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索爱(大女人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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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爱神的玩偶

书房的灯亮着,苏曼还在办公,他换上室内拖鞋,脱下外套,沿着走道停在书房的门外,靠在墙壁上,他似乎能听见书房里传出键盘的敲击声,一下一下仿若敲在他的心底。

门轻轻地打开,他站在门外看着门内的她,他没有察觉到在他出现的那一刻,键盘上的手停顿了两秒,然后恢复之前的举动。

“回来了?”她若无其事地看着电脑,随口问道。

他走了进来,然后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别工作得太晚。”

房门再次关上,键盘上的手终于无法再动弹,她靠回椅背上,疲惫地将鼻梁上的眼镜扔在一边,真累。

她闭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双手不轻不重地按着她的肩膀,从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烟草味道,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温温的,热热的,也带着一点微微的忧愁。

她突然只觉得鼻尖有些酸涩,眼眶里溢出饱满,她却紧紧地咬着唇,紧闭着眼睛,拒绝眼眶中的液体倾泻而出。她明明就不是这么脆弱的一个人,她明明不是这么多愁善感,明明不会轻易将心底最隐藏的一面展现出来,可是现在的她,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伤感,就怕有一天他会察觉这个一直依赖的她其实也一样的懦弱。

他俯下身,双手越过她的双肩,握住了她垂落在腿上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那么用力,而他趴伏在她的肩头,却没有说话。

“苏曼……”

“嗯?”

“苏曼。”

他只是想叫叫她的名字,这样好像就能填补最近慌乱的心,每次见到她,他才能平静,她仿佛就是一颗定心丸,有她在他就能变成平时的他。

“我承认你的话让我变得惊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这么说,两天的冷静,却只让他的心越来越慌张,他一方面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她,一方面却又没有办法给予她想要的一切,他知道她在难过,可是他却无力挽回。

她的唇扬起一抹苦笑,她知道自己将他吓了一大跳,至今还在震惊之中,所以她不急,她等着他想通的一天。

“苏曼,你能等我吗?”许久,他艰涩地问。

她笑了,紧抿的唇没有开启,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将信息清楚地传递给他,她不说话,只是怕自己一时无法控制,哽咽将破坏她一直维持在世人面前的高傲,自尊不允许她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哭泣流泪,表现软弱的一面,即使那个人是他也不例外。

“谢谢。”他轻声道谢。

他身上围绕着淡淡的烟草味企图将她掩埋在其中,他的头枕在她肩上,传来他最自然的体温,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谁也不愿打破此刻的平静。

夜色浓重下,气息变得更加清晰,她的手挣脱了他的束缚,攀上了他的脖子,回过身,扳过他的头,然后用力地吻上他的唇,一个个如雨点的吻落在他紧蹙的眉心,闭起的眼皮,高挺的鼻尖和弧线优美的唇畔,她细细地亲吻他,就像要记住他的脸,记住他的一切一般小心翼翼。他们相识那么多年,她却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将多年来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心扉打开,她觉得轻松的同时,又觉得可悲,她既担心他的最终选择,又带着期待他能告诉她答案是什么。

爱情,难道就是这么折磨人的吗?将人折磨得体无完肤,还不肯罢休,男女之间最终取得胜利的从来都不是双方,而是爱神,因为在他的眼前,男女都是戏子,任他支配把玩,却无从反抗。

“苏曼……”

他用力抱住她,在她的吻中,他感受到了浓烈的失望与热切,这种矛盾的情绪在折磨着她的同时也在折磨着他自己,他不期然地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微凉的晚风吹动着雪纺窗帘,红酒的味道缠绕唇齿之间,红色的液体顺着他们各自的脖颈滑落进衣领最深处,他在她的热切中听见酒瓶顺着她的手掉落在阳台瓷砖地面的声音,“啪”的一声,震响了他的耳朵,却挣不开她对他展开的包围攻势,那一刻他才明白,一直以来,对她,他总是无法拒绝的,她的要求,他会尽一切来满足,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

此刻,她就在他的怀里,带着那时的迫切,他被震撼,却无法抵抗,一直以来,他最无法抗拒的就是她。

“苏曼……”他想说,或许我很快就会爱上你,又或许在很早之前我就是爱你的,可是她却堵住了他的双唇,勾住了他翻动的舌头。

风寂静,夜安宁。

苏曼躺在床上,侧过头就能看见身旁熟睡的男人,他的脸孔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越发英俊,几日不见,他变得有些憔悴,或许是下巴处未刮去的胡子给他增添了一抹颓废的感觉,他的皮肤带着阳光健康的古铜色。

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是一个浓眉大眼,皮肤白白,微笑起来会露出八颗闪亮牙齿的大男生,带着阳光的味道能暖入人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皮肤不再是从前的白皙,他的微笑带着一点狠劲,他开始用拳头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他在机场等待着她出关的身影,带着不容忽视的男人的味道。

当她第一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为他红了脸的时候,她就该察觉到自己心态的转变;当她因为顾忌而甩开他的手,最后却被他强牵着走过斑马线的时候,她就该知道从这双手上所传来的温度,将被她记住一辈子;当他带着累累的伤痕在边海的别墅为她开门的时候,她就该知道她的心将为他提心吊胆,伤心担忧上一辈子,这辈子都不会改变了。

很多事情都成了固定的轨迹,他们是这个轨迹中的人,没有办法逃脱,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却不知道前方的道路是如何的曲折。

当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她翻身在他耳畔低声轻语:“真一,我给你时间。”为他,她总是有太多的时间。

蓝真一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铺已经空空如也,上面的女人也已经消失是得不知所终,徒留一室的清冷,让他独自追忆。

房子还是最初的房子,被钟点工收拾得一尘不染,没有丝毫生气,厨房里厨具整洁,该放在哪里的还是放在哪里,明明才几天而已,他竟然觉得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拿着玻璃杯,盛满了纯净水,光洁剔透,他靠在玻璃门框上,一缕发丝垂落在额前,映照在水杯中的人带着萧索的意味。

他的眼前似乎还是那个为了他系着蓝色围裙的女人忙碌的身影,她不太会做菜,依照他对她的了解,她从小太过于出色,以至于父母对她的要求向来很高,家里有专门烧饭煮菜的佣人,房间也有人打扫,她从来不需要担心这些东西,她也从来没有像很多女孩子那般为心仪的那个他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赴约,因为她几乎没有约会,她的男朋友就是学不完的书本知识。

他有时候会故意带着女朋友在她面前晃悠,存心刺激她无趣的生活,可是她却常常带着淡淡的微笑面对他和他所带来的女孩子,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觉得身旁的女孩变得稚嫩不堪,她是闪着幽亮的月亮,明明没有太多的光亮,却让人舒服得不愿意离开,周围的一切都会自动为了她而遗忘。

他以为她会这么一直无情无爱,和看不尽的书籍为伴,直到当他带着不知是第几任女朋友站在她面前要她为他鉴定时,见到她与另一个高个子男生并肩而立的身影,他第一次有些愣怔,第一次产生了无措的感觉,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眼睛里会出现其他人的身影。

他的脚步顿在那里,不知道是否该前进,直到站在她身旁的男生提醒,她的双眼里才出现了他的影子,第一次被忽略的感受,他一辈子都不会轻易遗忘。

她看着他的脸上微笑依旧,可是他却沉着脸咬牙看着他们。

他首次这么注意一个男人,他很瘦所以显得身高很高,他的鼻梁上戴着无框眼镜,一副斯文的样子,而他站在她身边的谐和让人看得碍眼。

那个人是她的初恋,家世一般,却有很强的上进心,她笑着跟他说,这个男生很聪明,而他自动在心里加上了一句:和她一样聪明,所以她是不是想说他们之间很般配?

他闷闷地说:“你答应过我一直会陪着我的。”话出口的刹那,他知道那时有多么幼稚。

她果然还是笑了,“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他只是看着她没有再说话,他们之间第一次有了沉默。

玻璃杯里的纯净水已经见底了,心底的凉意却越来越泛滥。

他驱车上班,身旁的座位是空的,他在车库停车,不用再绕到一旁去为她开车门,他站在电梯里,电梯的镜子中照映出的是他一个人的身影,电梯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员工会微笑地打招呼,顺便问起她怎么没有一起上班,他微笑着,却没有说话。

从来不给自己一丝空间的苏曼首度离开了工作岗位,她休假了,累积起来那么多的假期,她决定一起用掉。

他是被别人告知的消息,一整天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行使自己的责任,然后晚上去参加原本拒绝了的饭局,再然后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驱车回家。

“苏曼去度假了,我以为你知道呢。”老太太顶着老花眼镜,透过镜片睨着自己的孙子,“这么多天了,还没想明白?”

他微微一笑,视线垂落下来,尽量掩去眼角的黯然,“奶奶,您别管。”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你们一边让我别管,一边又将事情处理成这个样子,一个个跑来我这里,能让我不担心吗?”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吗?”

那个双休日,他再次去了海边,别墅因为上个星期的入住,所以通风了以后空气清新不少,站在阳台上可以一眼望尽碧蓝的大海,海滩上细白的沙滩,一望无际的大海,连接着湛蓝的天空。

他在他们二楼的浴室里见到了苏曼专用的沐浴露和洗发精,在他们卧室的衣橱里察觉到翻看过的痕迹,卧室的摇椅也被搬过新的地方,床单有些褶皱,种种迹象都显示她曾经回来过这里。

他看着碧蓝的大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之间依旧存在着共同的联系,永远都改变不了的千丝紧密。

苏曼的确回来过别墅,她说要给他时间,其实也是在给她自己时间,这几年里她将自己绷得太紧,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间,或许也间接将他一并勒紧,跟着她窒息。

回家去整理行李的时候,她坐在床边,这个家里从来都不摆放任何照片,他和她都不是喜欢照相的人,就连新婚照也被放在了抽屉里收藏着,所以当她环顾四周的时候,竟然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需要靠着她的五官去感受,若是时间一久,恐怕他和她就真的断了。

她有些心慌,她之所以能这么笃定他,就是仗着自己和他相识的那三十年,若是时间可以灭迹,若是感觉可以消散,那么他和她之间还能存下什么?

她的行李很简单,一个旅行拎包就这样挂在她的手上,以往出差她也总是这么简单地来来去去,独自一个人的身影走遍地图上的多个地点,别人会说她潇洒,她则会说自己的孤单。

无论是谁,独自一个人久了,总是会想要一个伴的。

客厅茶几的电视柜下,抽屉里放着许多旅游资讯,那是两年前他和她结婚的时候,家长们为他们收集的蜜月好去处,只可惜那时候他们都对这段婚姻持着观察的态度,又或者当时的他们还不适应熟悉的人一瞬间改变了身份的事实,他们很有默契地推辞了。

当时,他带着歉疚的眼神看着她,他们相视许久,却终究是无言以对,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她可以忍受他的一切,唯独他愧疚的眼神会将她逼疯,最能打击一个高傲的女人的东西,就是所爱男人的一声对不起,这比什么都残酷。

她去了海边的别墅,在那里住了两天,然后定了机票,周五飞往一个人的城市,坐在飞机上,感受着飞机缓缓滑动,原来自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人的旅程。

任烨曾打来过电话,问她人在哪里,那时候她刚刚下飞机,看着茫茫的人海,心情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打算去哪里?”

“西藏。”她想了一下才说。

任烨吃了一惊,“你在西藏?”

“不,我是说我打算接着去西藏。”

她需要高原的压力来压抑自己破败的感情溢出的挫败,她需要草原的宽广来找回曾经自信无虑的自己,她更加需要一个遥远的地方来让她寻找时间的对策。

她一向不轻易认输,她只是暂时累了。

“苏曼,我说过,如果那里你待不下去了,我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她失笑,到这个时候这个家伙还在想办法游说自己,“我也说过,你就是个市侩的商人。”

任烨在那边笑着,“这个世上,只有钱不会背叛你。”

她忍不住反驳:“钱币会贬值。”

“只要不是世界末日,它就还是钱。”

她摇着头,“你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他哈哈大笑起来,“别一副老大妈的样子,小心蓝真一受了刺激就真的不回来了。”

她也笑了,只是静悄悄地微笑,天上一群小鸟飞过,她闭上眼睛,似乎能听见小鸟扇动翅膀时的啪啦啪啦的声响。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开口,认识这么多年,只要我能力所及的地方,我一定帮你。”

“谢谢。”

她睁开眼睛,长时间地闭着眼,一旦睁开了眼前只有大片的蓝色,就像那片她所熟悉的大海,拥有着浩瀚的胸怀,能够容纳一切悲喜与忧伤。

怎么办?她才刚刚离开不久,竟然就开始想念他了。那个瘦弱的背脊,背负着一个大他三岁的拐脚女孩子在海滩上一步一个脚印地行走,这样的画面,恐怕会留在她脑海中,这一生的时间都不会被遗忘。

少年昂着头,飞扬的双眸中满是星光点点的神采,他站在一群同龄人中显得尤为突出,他却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突然转头朝石堆上半站立的女孩看过来,双唇紧抿,然后一溜烟地跑了过来,在她面前背对着她蹲下,就这样将自己展现在了女孩的面前。

那个少年啊,飞扬的青春年少,她看见了爱神丘比特在刹那间举起了他手里的金剑。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注定了她会为他而心伤。

一个月后,她回来了,神清气爽,让任烨看了忍不住称奇。

“这个月一直在吃人参鲍鱼吧,看把你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任烨朝她瞥去一眼,“你的行李呢,别告诉我,你是双手空空地去旅游的。”

她扬唇笑着,简单地丢出两个字来:“回来之前扔在那里了。”

后视镜中显示出任大公子震惊的眼神,是啊,他们所认识的苏曼从来不是这么随性的人,做事都有自己的一套,但是绝对不会这么孩子气。

他不由得打量了她一眼,说:“这次回来,不一样了。”

她一笑,“因为我的战争还没有结束。”看着窗外繁华的景致,她说:“就在前面停车吧。”

车速慢慢地缓下来,她的平底休闲鞋落地,车门“砰”地一关,见车内的任烨还在看着自己,她弯下腰,朝着车窗内的人提醒:“这里不能停车,你快走吧,别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任烨一点头,视线瞥过一旁的商业街,他看见她回过头来,然后开车走了,留下一阵风速。

这些年蓝真一的衣物都是她在为他打理添置,小时候他擅长玩闹,长大了他擅长处理问题,可是一向都不擅长将自己的生活打理得妥妥当当,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不是他的老婆,也不是他的姐姐,而更像是他的仆人,为他细心照料。尽管如此,私心里她希望他能永远让她照料一辈子。

多年的习惯让她看着琳琅满目的服饰就会想到为他买一件回去,他的体型尺寸她一直都记得很清楚,记得他长身体的那时候,她出差在外面几个月后回来就发现他的身体又壮了一些,买的衣服又穿不下了,她时常取笑他长得太快,他则嘿嘿地傻笑着,仍旧央求着她下次为他带衣服,他全身上下,几乎都是她的杰作,一直都是。

走出商场的时候,她的前面一辆银色的宝马一闪而过,熟悉的车牌在眼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车子遇上红灯,被迫停在车流里,她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看到了副驾驶座上女人的侧影,很熟悉,是这两年里她最熟悉的照片侧影,甚至在不久之前她还曾经见过她,要求她彻底地离开她的丈夫。

她站在原地,手里的购物袋突然变得很沉重,之前对任烨信心十足的话语还缠绕在耳边,可是这才突感无力,真正实施起来,才知道困难。

如果要一个男人的心真的这么容易的话,她就不会两年之后还是闹到了这个地步,她,真的这么有信心吗?在三十年的生命里,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绿灯起,车流继续行驶,她站在原地,低下头,没有扎起的发丝随风飘扬,顺着她低头的姿势服帖在她的脸颊两侧,她笑了,可是心里却越来越凉。

她还清晰地记得他说:“苏曼,我说过我想和你重新开始,我说过我和外面的那些女人都会断掉,我说到做到,只想请你相信我。”

他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可以重新来过的。”

如果他所谓的重新来过是指回到从前的生活,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可以在坦诚了自己的感情之后还能够继续以淡漠的眼神面对他和他们以后的婚姻生活。

她不是圣人,所以她知道自己一定做不到。

原来到最后,一个月的旅行,消磨掉的只是时间和对这段感情最后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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