,这里指水纹。
②客棹:代指游船。
③绿杨:翠绿的杨柳。
④晓寒轻:谓早晨稍稍有点寒气。
⑤春意:春天的气象。
⑥浮生:指飘浮无定的短暂人生。
⑦肯爱:岂肯吝惜。肯,怎肯;爱,吝啬。
东城外面的风光越来越好,微风吹皱一池春水,湖面上承载着游船。绿柳在霞光晨雾中轻摆,早上尚余轻寒,红艳的杏花开满枝头,春意盎然。
长恨人生短暂,欢愉太少,愿拿千金换一笑。我举起酒杯邀夕阳同饮一杯,希望它能够在美丽的花丛中多停留一会儿。
这首词为赏春词中的佳作,把美好的春天描绘得极为生动,洋溢着热爱生活的情感。其中“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备受推崇,为本词的精华。
词的上阕写景。首句概括春光,“风光好”三字饱含了诗人对春天的赞美之情,“渐”字表现出春满人间的动态过程。“縠皱波纹迎客棹”,春水泛舟,承载着游客的欢乐,勾勒出一幅明媚的画卷。“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两句,对仗工整,实写景物之丽,尤其一个“闹”字写活了春天的热闹,仿佛翠柳红杏、蜂飞蝶舞的景象就在人眼前一般,把春天的美好表现得淋漓尽致,作者也因此赢得了“红杏尚书”的雅号。
词的下阕对景抒怀。“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此句化用了李白的“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表达了词人珍惜眼前、愿拿千金换一笑的人生态度。“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最后两句情景交融,同“浮生”句相呼应,更充分地表达诗人对光阴的珍视,惜春之情达到极致。
22.李煜:绮丽柔媚,惆怅苍凉
李煜(937—978),字重光,号钟隐,五代十国时南唐国君,宋建隆二年(公元961年)在金陵即位,在位十五年,为南唐中主第六子,世称李后主。开宝八年,宋军破南唐都城,后主被俘到汴京,封为右千牛卫上将军,违命侯。太宗时进封陇西郡公。太平兴国三年(公元978年),李煜因作感怀故国的名词《虞美人》,为宋太宗所毒毙,追封吴王,葬洛阳邙山。李煜虽不通政治,但其艺术才华却非凡,谙于音律,工于诗文,尤以词的成就最高,被称为“千古词帝”,后人将他与李璟的作品合辑为《南唐二主词》。代表作品有《虞美人》《浪淘沙》《乌夜啼》等。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①。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②。别是一般③滋味在心头。
①锁清秋:深深被秋色所笼罩。
②离愁:指去国之愁。
③别是一般:另有一种意味。
默默地独自登上西楼,冷月挂在天边有如弯钩。梧桐树寂寞地矗立在幽深的庭院里,笼罩在凄凉的秋色之中。
想剪剪不断,想梳理却更加凌乱的,正是离别之苦。它整日缠绕在心头,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