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相伯仲
那件事以后，柳如苏好像对巫月雅越发的亲近起来。
巫月雅很不解，她应该亲近的人，难道不是猗兰操吗？她也很烦闷，因为那意味着，她又得时常面对猗兰操，而且，是和柳如苏亲热的猗兰操。
那不等于要命吗？光是对着他，就够不爽了。
“小雅，这两件你选一件吧。”
桌子上有两条款式完全一样的裙子，一条绿色一条橙色。
“我觉得都很好看，你先挑。”
巫月雅挫败地耷下肩膀，“我可不可以不选？”
“不可以。”柳如苏拿起橙色那条，“那么，就这个好了，你皮肤白，穿这个颜色一定好看。”
巫月雅苦笑。
“一起去听那个讲座吧，帮你留了位子。”
她是很想听，可是不想跟柳如苏和猗兰操坐在一起听好不好……
全校的人都迅速知道了柳如苏的男友是孔猗兰操这件事，只除了她三个室友，她们惊讶地问她：“孔猗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看到巫月雅脸上的尴尬表情，其中一个急忙闭嘴，拉走另外两个。
那个室友后来又找机会私下跟她说：“算了啦，那样帅的男生，本来就是花心的，别为他难过，不值得。”
站在水池边的巫月雅撇了撇嘴角，想回应一句，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露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室友慌了，空出手来拍拍她，“没事没事，不哭不哭！”
巫月雅掬了捧水扑在脸上，摇摇头，抓起毛巾擦干，长吐一口气说：“没事了！”然后去上课，去学生会干活。
她本来就是很老实的学生，即使失恋，失眠，该做的事，一件也不会耽搁。
巫月雅不知道，这其实正是柳如苏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一个迷茫的人，如果遇到一个安定的人，就会忍不住想要依靠上去，受一丝感染，借一点力量。
中途巫月雅去厕所，在隔间里听到外面的议论声。
“好像巫月雅才是孔猗的正牌女友喔。”
“你哪里听来的？”
“笑笑那里啰，笑笑和巫月雅一个寝室的啊。”
“就算他们原来是一对好了，对手是柳如苏的话，是男人都不会选巫月雅吧。”
“这不是问题关键，你不觉得柳如苏很恶心吗？抢了别人的男朋友，居然还那么纯洁高贵的模样。”
“你怎么不说孔猗啊，仗着样子好看就喜新厌旧，这种事情责任一般都在男方吧！”
“你们够了，又没结婚，合不来就分啰，至于上升到道德高度吗？”
巫月雅额头抵着门板，直到外面完全安静才走出来。
她觉得柳如苏大概也听到过这种议论，却能像没事一样，依然亲近着她，巫月雅忽然有点佩服柳如苏，完全不理会人言可畏，这方面和猗兰真是不相伯仲。
果然他们才是注定的一对吗？
擦干手上的水，巫月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一个决定。
放手吧，成全他们，好好祝福他们，从此刻起，心里不再存有一丝一毫的怨怼。
主意打定，巫月雅便对着镜子笑了笑，她发现自己的笑容又恢复了昔日的明朗，这个笑容，把心头盘踞多日的乌云驱散得一干二净。
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座位上，巫月雅觉得气氛有一丝异样，猗兰操眉头紧皱，柳如苏则趴在课桌上。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她不舒服，不肯让我带她去看医生。”猗兰操握着柳如苏一只手，那只手又湿又冷。
“没事的啦……你别吵就好。”柳如苏勉力笑着说。
“我不管，我带你去医院。”
“你别吵大家……”
巫月雅突然明白过来，扁扁嘴，把猗兰操的手拍开，“好了好了，别闹。”
猗兰操有点诧异地看着她，发现她对自己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巫月雅先是跟教授道了歉，然后扶柳如苏回去，猗兰操本想撂倒管理员强行进入女生宿舍，被巫月雅驳回了。
“交给我，你放心好不好？”她笑眯眯地歪着头，堵着门，那气势，就算猗兰操摇头，她也会把门磕在他鼻尖上。
他明明想反对，却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得到应允，巫月雅飞快地关上门。
“你啊，来那个就注意点嘛，这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哎，穿得少又吃凉的，还熬夜，忙这忙那，搞出病来，你是想折磨猗兰吗？你没看见他脸都吓白了吗？”
巫月雅搞了个热水袋，又想办法弄了杯热姜茶，柳如苏喝的时候，她就用毛巾擦她汗湿的手心和鬓角。
柳如苏看着她，慢慢笑了。
“为什么，我忽然觉得，猗兰迟早有一天还是会选你？”
“你胡说什么。”巫月雅尴尬地转过身去绞毛巾。
“我认真的。”柳如苏说，“他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心血来潮而已，我越来越这么觉得了。”
“是你想太多。”巫月雅叹口气，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猗兰****，他认定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开，她不是桓紫芝，所以，不可能的。
“也许吧。”柳如苏闭上眼，如释重负地说，“就算有一天他真的又跟你在一起，我想，我一定会祝福你们的。”
巫月雅忍不住好笑，三角恋三成他们这个样子的，也算是极品了吧，柳如苏的话，让她愈加坚定了心里那个念头。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
“小雅……”柳如苏还要说什么，巫月雅做了个“别说话，睡觉”的手势，柳如苏笑了，乖乖闭上眼。
陪她到睡着，巫月雅带上门离开，外面已经天黑。楼下，猗兰操靠在树上，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果然在。”
不等他开口，巫月雅开口：“她很好，只是着凉，已经睡着了。”
他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有点别扭地说：“谢谢。”
巫月雅“噗嗤”一笑，“跟我还客气。”笑着笑着，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于是拍拍衣摆，“那，我走了。”
“小雅。”出乎意料地，猗兰操在背后叫住了她。
“嗯？”
他没有说话，一直静静的，路灯虽然亮着，可是一闪一闪，忽明忽暗。巫月雅忽然觉得，那盏路灯好像就是猗兰此刻情绪的映射。
“什么事？”她轻声问，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人有不好的预感。
猗兰操沉默良久，就在巫月雅耐性快要消磨殆尽的时候开口，声音幽幽的：“我怕。”
巫月雅困惑地看着他：“怕什么？”
“怕她会突然离开我。”
巫月雅呆了半晌，想起猗兰操之前说的话，惊讶地张大嘴。
“你是说，从遇到你算起，桓紫芝每一世都活不过一百天的那件事？”是啊，她都快忘了，毕竟死亡对她来说，实在是很遥远的事情，可是，难道柳如苏……就要死了？“一次例外都没有吗？”
“是。从来没有例外。”
他淡漠的神色中，透出一丝惶恐，让巫月雅也不知所措起来，“就、就没有办法避免吗？”
猗兰操朝她看来，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
巫月雅鼓起勇气，“比如说，不和她在一起？”
猗兰操望着她，突然淡淡发出一声轻笑，“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没用的。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就算我不在她的身边，她也注定逃不过去。每一次我遇到她时，都是她快死的时候，我只不过延长了这段时间，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她会死得更快。”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巫月雅语塞，犹豫着又靠近了一点，想要抱抱他。伸出手去那一刻，脑子里好像有个小人儿拿着锤子打了她一下，提醒她，猗兰可不再是她的专属物了。
默默垂下手，她选择了跟猗兰操一起并肩靠在花坛旁，连魔物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样？
“那，我能做什么？”
猗兰操摇摇头，“足够了。你知道吗，你是一千多年来，唯一帮过我们的人。”
“我吗？”巫月雅很吃惊，一千多年呢，一个帮他们的人都没有？
“你真的很特别，难怪紫芝喜欢你，我也……”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
巫月雅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朝他看去，却发现一丝尴尬出现在他脸上，联系方才他那不自然的停顿，她顿时就明白了，窘迫之余，心里却也甜甜的。
“那么，我们还是朋友？”
“啊？”
“不是什么不相交的平行线？”巫月雅吊高尾音，故意显得有点耿耿于怀。
“喔……”猗兰操忍不住笑了。
巫月雅也笑了，鼓起勇气拉起他的双手紧紧握着。
“放心吧，不会那么糟的，过去是乱世嘛，人命如草芥，现在多太平呢！再说，这一世，出现了很多超出控制的意外不是吗？比如说我啊！你也说了，我是一千多年来唯一帮了你们的人，我觉得吧，我会认识你们，一定不是什么巧合，也许，我是你们两个的贵人呢，你要相信我啊。”
她的温度，又一次毫无芥蒂地传递给他。
猗兰操发现，其实，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贪恋着那种暖。
如果……如果在失去紫芝时，身边有她，也许应该不会那么难过吧……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巫月雅笑着捏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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