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穷途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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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失落

衣香鬓影,华盖云集。

正如在苏府时所说,赵鼎为傅舒眉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

十里洋场灯红酒绿的浮华,身着旗袍妖娆风情的女人,一个个陈旧的影像让黄埔滩永远像一幅晦涩喑哑的油画,云里雾里,散发着神秘诱人的味道,不绝如缕。这些气质优雅的女人,或温婉典雅,或沉郁忧伤,或风情万种,在古色古香的画面中变幻着一袭袭风格与色彩迥异的旗袍,成为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风景。

她穿了件雪白薄纱抽沙蕾丝长裙,流云般的缎发高高挽起,上面箍着一圈碎钻皇冠,她微笑着穿梭在人群之中,竟显得游刃有余。

赵鼎是绵山的风云人物,邀请的自然也是一流的宾客。言谈举止间,她第一次看到他平素不为人知的一面。舞会开始后,由主人带领第一支舞,赵鼎绅士地牵着她的手走进舞池,奢靡的彩色灯光暖洋洋打下来,傅舒眉笑颜如花。雪白的纱裙舞动如流苏,飘逸在他颀长的身影下。

一曲罢,又是一阵喝彩声。很显然,今晚的女主角,惊艳了众多来宾。

然而,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的紧张。

傅舒眉重复叫了三次马丁尼酒,然后就着杯中的橄榄喝了下去。这样烈的酒,平日里她只要一杯就会醉的,可是今晚,她绝不能让自己醉,因为,她要清醒地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角落有男人们喝得兴起,在拼酒和面子。而女人们聚在一起,拼的是一身的行头和虚荣。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今夜要拼的,却是自己的骨血。

当舞会进行一半时,她已经明显开始心不在焉,不时望着康乐门外,好似盼了一个世纪。

赵鼎一直扶着她的细腰,自然察觉到她的不妥,将脸亲昵地贴在她的脖颈处,安抚道:“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

她始终沉默着,他以为她只是累,便唤来侍应带她上楼休息。

傅舒眉来到包厢,里面都是西式的软沙发,衣柜上一瓶月下香开得正灿,她走近清嗅,一下子有了些精神,坐到梳妆镜前慢慢摘下皇冠,长发霎时流泻开来。

喝过一杯暖茶,忍下胃中翻搅的恶心,她又走到窗前,仔细挑开了帘子,外面的车水马龙便映入眼帘。

她叉着腰,眨也不眨地立在那里注视了不知多久,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下车,她才终于勾起一抹笑。

侍应拿来纸笔。写了个纸条,便又吩咐他送出去。

果不其然大约过了一刻钟,轩辕华便出现在包厢。

她的脸色已不如上一次见到,明显的失落。

傅舒眉看着,不由得心下悦然。

“阿巧的孩子是你弄掉的,傅舒眉,你狠,同样的事情,你比我敢做!你是不是一早就算准了他会这样纵容着你,什么都让你做?你就没想过自己不过是打手,还是个廉价的不要钱,反而让人白白睡了的打手?”

轩辕华质问的声音尖锐而刻薄,却又那般的无力。

傅舒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端着茶杯,抱着腰身站立的身姿是那样妖娆而美艳。

“说吧,你究竟想怎样?”到底阵仗经得多了,很快冷静下来,轩辕华雍容华贵地抱着双臂,无名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闪耀,“我看得出你并不爱他,为什么却还要纠缠?你不要钱,也不要人……究竟你想怎样?”

“我一直觉得你很可怜,在这种战争中,越是深爱的人,便越是深陷……而你,一早便已失去了所有优势。”

“呵呵……”轩辕华大笑,“你懂些什么?你以为他能对你多真?我告诉你,以前叶景卿对你如何,最后还不是轰轰烈烈要娶了赵辛去,你终究被他抛之破履,才随了他来绵山!你不是我,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了能够嫁给他,究竟付出了多少,我这样爱他,绝不可能让给任何人!有我在一天,你永远别想进门!”

傅舒眉微微叹气。

“知道么,如果你不是这样的倔强,我也不至于被你逼到如今的地步。”她将冷了的茶倒在了地毯上,踩在了上面。

“我对你和他的事情,没有丝毫兴趣。”

轩辕华单手抚着额头,笑到最后便突然平静下来。

傅舒眉仍旧继续道:“知道吗?他什么都知道,你和苏先生的事情,你让本就心怀不轨的阿巧勾引他的事儿……”

“你胡说!”轩辕华想也不想。

她的目光很有些怜悯的意味,“你真傻,跟了他那么多年都没有看明白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吗?这种小手段,他怎么可能看不破?”

“闭嘴闭嘴!”

“那么现在你明白了,他的心,是向着我的。不是因为你所想的迷恋,也不是因为爱。至于为什么,我也尚未看透。”傅舒眉认真地道,“这样可怕的男人……女人,都要小心……”

是的,这就是赵鼎的可怕,她这样聪明的女人,至今也无法看透他,他的心那样深,那样黑。他可以在你的面前伪装得那样爱你,也可以那样地凶相毕露。

她永远无法得知他下一秒的喜怒,说真话,她其实害怕他。

傅舒眉慢慢走上前,几近藐视地看着轩辕华,察觉到什么般,挑眉微笑。

“赵夫人来之前喝酒了?”

轩辕华一怔,没有回答。

“如此正好,我们不如做个游戏,来打赌看看……看看在他心中,你究竟有多么不值一提?”

轩辕华血气翻涌,挥手便是一巴掌。突然只觉傅舒眉笑容诡异,迎着厢房微弱的光线,整个人都仿佛妖异的美艳。来不及反应,便瞧见她自己撕破了衣裙,大叫着,跑出了厢房。外面是一圈盘旋楼梯,高跟鞋踏在上面咚咚作响,只听没发出几声,便是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很快楼下有人惊叫:“有人摔下楼梯了!”

轩辕华惊愕地走出厢房,站在扶手旁向下望,只见赵鼎早已闻声奔跑而来,将傅舒眉打横抱起,她的额头撞得不轻,呼吸微弱不可闻,有殷红的血水自双腿蜿蜒而下,转瞬染红了长长的雪纱下摆。他猛地瞪大眼,跌跌撞撞发狂一样抱着她疾奔而出。

她在他的怀中,笑得那样甜美而满足。

也许是太痛,她的眼泪一直滚到了发迹,和着血水一起沉沦。

她想起他刚才的话,真是动听。

……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

可是,她有多恨,他永远不会知道。

赵鼎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已是下夜,四周安静得不可思议,他还穿着舞会的西装,由于匆忙中抱起傅舒眉,袖口沾了大片血渍,到了现在已经干涸。他轻轻闭起眼,还可以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绵山的东郊,赵隶在这冰冷的消息中悠悠醒转,他的意识还没来得及发作,只觉得淌到唇边的水珠清凉甘甜,却是如同多年以前送到口边的一盏木樨清露。

那递过杯盏的医生是张新面孔,正温和地向着他笑,他觉得不对,那情景似乎是隔着许多光阴的,中间似乎发生了许多不可挽回的事,可是他已经意识模糊得什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轩辕绯走进屋里,看着静静不动的赵隶,一种不祥的感觉像小蛇悄悄爬上心头,上前探了探呼吸,手仿佛被蛇的毒牙生生咬了一口,让她好一阵哆嗦。

她大叫着杜筠的名字,满皱纹的老脸上缓缓淌下两痕泪来。

杜筠进来时,赵隶已经连气息都没了,全身冰冷。

到底是跟随赵隶多年,杜筠虽然慌乱,但还是力持镇定,转身就去找别墅护卫的侍卫。

但没想到,外室之中,江肃文已经坐在那里,见杜筠进来,嘴角轻轻一挑道:“杜叔,我昔日在军中,您算得上我的老师,所以,就请您自己去吧。

杜筠便知道,侍卫团全军覆没,覆巢下无完卵,这次赵隶旧部无一幸免,多年旧怨积得太深。

一切均是赵鼎一手操控,他终究要随了赵隶而去。

饮弹自尽时,杜筠想到这少督军手段如此狠辣,明面儿上还能做得逆来顺受,生生受了那一顿打,滴水不漏,也怪不得所有人都玩不过他。

消息带回时,手术室的灯红得妖艳,仿佛永远不肯熄灭一般。

赵鼎始终不发一言,低下头便能看见江肃文乌黑油亮的军靴,干净得连一点血渍都没有。

称得上兵不血刃,做得极为漂亮。

赵鼎轻轻笑了一下,心道,想要的,终于得到了吗?

只是他失去的东西,内心深处的怨恨,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得到就告慰。

江肃文察觉到赵鼎嘴边浮起一些怪异而恍惚的笑纹,那张面孔已变得扭曲,于是站在一旁递过一次烟,却被赵鼎冷漠的眼神无声喝退,自那后便不敢轻易出声,连呼吸都喘得小心翼翼。

炯黑洞眸子深沉如海,他的发丝零乱,却被他随意捋到脑后。

仿佛一个世纪,医生才走出来,流着冷汗说:“大人不过是些擦伤,孩子才一个月……没保住……”

赵鼎猛地一晃,陷入黑暗之前只看见江肃文惊慌过来搀扶他。

他狠狠地推开,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挣扎就去看她。

半开的玻璃窗袭进屋子,床头插了一瓶铃兰,素白小巧的模样,精致玲珑。暗香伴着雨气扑面而来,他站在窗前,半只手臂搭在木漆窗框外,以至于湿了大片衬衫,病房里没开灯,另只手里的烟头明灭,好似黑暗中一颗红宝石。

更深露重,夜里雨气湿寒,穿过他直直吹到了床上人。

傅舒眉朦胧中只觉寒冷无比,不禁裹紧了被子,低低呻吟道:“……我冷。”

这安静的夜里,她的声线低如哀泣,听来异常惊心。

他转过脸,便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月色照在她的脸上,薄薄一层珍珠白,晶莹如幻。他想起初次邂逅她时,她一身淡粉色长身坎肩旗袍,外面罩着舍织蜡染的花布小袄,还是对襟且锦绣镶边。

有一次他提起,她问他为何怎会记得这样清楚,像他这样忙的人,很少会对这种细节如此注意。

他一直没有回答她,不是不想,而是他也不知答案。

而如今,他想他明白了,他对她如此在意,如此深刻。

是因为,他爱她。

可是,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他已随手关上了窗子。走到床边慢慢坐了下来。她的神情疲惫,不时还在呻吟,医生说那是麻醉剂要失效的关系。

她的呼吸很浅,浅到他误以为她已经死去。

赵府里都知道,自此后傅舒眉便失了宠。一连小半年,赵鼎连面都不去见上一面。

这一日,赵鼎回府不期然看到了一只蝶。不是什么殊异的品种,也没有炫目的彩羽,那只是一只随处可见的白色粉蝶,且残了翅膀。

大约是刚在早春出生,就被这场春雨打得几乎灭了生机。

他看着蝶儿拖着半边残翅,跌跌撞撞地,一波三折地飞进他卧房的窗子里去。

这种残缺的生命,在他眼里,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是当他移到门口,就要进去的时候,却看见那只蝶,歪歪斜斜飞着,就到了躺在床上的舒眉的头边,跌落下去。

他凝神看去,见那蝶正落到舒眉的鼻翼上,挣扎了一下,不动了。

他有了点兴趣,就在门口,静静看着。

舒眉想打喷嚏。

她自打到了绵山小产之后,身上似乎一直不好,病去病又来,整日里多是躺着。无聊却忽然鼻尖痒痒的,不知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她一睁眼,正看见一只白色的粉蝶,停在她鼻子上。

因为这个角度看过去,实在有些高难度,她伸手就想把蝴蝶赶走。

蝴蝶挣了一下,斜斜地站起来,挥了下翅膀,却又不动了。

舒眉这才看清楚,那蝴蝶的半边翅膀破得煞是难看,大约已经飞不动了。

她不自觉地连呼吸都轻柔起来,不想惊吓了这可怜的生命。

即使是没有艳丽色泽的残废之躯,也是个应该生来就飞翔的生命。

只是,还没有见到春光,就要被湮没。

舒眉想到这里,试图站起来,可是身子虚弱,晃晃悠悠的脚步,勉力只能移动到窗前。

她皱了皱眉。

赵鼎看着舒眉小心翼翼地从鼻翼上捧下那只丑陋的蝶,小心翼翼地在窗前移动,有了点兴趣。

这女人想做什么?

舒眉完全没有注意到赵鼎正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她努力推开了落地窗子。

拴着的插销是个暗锁,舒眉费了半天的气力都无法推开。

赵鼎忍不住心中暗笑。

看你能怎么动!

而后他看到舒眉伸手,不带一点声息地,抓住了一旁的青瓷花瓶,砸到了落地窗子的玻璃上,迸溅的碎玻璃片,割破肌肤,仿佛并不是伤在她自己的肉体上。那一瞬,她只是想小心翼翼地护助怀里那只残了蝴蝶。

风顺着破裂的玻璃吹进来,傅舒眉才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片刻以后,才意识到,疼痛。

疼痛和血一起,在片刻的延迟后,汹涌地涌上来。

赵鼎猛然抽了一口气。他忽然出手,抓住傅舒眉的肩膀。用力之大,使对方向后面倒了一倒,整个上半身靠向栏杆处。

衣领绽开的地方,隐约可见锁骨上,一道新绽开的伤痕。

春风暖暖地吹着,血静静流下来,粘在傅舒眉的衣服上,瞬间被吸掉。海棠红小绫袄,却没有花掉,只似添了几朵新染出的桃花。

“你这个女人!”赵鼎咬着牙,一字一声地说。

傅舒眉竟然笑了,“你怎么了,脾气这么大?”

赵鼎冷冷回答:“想要死,快的法子有很多,何必用这么大动静的法子,怎么?想引起我的注意,觉得我这些日子冷落了你?”

栏杆咯得腰背生痛,傅舒眉推开他站起身,伸手拉好衣领,说:“不过一个小口子,你倒是这么紧张,也不是咱们谁……”

还没等舒眉说完,赵鼎就冷冷打断她:“不要用那些欲擒故纵的愚蠢手段,舒眉。”

“楚泽……”傅舒眉轻轻地缓缓地道,“这绵山,这府邸都是你的天下,没有人敢对你用手段。”

赵鼎低目,忽地诡异地笑了。

他早该知道,这是个幻相玲珑,心思诡谲的女子。

赵鼎一把抓住她,充满邪恶然却并不强大的力量,将她压在床上。

杏黄的床单上,男人躁动滚烫的体温,压着女人冰冷没有温度的身体。

女人柔顺地仰卧于双人床的,撕碎了那海棠红的锦袄,那一条条修长柔软的颜色……水红色。

天下最艳最柔。他剥开她,毫无保护的晶莹。

她就像枚荔枝……一骑红尘,那美艳能颠倒众生。那一刻,她周身瘦削但灵活的肉。掌中纤腰,不盈一握。令人担心这般的恣肆。

赵鼎这才感觉到自己这些日子压抑的饥渴,感到他激烈的爆发。

当赵鼎最后放开舒眉,而终于颓然倒下时,她温婉地在他身下,一语不发。

女人那么温柔,抚摸着他,她环抱住了他的肩膀。

他与她贴得那样近,可以闻到从她的身上散发出的潮湿的芳香。他变得恍惚起来,在梦的黑暗里,在很远的地方,有隐约的歌声传来,轻柔悦耳,如低语一般。

半夜时,舒眉因口渴而醒来,发觉身边的空洞。

“楚泽?”

舒眉轻声呼喊,拉着了台灯,穿上拖鞋一路寻去。乍梦乍醒,恍惚的双眼。

这间卧房住了几个月,也算熟到不能再熟,舒眉一路啪啪打开卧室的穿堂的盏盏灯光。

一盏一盏打开。灯光次第明亮。

“楚泽,你在沐浴吗?”

舒眉随手拎着赵鼎的一件睡衣,那嗓音忽然戛止。

她看到他。

刚刚还似野兽一样的男人。如逃亡的野兽蜷缩于浴缸之中,紧紧抱住自己。

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浴缸里的冷水,一条一条仿佛白日里她身上那件被撕裂的海棠红袄子。

赵鼎没有力气动哪怕一只手指,鬓边的也不知是被水湿了,还是一层冷汗黏在脸上。

那一瞬间眼帘抽动,他发现了傅舒眉。一段距离外的门口处,她正静静地伫立着。全身笼罩在阴影中,赵鼎看不清她的神色,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也正看着自己。

他们就这样相互对望,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动作。

一丝声响也无的室内,血色染着的沉寂,时间也随之静止不动,似乎是过了很久,又似乎不到一刻,他看到舒眉转身离开了片刻,然后又重新出现,缓缓地朝他走来。

穿出阴暗,昏黄的灯光中在她美丽的脸庞上形成一圈柔和光芒,但那双眸子却看不出一丝情绪。

女人越走越近,优雅的步伐,凛然的身段,走到面前,直直地盯着他。

血液仍不断地渗出,像是有一把钝刀滑过赵鼎的咽喉内壁,那红色液体一滴滴滑落在水中,不久在她面前形成一摊丝线似的痕迹。

傅舒眉怔怔地看着那些血迹,好像一点都不惊慌一样。

那深沉刺目的暗红,只是让胸口不禁一阵强烈收缩,有种奇异的感觉。

那是生命的痕迹,是赵鼎流逝的生命……

这一刻,傅舒眉可怜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因为,他已经被死神拉住了一只手。

然后,赵鼎觉得有一个柔软的身体迈进水中,来到身侧。

纤细的手指,柔嫩光滑,滑过他的胸,他小腹上紧绷的肌肉。

柔和而甜蜜的亲吻中,有一块东西被顺势递到口中。

和许许多多个昼夜中让人****疯狂的依兰截然不同,赵鼎可以品尝得到类似檀香、脂粉、熏香混合在一处,深厚的香味。

赵鼎有骤然间清醒过来,“不!”他大喊着,极力与女人缠绕过来的唇舌搏斗。

然而女人湿漉漉的舌尖缠绕住他,缓慢地,像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将他吸了进去。

“滚开!”赵鼎哽咽着,大声呼唤,想要挣脱出来,可傅舒眉把他抓得更紧。

“楚泽,我知道的,有什么关系呢?我一直知道的,你们家族遗传的血癌。”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似是劝慰,又似是引诱,“鸦片而已,不会使你死得比疾病更快,反而会减轻你的痛苦。”

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自从知道他患病以来,医生惊恐交加,生怕自己不知何时何地被灭口的模样,自己极力隐藏,生怕在人前泄露了半点出来的恐惧。

终于,终于,有一个人知道理解……

堕落,其实很容易。

这种刺激他从未体会过,鸦片吞咽了下去,他太紧张了,就在傅舒眉的双手中,抓着她的肩膀向上弓着身体。

迷迷蒙蒙,不知何时赵鼎回到床上,咬紧牙关,等着这鸦片劲道的结束。

血早已止住,女人依然用****温暖的胳膊拥抱他,他触摸到了丝缎般的浓发,沿着纤细的锁骨,她的臀部微微翘起,结实圆润,刚好填满了他的掌心。

柔软,那么柔软,这就是她,和他以前所接触的任何一个身体都不一样。

浓郁的阴冷的,赵鼎被那刺骨的冷猛刺一下,而后冻住了,而后退缩了……

几乎,与死亡那样的接近。

曾几何时,军旅生涯东征西战里,他也曾经是如此接近过死亡,子弹,暗杀……各种各样的疤痕,深深浅浅。无数次接近死亡。

然后他不甘心,那么努力地活下去,却屈辱于病魔的折磨下,终究要丢了性命。

沉沉地醒来时,赵鼎的眼睛睁开一线,射入眼帘的微光蒙了眼,疾惶惶闭上。欠一欠身子,再次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卧室里那张西式软床上,罗帐被银质挂钩婆娑地卷了起来,越过纱帐看去,镂花窗帘遮不住的依旧是一片黑暗。

这是他的家,这是他所熟识的地方,那么也就证明一切都不是梦……

病魔……

病魔的背后,就是死亡。

明明是春日正好,明明是阳光灿烂,同样的光轻轻笼罩着,在地面投射出一条条拉长的影,那清晰的影,宛若从地狱爬出的怨魂,伴着风声恻恻,鬼叫个不止。

楚泽,楚泽……

你的病又重了,你活不了多久了,楚泽……

舒眉躺在赵鼎的身畔半蜷曲着身子。

赵鼎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

舒眉仰着颈子,极美的曲线。床单的青黄色,她的晨褛是红里透白,她的脸色却是透明的,透明得,叫人永远看不见她的心。

带着阿芙蓉的气息。

有多久了,清晨醒来,身体里总是有生命在渐渐流失的痛楚,像是秋天里到了日子枯黄的树叶落到地面……

可这个早晨,赵鼎连痛觉都没有,只是那样静静地静静地感受着,彻底地绝望。

她斜坐在椅上。向后一靠,烟灯的光影和着阳光照在傅舒眉的面上,越发显得人瘦。她涂抹的鲜红的蛋寇指甲,熟极而流地捣鼓着那一套家伙什儿,烟枪、烟签、金丝珐琅烟盘与烟盒,白铜镂花的小烟灯竖着个海棠叶式的座子…

那时屋子里的明暗凝固。灯把人的影子放大,幢幢地映在墙上,好像每一移动会发出锈涩的吱呀之声。

他开口唤:“舒眉……再给我一口,以后就扔掉这些东西吧。”

她拿起镶金嵌玉的那一柄烟枪,低着头专心致志,那个又名叫阿芙蓉的甜甜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

透过一片轻烟,舒眉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赵鼎觉得那味道只是在他的心尖上轻触了那么一下,刹那间流过来的燥热,让他变得狂躁起来……

他握住了舒眉的手,吞食般将烟嘴吞咽在自己的呼吸之中。

窗上日色西沉,他在清凉宜人的昏暗空气中醒来,同时转了个身。

床上空荡荡的,凌乱不堪,身上盖着条厚毯子,枕头旁一本翻开的羊皮书向下压着。封面上的黑色墨迹莹莹闪亮,那是古老的文字,赵鼎眨着眼,很艰难地拼出了它们……

[亡灵起身,歌唱太阳

赞美你,啊拉,向着你惊人的上升!

你上升,照耀,令诸天向一旁滚动。

你是众神之王,万物之主,

我们自你而来,因你而成神圣。

你的祭司黎明出迎,以欢笑洗心;

神圣的风带着音乐,吹过你黄金的琴弦。

在日落时分,他们拥抱你,犹如每一片云

自你的翅膀上,闪现着天边反照的颜色。

你行过了天顶,你的心喜悦;

你的清晨和黄昏之舟都遇上好风;

在你面前,玛特高举她决定命运的羽毛,

阿努的殿堂因你的名而喧嚣。]

那是……《亡灵书》。

赵鼎半躺在炕上,一天这么过去了。他什么都不想在乎,这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气,足以解忧。

手上是个可以随意把玩的女人。

她坐在那里,依旧是一身白色晨褛,夹杂着漂亮的案织花纹,没有笑容的脸孔,显得有些冷漠,也似乎不必担心身体里哪儿忽然蹦出来止不住的鲜血。

失去了力气的赵鼎,冷冷地勾起唇角。

依稀可见,女人的眼浸在奇怪的味道的雾气中,像冬日从被炭火烤得起了雾的玻璃朝外看去的感觉,冰冷极了。

然而,终究低眉顺目得,已是一个听话的小玩意儿,像笼中鸟,池中花。

傅舒眉本专心致志地垂着眼,突地就抬起眼帘扫了他一眼。

香气随着她一起飘了过来,赵鼎在靠舒眉很近的地方,支着胳膊肘子,把那本书摊在眼前慢慢地翻着。

“你喜欢吗?”他这样回答。

舒眉向后仰靠在枕头上,忍不住笑出了声,很亲热地朝他蹭过来,同时伸出右手搁在他的胸膛上慢慢滑动。

“被死神抓住的感觉如何?”

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而且他知道这一切傅舒眉都察觉得出来,“难以言喻。可是,舒眉,你蓄意让我吸上鸦片,然后想要看着我带着毒瘾而死吗?”

不知何时,已经莫名阴沉的赵鼎,洞释着舒眉那脸上的每个细微的变化,磁性的声音沙哑地说着:“你放心,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那双野兽般的眼睛刺穿,舒眉只是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然后轻轻的,像是怕让什么粉碎一般地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他,仿佛失去了焦点的凝视,看不到一点生机……

从那天起,赵鼎恶意地命令仆役停止给傅舒眉供应饮水。

那样温暖的春日,到了第三日,傅舒眉已因脱水而陷入半迷狂的状态。间隔着一个手指宽的铁栏杆外,明明每天更换一壶清水,她全身却干渴得像是每一寸肌肉都要裂开。

赵鼎并未短少傅舒眉的食物,甚至每日送上的还都是由随军的名厨制作的精美糕点,只是,没有水而已。

这种残酷而不动声色的折磨,持续到了第四天。

有时候赵鼎觉得,已经被病魔浸透的身体内,一定是流淌着黑色的血液。他的父亲赵隶也好,他也好,都嗜好于优雅的谈吐间,观赏他人极端的痛苦。

尤其那个居于囚室内,日日夜夜被他身心摧颓着,知道了他最隐蔽秘密的女人。

当赵鼎于夜晚再次踏足傅舒眉的寝室时,一进门,赫然看到向来冷漠的傅舒眉,已经在狂乱中开始咬噬自己的手腕。

赵鼎看着她吸吮自己的鲜血,衣服上斑斑点点尽是血迹,而被血液润泽了的唇齿间竟然带着恍惚的笑颜,明白自己的惩罚不能再继续了。

可偏偏,舒眉抬起头对他说:“楚泽,我看见死亡的颜色了。”

那时她满身狰狞的血迹之上是这样一张天真明净的容颜,甜美得令他忘记了所有的愤怒与惊狂。

这声音点燃了赵鼎心中那黑色的火,赵鼎几乎可以听见那一声断弦的声响,历经十数年艰苦军伍训练而铸就的意志,瞬间崩断了!

三十余年来,他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疯狂。

赵鼎手伸过来,慢慢地,慢慢地,牵动了肉,疼痛终于浮了上。指尖可以清晰感觉到牙齿凹凸的咬痕以及血温热触感,然后,一语不发,手指猛地施力,抱起她,半褪下那脏污的缎子旗袍。

他并没有像欲望强烈的野兽那样即刻要了她。

他甚至还抓着傅舒眉,逼她弄干净了身体,洗了脸,只是在整个漫长的过程中,他的右手始终坚定地扣着傅舒眉的下颌,不让她的唇有机会再碰到一滴水。

直到他携着舒眉的手,慢慢地躺倒在床上,才把一盏盛满了水的杯子放在傅舒眉面前。

而后他就压住了傅舒眉的身体,阻止她向着水源的艰难爬行。

赵鼎扳过傅舒眉的身子,让她背对着自己。

每个人都有床笫上的喜好,赵鼎从来不喜欢这个姿势。然而和傅舒眉尝试着这个从未尝试过的体位,她好像完全没有在意到,迷离的双眼只盯着眼前的水,便更为刺激。

当屈辱的痛陡然传来时,她竟然就有了种********的感觉,最后哆哆嗦嗦地虚软地瘫倒在赵鼎的手臂上。

绽裂破皮的唇,饥渴地微张着,呼呼地喘着气,白皙光滑的裸背沁出细密的汗珠。赵鼎轻轻地在她背上吻了吻,舌尖从她的背上滑过,将她背上的汗珠含进嘴里,是微微的咸味。

每次傅舒眉的嘴唇刚刚接触到水源,才来得及吸入浅浅半口,他就猛然双手紧紧扣住她纤细的腰肢,放开片刻,又拉回来。赵鼎在床笫间随着自己心意驱使着她。

舒眉吞咽着水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一两声含糊的呻吟,短促尖锐,而意义不明。

到了最后,她揽着他的脖子睡过去,满身水与血的淋漓。

这个刹那,赵鼎伸手摸到舒眉手腕上点点的血痕,淡然抹了一下满是红色液体的双手。

一双黑色的眼平静地凝视着舒眉。

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那双野兽般的眼睛刺穿,她屏住了呼吸,然后轻轻地,像是怕让什么粉碎一般地轻轻呼出一口气,竟有了一种生死与共的错觉。

相拥的人儿……患难之交,出生入死。

可是那患难,原本是她。

远在湖都的叶景卿在梦里经常见到傅舒眉。

但却不是那个命运多舛的女人,而是更早前,那个拉着绝世名琴“坦纳特夫人”,不知人生黑暗仇恨的快乐少女。

在梦里,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回放着他珍藏在童年记忆深处的,那些小小的温馨片段。

他早就知道那只是一个虚幻的梦。

千军万马在手中雄才伟略地调度的他,却也没有想到,只能是在那样的场景,以那样的方式,才能一圆心事。

深邃的悲痛从内心深处摇晃上来,一瞬间,巨大的黑影从身体内部,将他的神志整个撕裂。

然而,此时此刻的绵山,江肃文见到的傅舒眉比叶景卿更痛。

戒烟是痛苦的,每条细小的神经都从最末端瞬间蹿上来无可抑制的痛感,撕扯着她全身。

那一瞬间,舒眉的神志像一只在圆圈笼子里疯狂奔跑的鼠,明知最后只是死路一条,却仍向往着钻进名为“鸦片”的茧中。

赵鼎默默看着舒眉崩溃,痛哭,而后慢慢起身。

等到赵鼎走出门的下一瞬间,一个红漆的盒子被放在她眼前,打开来馥郁的香氛,将傅舒眉的神志重新拉回来。

江肃文将一个镶金嵌玉的烟杆放在舒眉面前。

薄薄的烟杆犹如锋刃贴着她的肌肤,虽然没有沾上一丝一毫人体的鲜血,依然冰烫得像一块火炭。

舒眉的内心,却一片冰冷。

活下去。

傅舒眉告诉自己说,活下去,你才能做到一直以来都要完成的事情。

“江肃文,我知道你原本不姓江。你和赵家的仇是怎么结下的,你这些年忍辱负重的又为了些什么,是不是因为被奴役了太多年,奴性根深蒂固,所以反而忘记了。”

江肃文原本坐在房门前的椅子上,可舒眉的缓缓的一番话,却把他逼得站起身,大步向前,颤抖着。

傅舒眉继续说:“你手里的那把德制鲁格手枪,非一般枪械可比,最适合近距离的杀伤。不过,你不会这么做,因为,这样就太便宜自己的仇人了,不是吗?”

江肃文已经掏出别在后腰的鲁格手枪。

后坐自动方式与肘节式枪机闭锁机构,面交错雕铸着的独特结构,外观优雅,加工精良,与同期任何国家的手枪相比,都属于上乘。

舒眉看着它,缓缓伸手抓住那黑洞洞已经上了膛的枪口。在她看起来,这把精工做成的鲁格手枪,像一件精致的玩物多于像一件杀人的利器。

江肃文不禁打了个寒噤。

很冷。

舒眉一手握着枪杆,发现它有些变得冰凉。似乎,所有的器物,到了她的手中,最终都会变得冰凉。

窗外夜色犹如牛车缓缓满过天际而行,在漆黑如深渊的夜色里,明亮繁华的窗内,鸦片的苍白色灰烬雪一般地舞着。

舒眉不再看江肃文,不再看窗外那凄迷冰冷的夜景,闭上眼睛。

长长的睫毛,一丝颤动都没有。

她早就不会再做梦了。

再睁开眼时,江肃文看着她的眼睛。水光妩媚的一双,平静若死。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印缅的公路,兵不血刃地交给他,这点本事,你还是有的。”

她转身打开了留声机,背对着江肃文坐到梳妆镜前。镜中幢幢的人影晃动。

江肃文愣怔地望着那卷发的影子,灯光自下照着,折映在天花板上,如此庞大,边缘浮动。

是当头压下来的一团泡沫。他感到无法呼吸。这坟墓一般的空气。

留声机内吱吱呀呀,模糊的一两声。

旧时光锈死了。

那之后的傅舒眉仿佛是被赵鼎传染了似的,犯了呕血的毛病。昏沉沉的每天每夜郾卧,赵鼎每天都过来陪伴她,亲手喂药喂水,一起对着檀木的床榻。

即便是这样的时候赵鼎也强硬地一再要求着她的身体。

在这期间,许多奇珍异宝,送到了傅舒眉的面前。

赵鼎知道舒眉失眠的习惯。

匣子里的首饰一样一样握在手里抚过,这是舒眉的每个失眠的夜晚要找一件事做,最多的时候就是去把玩这些石头。

叶景卿当年就帮她努力往里添加收藏,仿佛在帮她吃一剂昂贵的药。

赵鼎自然也能。

一屋的华光珠耀,腌金浸银,弥散着陈烟般醇厚的香。

尺来长货真价实的八宝如意雕金横钗,恍惚中握在手中,镇镂银簪,环翠凤钗衔下一溜鲜红欲滴的流苏珊瑚。明明是前朝的旧物,可知今依旧那样的无比堂皇富丽。

就仿佛他今夜殷切的神态……

她想……赵鼎应该是爱上了她吧?

这次,真的用一种男人的心情爱上了一个女人。

舒眉变了。

以前的舒眉能够主动地凝视他,即便是假的,也会娇嗔妩媚,交望的眼神。傅舒眉的微笑,不知不觉让人有了安心的温柔,仿佛她在他的耳边低语:我是爱你的……

而现在,她对任何事情,不逃避也不迎接。

仿佛饮鸩止渴的作用下,傅舒眉和赵鼎的身体都渐渐好起来。止住的呕血和着舶来的最精良的药物让他们这一对残破身体再一次发出生命的光来。

这个时候,赵鼎本来应该是处于斋戒期,不近女色,却在好起来后每天晚上都过来和傅舒眉一起睡了。

红罗斗帐里她俯视他的脸。

隔着遥远的灯光,隔着火炕烧得旺盛蒸起来的香而暖热的空气,褥子里香末子仿佛粉粉地飞扬着,肉眼不见也如一重障纱,令他的脸成为灰蒙蒙的一片……

赵鼎的脸,近来愈加的消瘦了,或许因为太接近死亡,和老人的面貌一样,总是殊途同归。

红的灯光投在他脸上,舒眉抬起一条腿,跨过他的腰,他们靠得更近了,脸贴着脸,胸相互蹭着。

肌肤相触的爱抚。

舒眉却有些精疲力竭。

赵鼎犹在沙哑地唤着她:“舒眉,舒眉,你真好……舒眉!”

声音透出焦急的干渴。

手指一点一点地爱抚,便清晰地感觉到,身下赵鼎真的瘦了那么多。

当年疆场上一员悍将,但病魔吞噬了髀肉,便已是英雄迟暮。

她轻轻地啮咬着他的耳垂,然后游移向下,在脖颈与胸前,灵蛇般舌尖儿滑来滑去。一嘴的咸涩。

一月一日新年,是赵隶六十岁冥寿,他安葬于赵氏家族的绵山家寺。

对于赵鼎来说终于离开了人世的只是个敌人,过去多少的仇恨……白骨蓬蒿,当年许多死了的人,他杀的,仿佛附身在他体内,化与病痛折磨着这个老人,直到他的死去。一连三日的大雪中,赵鼎祭拜完毕之后,便着家人一起吃饭,当然傅舒眉也陪在他的身边。

绵山的用餐方式与西方人相似,与许多国人围着中央的大盘,大家共享一菜不同,而是每人面前一个托盘,上面放置着酒杯、碗筷和碟盘,精美的甜点。第一道菜是冷盘,有鱼虾,有蔬菜,而绝无肉类。

赵鼎与傅舒眉胃口现在好多了,一起面对面静静地吃着饭,赵鼎时不时夹过来剥好的虾肉,最开胃的新鲜荚豆。

舒眉喝了一口浸泡了梅瓣的春酒,然后在他的注视里感到颊上火热起来……

傅舒眉微微笑了,如果不是赵鼎身边那个已经犹如两个影子,几乎对什么都视而不见的妻子轩辕华,痴痴傻傻的妾室阿巧。

他们面对面地坐着,真好像是男女结婚一样的阵势……

而对面的这个男人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

筵席散去,轩辕华领着阿巧就无声无息地消失。

傅舒眉在细细端详时心微微扯着痛起来。

“我这一生……真的很好笑,似乎,永远做成不了一个男人的妻子。”

傅舒眉笑着,说出来自己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的可怜。

她今日穿着银黄织花的旗袍,青金大镶浮云偏襟,咬口桃红细牙盘成苍兰的轮廓,肘袖大镶是呼应胸襟浮花的兑彩山茶料子。青金与葱绿的小镶之间,嵌着鲜艳的桃红掐牙。下裙的襟片上,碎锦拼贴成祥云凤凰。走动时个锦片色彩变幻,竟出五色辉映。这件衫子,不费一根绣线,而把镶掐对嵌用到了极致。

可那样的浓墨重彩,赵鼎分明见到女人侧过去的一半脸庞上,明眸苍凉,淌下冰冷的泪来。

大约,也只有赵鼎他看到了吧?

“现在我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而你是俘虏了天下之主的女人!只是我的人!”

(完)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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