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谓的爱情
无论私事如何，苏曼绝对不会放任工作不管，一夜未归的早晨，蓝真一终于在办公室里找到了她。她的身上换了一身套装，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听见开门的声音才惊动了她。
现在还早，甚至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公司里几乎都没有什么人，会在这个时间来找她的实在奇特。
“坐。”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视线又转向电脑，态度随意，可是口吻却犀利，“怎么这么早就来公司？难道专门来堵我的？”
“你昨晚没有回来，手机也关机，我担心你会出事。”他叹了口气，“你不是说胃不舒服吗？身体不舒服早点去看。”
她将视线调回他身上，淡漠地看着他，“难道邵小姐没有告诉你，我这么说全都是在骗你吗？”
“我知道你的肠胃确实不好，半夜也常有胃痛，这是事实，不用谁来告诉我。”面对她不善的口气，他也没有什么变化。
她冷淡的目光一闪，似乎是没有料到他此刻的平静，“你到底想说什么？”
蓝真一俯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苏曼，我说过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我说过我和外面的那些女人都会断掉，我说到做到，只想请你相信我。”
她冷哼一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也想信任你，可是事实证明不允许我相信你。”
“苏曼……”他有些无力。
她从抽屉中取出一份资料放在桌面上，慢慢地说道：“我们结婚的第一年五月份你认识了邵萌萌，当时的她是一个大一学生，之后你们一直联系到现在，每个月你至少总会去见她一次，我没有说错吧？你说过你会断掉，可是唯独留着她在那里，既然你下不了决心，那么就由我来当一回坏人。”
“她还小，我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女孩。”他没有理会那份资料，也早就知道她派人在调查他的生活，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他一直没有说破，他只是想维持和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正常夫妻关系，他珍惜这一切，难道就只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放弃所有吗？
即使她做得到，他也没有办法办到。
“一个23岁的女孩子算是小女孩吗？蓝真一，你是在骗我还是骗你自己？而你23岁的时候又在做什么？”苏曼不满意他的说辞，只觉得是推脱，“你喜欢她什么，是她的纯真吗？”
她还记得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里，他的每一个女孩子都带到她的面前，她是顶着心伤在为他展开笑颜，可是这些又有谁知道？他不知道，更加不会懂得那份爱在眼前却无法去爱的痛苦，足以堪比凌迟。
“你的初恋要求漂亮，接着的女朋友是聪明，再接着是温柔，那么这个邵萌萌不就是纯真了吗？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从漂亮一路到现在的纯真，那么我算什么，只是一个跟在你屁股后面，为你料理后头杂事的一个仆人吗？”
“苏曼，你不要无理取闹，这不是你的性格。”他的口气也有些微变，但是做着徒劳的解释：“我认识她的那年，她还是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我只是帮了她一个小忙而已。”
她低声笑起来，“如果真的当她是一个小女孩，又怎么会忍心和她发生关系呢？蓝真一，我既然找人调查了，难道这些事情还会遗漏吗？”
他的手撑着头，低垂的眼睛，视线正好落在桌上的资料袋上，他不用翻看也知道里面的内容恐怕是将他这两年来所有的事情一一地记录在案了，让他无从反驳，可是，没有做过的事情，他又怎么甘心承认呢。
“苏曼，我没有，我承认和所有女人上床，唯独邵萌萌没有，我和她之间是清白的。苏曼，无论你信不信，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是她们所不能比的。”
“我信。”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惊讶地抬眼看向她，却见她的唇角上是一抹淡淡的嘲讽，心里不由一紧，仿佛是猜到了她接下来会说的话。
“我们认识也快三十年了，三十年的感情相比较起来，若是我还是输给她们的话，那么我也该去撞墙了。”她看着他无奈又痛苦的样子，不由苦笑，“你要我信你，我可以信你，可是你所做的事情值得我相信吗？你说要好好地生活，我也可以学着做一个好太太，尝试亲自下厨为你做一顿饭，可是为什么要骗我呢？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无情地破坏呢？”
“苏曼，我自从答应你之后，我断了所有外面的女人，和邵萌萌之间真的只是经济上的支助，再没有其他什么不清楚的牵扯。”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说过，你在外面可以有情人，我可以不在意，我们依旧两条平线线相处，不去涉及对方的私人生活，可是你既然答应了我，那么我就要唯一，我就要一个妻子该得到的一切，你就该有这个觉悟。”她的语气冷冽不容人拒绝。
“苏曼，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他颓然坐回椅子中，一只手用力拧着眉心，“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没有办法招架，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那么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有些好笑，唇角牵起的却都是苦涩，“我知道，在你的眼里，我一直都是一道护身符，你在外面遇到了任何的事情，你都会想到我，你以为这样所谓的重要地位是我想要的吗？”她缓缓摇着头，“不是的，真一，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那么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想要什么？我能给的我一定全部给你。”他被她逼到了角落，无奈地扯着嗓子，口气也变得气恼，“你这些年背着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可是我不介意，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苏曼，结婚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可是结婚之后你竟然找侦探社，苏曼，你不是这样没有自信的人。”
苏曼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怜悯，为了她自己，是啊，她从来不是一个没有自信的人，可是面对爱情的时候，她也成了阶下囚。
“苏曼，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啊，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跟着他的话重复着，可是不是这个样子，她又该是什么样子，继续视而不见？或许这对于她来说是最好的方法，可是她做不到，即使是心痛，可是她依旧会收集他的一切消息，她要做到最熟悉他的那个人，即使那些消息在她眼底是如此的不堪。
空气中静默了很久，蓝真一伸手将桌上的资料拿在手里一页一页地翻看，心底的烦躁也随着一丝丝地瓦解，最后只能将资料握紧在手里，扔进了垃圾桶。
“苏曼，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可以重新来过的。”
她看了他很久，最终却是笑了，轻声道：“真一，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说话呢？”
他不解地看着她的笑容，却只有冷冷的气息不断传来。
“你以前无论做错了什么事情都是一副傲然不服输的样子，即使你每次来找我求救，你也从来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话，真一，你现在为什么要拿这种口气来和我说话呢？”
他动了动嘴，却没有办法说出一句话来，他的思绪被她带回到从前，很久很久之前，他常常会去找她，心里的所有想法都会摊开在她面前，他会和她争论，他也会来找她做自己的掩护伞，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不会拒绝他，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去细想过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周围的朋友都羡慕他有这么一个姐姐，而他也总会骄傲地将她介绍给他周围的所有人，将她推入他的生活中，越来越深，到最后没有办法拔除了，就连结婚的时候他脑中唯一想到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真一，从头到尾，你有爱上过我吗？”她的一句话将他彻底打入地狱。
他双眼内的她只是静静地笑着，却笑得那么苦涩，一双能笑起来弯弯如玄月的眼睛却隐藏在镜片后，遮住了里面的暗光，此刻的她，周遭带着浓浓的哀愁，这根本就不像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苏曼。苏曼不该是这样的，苏曼应该是仰着头骄傲地看着所有的人，苏曼应该是不管不顾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使所有人都反对，她也能自信地对所有人说，她一定可以做好，苏曼可以靠强硬的手腕达到她想要的结果，苏曼也可以用凌厉的眼神对待所有妄想欺骗她的人，取得最终的胜利，这才是苏曼。
可是，看着这样的她，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他一直忽略的事情，而现在就这么赤裸裸地摆放在他的眼前，让他不得不去正视它的存在。
他似乎找到了他们之间问题的所在，可是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却又那么不可思议。
他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苏曼扬起的唇角幅度却越来越大，眼底的讽刺意味也越来越浓烈，看着这样茫然无措的他，她又在期待着什么呢？
“真一，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她垂下了双肩，一直的骄傲也被撤去，“我要的你给不起，而你要的，给我带来的却全都是痛苦，这段婚姻根本就是一次磨难，从一开始就不断折磨着我们两个人。”当初以为最好的选择，成了痛苦的开始，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他像是突然醒悟过来，瞪大了眼睛，口气有些急促：“不要跟我提离婚，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她摇头苦笑，“我说过，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不是我们想离婚就能离的。”开始容易，退出却难。
“苏曼，我们把话都说清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你看，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了，我这几个月来努力所做的事情，你不能完全否决。”这几个月，他也在努力着做一个好丈夫，他陪着她看书，陪她吃饭，陪她看电视，陪她休息，他们也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你爱我吗？”最终她又将话题绕回了原点。
他有些烦躁，习惯性地去揉着眉心，“这个世界上没有爱情的婚姻到处都是，别人不也过得好好的吗，苏曼你不应该在乎这些的。”
“那么在你眼里我应该在乎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在乎？”她看着他的目光竟然让他想到了躲避。
“真一，我们都不是圣人，所以不应该去强求别人的付出。”她淡淡地说。
“苏曼，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他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虚无。
苏曼轻声苦笑着，他显然是被她的话给吓到了，他脸上对爱情的慌张伤了她的心，她感觉到鼻子传来了酸涩的感觉，立刻转过椅背，只留给他一丝声音，但是蓝真一此刻撑着头，眼睛看着桌面，他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真一，我曾经想过就这么跟你过一辈子也没关系，可是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你给了我一粒糖果，我就会不满足地想要两粒甚至是更多，我只是一个女人，可是你恐怕早就忘了这一点。真一，你现在告诉我实话，你有没有可能会爱上我？”
他没有说话，因为只有面对爱情，他没有办法兑现承诺，爱情不是一句承诺就能爱上的，爱情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综合，爱情是这个世上最微妙的感情。
“对不起。”最终，他只能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从眼眶中掉落下来，划过眼镜的边框，顺着脸颊一路滑至下颌骨，然后落在灰色的套装衣领上，最后融入布料里，消失不见，就像她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地沉入了谷底，找不到一丝阳光，彻底地灰暗了。
她，只是一个女人，无论外表再如何强悍，她也只是期待一份爱情，一个愿意无条件爱她宠她的男人，而这些放在她的身上都成了一种奢侈。
蓝真一，你为什么不愿意爱我？你为什么连一点点的爱情都吝啬得不愿意分享？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的不公平，为什么她却还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一定要听到他的这句话才算死心？
办公室里寂静得一丝呼吸的声音都像是被放大了好几万倍，蓝真一没有办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苏曼爱他。他一直尊敬和爱戴的苏曼姐竟然爱上了他这个总是需要她来善后的顽皮弟弟，这一切都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而他甚至没有去在意过？
“苏曼，我们该怎么办……”
良久，在办公室里回荡着这么一句话，飘飘荡荡没有着落点，走廊外开始渐渐传来声音，门被象征性地敲了几下后被打开。
“啊，蓝总也在，我还以为是昨天离开时忘记关灯了，对不起打扰两位了，我马上离开。”门又被轻轻地关上，助理靠在门口悄悄地吐了吐舌头，搞什么啊，一大早的就来闹鬼，刚才里面的气氛好诡异啊，让人忍不住掉疙瘩。
“上班了，回去吧。”她没有转过身，淡淡地提醒道。
蓝真一站了起来，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你的胃病迟早要看，下午请个假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只是胃炎而已，最近都没有再发作了，你去上班吧，我也要工作了。”
蓝真一拗不过她只能作罢，只是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晚上一起走。”
苏曼背对着门，没有接话，他等了一会，然后离开，他的婚姻出现了危机，他又怎么会还有心思去工作？她还真是把他当圣人看了。
“哈，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你的背影，我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呢，原来真的是你。”随着话音落下，任烨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边。
苏曼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透过淡色的液体看着身旁的他，“你没看错。”
“你一个人？”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才将视线调到她身上，“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有时间来逛酒吧。很久没来了吧，你老公呢怎么没陪着一起来，吵架了？他跟你竟然也能吵架？！”他显然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她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说：“我把他身边的女人都赶走了，一个不剩。”
“好，果然是巾帼英雄。”他大掌一拍，心里却在为蓝真一暗叹，娶了这么个老婆可真是有苦难言，“那么现在呢，不是应该回家庆祝吗，怎么转移阵地了？”
“我赶走他最后一个女人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很累，觉得这样生活很没有意思，觉得自己外表很强势，可是内心却很卑微。”她淡淡地说着，口气也很平静，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在不明亮的灯光下，她的双眼也变得迷离起来。
“所以？”他静待下文。
“没有所以了，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所以。”她一口气喝完了酒杯的酒，然后双脚抬高搁在桌面上，仰头躺在沙发的靠背上。
“啧啧，应该有更精彩的下文才是啊。”任烨有些失望地摇头，他认识的苏曼应该能打一场漂亮的战争，而不是在这里独自一个人喝着闷酒。
她都懒得去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任烨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她，挑了眉也不再说什么，看来她是真的累了，以前看她没日没夜地工作也不见得会露出现在这种表情。
爱情，可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他知道你爱他吗？”他的声音不大，可还是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没有作答，只是在很久之后才点了头。
任烨叹了一声：“你一定吓到他了。”
想起他那时候震惊的表情，她酸涩地笑了，“是啊，他当时的样子还以为是见到鬼了。”
“你跟他谈条件了？”
“婚姻又不是合同，谈什么条件。”她不满他这种说法。
“可是我知道你从不做亏本的生意，要是得不到等价交换，你还愿意经营这段婚姻？”他和她好歹也认识几十年了，她这个女人的精明是天生的，她心里打什么注意他怎么会猜不到。
她顿了一下，才道：“可是爱情是没有办法来等价交换的，这本来就是一个不平等条约，签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现在后悔也已经迟了。”
“你一贯的精明呢？”他对她的说辞有些吃惊，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他所认识的苏曼吗？不会是被不明物体给附身了吧。
“再精明的人也是会累的。”她半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我现在只想休息。”
“要不就去度假？”
他随口一说的度假却让她想到了那天蓝真一的度假提议，恐怕现在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提议，现在的他心里恐怕比她还乱着呢。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休息的话，可以到我那里帮忙，我正好却个帮手，忙得焦头烂额呢。”
这个市侩的商人，满脑子都是铜钱。她不满地瞪他一眼。
“好了，蓝真一已经够可以的了，有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的老婆找侦探调查自己，他冲着这个都能发好一顿火了，他以前发火的时候我可没忘记，一双拳头能揍死人的，他没跟你计较这件事情已经很不错的了，你也就别强求了。”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闷头哼哼地笑了起来，“喂，你还记不记得那小子大学的时候那次打架的事情？”
“他打架斗殴的事情多了，数不胜数，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件？”她不以为然。
“就是差点出人命的那次啊。”任烨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我记得那次你在国外出公差，所以没有现场参与，那件事情可是几乎要闹上法庭了，蓝真一的老爸当时也在外地，得到消息几乎出动了整个律师团，那小子算是风光透了。”
还有这件事情，她倒是不太记得了，怪只怪蓝真一从小到大闹出的事情太多，多得让人都来不及去记住就又出了另一件事情。
“我当时还在奇怪他揍人起来怎么会那么狠，你猜那个被揍的是谁？”他兴趣盎然地问。
“我怎么知道，那人一定是哪里惹到他了，他的脾气一向不怎么好。”
“是啊，这么暴躁的脾气，可是他对你一向服服帖帖的没话说，你说一他从来不会说二。那个被揍的也是你的初恋男友，后来你们分手了，他就留校了，然后很不幸又和蓝真一那小子同一个学校，结果就被人给揍了，哈哈哈哈哈。”他放肆地大笑，想来那件事情真的很轰动，不然他任大公子什么有趣的事情没经历过？怎么会在多年之后还那么有兴趣？
“是吗？”她垂下了眼睛，说实话那个所谓的初恋男友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别人所说的初恋最难忘的理论放在苏曼的身上绝对不适合。
“喂，透露一下，你和你那个前男友是怎么分手的？”某人又开始了八卦的特质。
“忘了。”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啧，你这个女人就是无情，天生的冷血，听见自己的初恋男友被人揍得那么狠，你竟然也没有什么反应。”
“人都忘了，还去假装伤心，不觉得虚伪吗？”她懒得理他，“开车了没，等会送我回去。”
“可怜我又被人充当司机了。”
不过没有人理会他的抱怨。
周五的下午，蓝真一就消失不见了，他只给她留了一个口信，说是有事情，让她愿意的话就一个人回老宅。
老太太见到她一个人，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在进门的时候稍微惊讶了一下，“真一怎么没回来？”
“他去冷静几天。”可是事实上她觉得两天的双休日根本不够他冷静地想清楚事情。
“是你下狠手了吧。”老太太一目了然。
“他恐怕是被我吓了一跳，奶奶放心，您孙子没那么脆弱，很快就会回来了。”
老太太笑着，“希望他能想清楚，可是他要是没有想清楚呢？”
“条条大路通罗马，总有一条路适合我和他的。”
老太太没有再说什么，路怎么走就让他们自己来吧，时好时坏，都让老天来决定。
蓝真一一个人独自去了海边没有通知别人，他们年幼时每年都会来一次海边玩，当时的海边还没有开发成旅游景点区，他们几家人拥有几栋临海别墅，他和苏曼结婚后，蓝父就将他名下的别墅赠送给了他们作为新婚礼物，可是两年里他们却没有再来这里好好地放松过。
跳窗远望，海风吹拂，他还记得有一年，他整整两个假期都住在这里，等到苏曼从国外回来时，他被海风吹得黑了不少。
当时苏曼还在门边愣了半天，最后才讷讷地说了一句：“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当时，他大学三年级，刚刚因为斗殴而被老爸关禁闭，他一个人在别墅里度日如年，没有人陪伴，每天早晚，他都会在海边跑步，然后洗完澡，再回去睡觉，每天浑浑噩噩。
离开别墅的时候，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他还记得老爸当时脸上的表情，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生气，只在他从警局回来后，唯一问了一次这件事情的原因，而当时的他昂着头，愣是没有开口。
那件事情，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过，那段原因，他一直埋藏在心底，他不想说。
苏曼对于他来说是重要的，一生中重要的人并不多，他珍惜她，看重她，可是他却不确定他是否爱她。
爱谁他都有可能，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苏曼会来向他索爱，这点让他措手不及。
爱她吗，不难却也不易，只是却无法跨越长久以来的那道关卡。
他早就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苏曼，只记得从自己有记忆开始苏曼仿佛就已经在他的记忆里了，就如同和他连体从老妈的肚子里出来的一般。
他上幼儿园的时候，苏曼已经上小学一年级，晚上会绕到幼儿园来带着他一起回家，然后他们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身后跟着两家接送的佣人保护着他们。
他常常会牵着她的手，仰头问她：“苏曼姐，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读幼儿园？这样你就不用每天都绕远路了。”
小小的苏曼也会笑着说：“因为我比你大啊，绕点远路没有关系。”
“就因为你比我大三岁，所以你不能和我一起上学吗？”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真一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永远都在。”她说这句话时的笑容和神情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当时心里暖烘烘的，握着她的手真想就这么不放开。
他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苏曼已经是五年级，她很聪明，小学都是跳着上的，几家人聚会的时候，话题除了时事财经之外就是苏曼，苏曼的聪明让他们同一辈的孩子们都倍感压力，为此他曾与她闹过不开心，而她却只是固执地每天牵着他的手一起上下学，几年来都没有变过，直到她升上初中。
她的学业开始忙碌，可是他却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些什么，他和她每天不变的上下学也开始了缺席，佣人总是说苏家小小姐在学外文，好几门外文，可能初中毕业的时候就要去国外读书了。
“苏曼姐去了国外，她还会回来吗？”他问。
“这就说不定了，苏家这几年在国外有自己的产业，说不定苏曼小姐完成学业之后就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他低下了头，却突然挣脱了佣人的手，疯狂地往前跑去，身后传来佣人焦急的追喊声：“小少爷，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去啊？”
他却是闷头一个劲地跑，“我找去找苏曼姐。”
苏曼见到他很吃惊，穿着校服的她刚从房车中下来，关了车门，司机将车开走的同时他就一路跑了过来，然后直扑进她的怀里，一把抱住了她。
“真一，你怎么了？就你一个人吗？”小学四年级的他已经和她一样高了，校门外许多学生对这样一个场面都见怪不怪，只是端着好奇的眼神去看着他们，她的脸在蓝真一看不见的地方染红了一片。
“苏曼姐，你是不是要去国外？”
她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是这样打算的。”然后带着一丝期望地问他，“真一想和我一起去吗？”
他点了头，“苏曼姐要去哪里？”
“法国。”
“法国……”他低下了头，“我不会法文，就连英语也学得乱七八糟的。”
她笑了，“没关系的。”
“如果我不和你一起去，你也还是要走，是不是？”
她迟疑了一下，对着他晶亮的眼睛，她无法点头，父母其实是希望她更早就去的，可是那个时候真一还太小，还很依赖她，她为了他而留了下来。
“你说过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离开我，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你，你永远都在。”他抬起头，一双黝黑的眸子就这样盯着她看，让她无所遁形，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苏家已经在联系学校，苏曼的法文也在学习，而他打架斗殴的事迹开始传遍学校，几乎每天晚上他都是在苏家度过的，小学最后一年的时候，他有一次淋了雨，迷迷糊糊之间握着她，说了最想说的话：“苏曼姐，不要走。”
苏曼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为他盖上被子，下楼通知了蓝家的人，让他们不用担心。
初中最后一年，苏曼升入了高中，没有去法国，也没有再提去法国的事情。
而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个晚上之后，一切也都回到了最初，小时候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形成的原因，苏曼说她不喜欢法国，所以就没有去，而他单纯地相信了她的话，或许潜意识里他是这么相信着的。
还在读小学的他以为是自己的顽劣让她没有去成法国，于是变本加厉，再于是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妄想留住她的习惯。
爱情在他眼里从来都没有苏曼来得重要，因为苏曼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