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日之雾的替代品
日之雾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明亮的阳光弥散在室内。她身上盖着一条薄呢毯，大概睡觉的姿势很不舒服，颈部有些僵硬，她晃动着脖子坐起来，一眼就看到对面赭红色的办公桌，和桌子后面仰靠在椅背上正在酣睡的人，一下子呆住了。
这是……黑泽曜的办公室，而她居然在黑泽曜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她晃晃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昨天晚上，好像听黑泽曜讲他外公的事情，讲着讲着他就哭了，这是日之雾第二次看到黑泽曜流泪，她好像还给他擦了眼泪……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睡着了。
大概她睡着以后，黑泽曜就把她抱到他的办公室里来了。
日之雾因为这个猜测红了脸，脱下鞋子，一手拎着，另一手拿着毯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清晨明丽的阳光弥散在黑泽曜身上，柔软的发丝跳动着金色的光晕，本来白皙的肌肤现在呈现病态般的苍白，眼睑紧闭，眼眶周围都是暗青色，尖尖的下颌更加消瘦，这几天，他连续做了几个大手术，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昨天为了救馨儿，又折腾了大半夜，一定累坏了。
而她这个罪魁祸首不但睡着了，居然还占据了最舒服的沙发……她懊恼地把毯子盖在他身上，轻轻走到门口，刚要开门，门却陡然从外面被打开。
钟琪雅抓着门把手进来，嘴里嚷着：“曜！馨儿……”陡然见到日之雾，一下子像见到鬼一样，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日之雾后知后觉地看一眼门旁边的镜子，顿时呆住，那里面的人……是自己？乱蓬蓬的头发、衣衫皱巴巴很像晒干的海苔，领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应该是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挣开了，手里还拎着两只鞋子……她慌慌张张地系上扣子，结结巴巴：“我，我……”
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她只不过在黑泽曜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一觉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有心虚的感觉。
她还没有说完，钟琪雅已经尖叫道：“你在曜的办公室里干什么？”
黑泽曜被她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用力地眨了眨，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我，我什么都没干。”日之雾说完这句话，低着头从她身边挤过去，仓惶地逃之夭夭。
这一天的时间，对日之雾来说，非常难熬。
馨儿已经醒过来了，她的父母知道日之雾是无心的，加上黑泽曜的手术非常成功，并没有追究。
日之雾本来应该松了一口气的，可是，她再在医院里晃荡的时候，大家却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往往是刚刚走过去，就听到后面响起嘀嘀咕咕的窃窃私语声。
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馨儿的事，后来隐隐约约听到：“医术不怎么样，居然还想勾引黑泽……”
“也许她来仁哲本来就是别有居心……”
“真是不要脸！”
“徒有外表没有内涵，整个儿一花瓶，黑泽才——不会那么没有品位呢。”
“……”
“……”
日之雾居然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跑去跟他们理论，垂头丧气地点头，对，她就是没有内涵，对，她就是对黑泽曜有非分之想。
早晨从办公室里醒来，第一眼看到黑泽曜的时候，真的感觉很幸福啊……从睡梦中醒过来，张开眼就可以看到他，那样的感觉，真的是幸福得一塌糊涂。
日之雾最怄的是，其实她什么都还没有做，比窦娥还冤。
中午在医院餐厅吃饭的时候，她端着餐盘刚刚走到一张餐桌旁，同桌的另外三个人马上互相使了个眼色，就都起身离开了。
拥挤的餐厅里，日之雾独自一人占据着一张餐桌，虽然低着头，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医生护士们鄙夷不屑的目光，还有隐隐飘进耳朵里的窃窃私语，心里的火气不由得蹭蹭上升，大有燎原之势。
手里的汤匙几乎把土豆块剁成土豆泥，日之雾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如坐针毡、人言可畏……从来没对这两个成语有如此具体深刻形象的理解。
餐厅里的议论纷纷忽然停止了。
日之雾诧然抬头，只见黑泽曜出现在餐厅门口，看到她，打了饭菜过来，径自坐到她对面。
日之雾低垂着头，愁眉苦脸地小声说：“拜托你不要让我变成靶子好不好？麻烦你换个位子吧，我已经快要被你的粉丝团用唇枪舌剑切割得体无完肤啦。”
黑泽曜眸光灿灿，打量着她皱成包子的脸，居然“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你觉得很骄傲吗？”日之雾不满地瞪着他。
黑泽曜环抱着双臂，慢悠悠地说：“我是觉得……他们是不是太抬举你了啊？”
“你！”日之雾顿时额头浮起黑线，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
“好啦好啦，是我被抬举了好不好？”黑泽曜拉住她的手，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笑意，忽然压低了声音，“跟我一起闹绯闻，很不开心吗？”
“那倒不是啦。”日之雾讷讷地说，莫名就红了脸，垂着的头更低了，几乎撞到餐桌上。
“那就没有问题啦。”黑泽曜突然拖着她的手站起来，大声说，“正好大家都在这里，我懒得挨个通知，就一次性说明，”他目光转向日之雾，表情无限温柔，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道，“日之雾，是我喜欢的女人，所以，我们已经决定开始交往。”
晴空霹雳！六月飞雪！水漫青藏高原！火烧珠穆朗玛峰！
霎时间，餐厅里一片静谧，人人都瞪大不敢置信的眼睛，张开嘴巴，露出舌头——瞠目结舌。
我、我们什么时候决定开始交往的？日之雾张大了嘴巴，刚想出声抗议，就被堵住了……用他的嘴。
火爆的限制级镜头在眼前上演，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几乎掉出来了。
柔软的肌肤陡然贴在自己的唇上，日之雾愣怔了一秒，马上醒悟过来，“唔唔唔……”用力挣扎。
无奈两个人的体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她的挣扎对他而言，和瘙痒差不多。
居然又变成了众目睽睽之下的猴子……计拥抱事件之后，日之雾再次耻于见人，迫切想买块豆腐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嘶哑的尖叫，撕破餐厅里极度紧绷压抑的空气：“黑泽！你们在什么？”是钟琪雅。
“嗯哼……在做你看到的事情啊。”黑泽曜慢慢放开日之雾的唇，却仍然牢牢攥紧她的手，淡淡地说。
“你、你说过，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而停留……”钟琪雅漂亮的脸上流露着愤怒和不可置信的荒唐之感，“你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任何一个女人，为什么是她？她凭什么？”
“因为她是日之雾，因为她是她。”黑泽曜说。
敞开的窗子吹进凉爽的风，天空滑过燕子黑色的剪影，“滴丽滴丽”的叫声分外悦耳。
旁边的日之雾脸上火山喷发，早已变成了关公。
黑泽曜和日之雾开始高调恋爱，不过，日之雾常常会觉得很烦恼，烦到不胜其烦，烦到想撞墙……
这并不是夸张啦，举例说明日之大小姐某个非常心烦的时刻，某个人第一千零一次板着冰块脸，指责道：“时间已经到了，为什么你还没有换衣服？”
她尴尬地笑，“那个，那个，”用力抓抓头发，讷讷地说，“其实我不喜欢看电影。”
“可是，这次不是看电影，而是看歌舞剧。”黑泽曜俊美的脸上布满阴霾，恍若暴风雨的前兆。
“我也不喜欢看歌舞剧。”日之雾心虚地呵呵笑。
“我怎么觉得……”黑泽曜阴恻恻地说，“你是不喜欢跟我出去呢？”
日之雾在心里哀号一声，谁会愿意跟一个随时会引发交通堵塞的冰山美男出去啊？回头率保证百分之百，比三浦春马、松本润、樱井翔……来了还引人眼球。
弄得她每次跟他出去，都恨不得高举一块牌子——我不认识这个人，我不是跟他一起的……
“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出去？”某人凑过来，眼中闪过诡异森冷的光。
“呃，不是啦。”日之雾慌忙摆手，飞快地跳起来，蹿到电视架那里，装模作样地翻着，“啊，你这里有好多影碟啊，居然还有最新的《灵魂战车》，尼古拉斯凯奇啊，我最喜欢的男演员就是他了，他演的那个《变脸》真的是超级棒。”
黑泽曜冷嘲：“那是去年的片子好不好？”
“呵呵……”日之雾干笑着，抽出碟片，“我没看过嘛，我们就看这个吧。”
影碟放进播放器中，屏幕徐徐拉开。在恐怖幽森的背景中开始了魔鬼的故事……燃烧的月亮、繁华的纽约街头、矫健的摩托车骑士，逼真的特技、完美的影音……男女主角在树下深情的拥吻……
“你说得没错，的确很好看。”黑泽曜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日之雾身边，把她当成抱枕抱着，眼睛盯着屏幕，鼻子却在她头顶嗅来嗅去。
“嗯，我就说好看吧。”日之雾的注意力全部被剧情吸引了，根本没留意到他在一点点扩大领土。
不知道她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有一股淡淡的馨香……沁人心脾，黑泽曜忍不住靠近些、再近些……
“喂！你干吗……唔……”后知后觉地去推已经近在咫尺的面孔，抗议的话被什么堵住了，好一会儿，日之雾才气喘吁吁地推开他，涨红着脸，凶狠狠瞪他一眼。
黑泽曜狭长的眸子却贼笑得像偷到小母鸡的狐狸。
日之雾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感受到这样的幸福，每天在医院里都可以见到黑泽曜，虽然他常常很忙，但是，只要他偶尔一个微笑的眼神抛过来，她这一天的心情，就都会变得很好。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好像最柔和的春风，她常想，如果她是花，被这样温暖的风一吹，一定会开放的。
两个人最常去吃饭的地方就是韩国城，虽然常常辣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日之雾依然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看着日之雾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头，黑泽曜就会心情大好。不能怪他没有同情心，她的样子，超级像某种三瓣嘴的可爱动物……
难得有休假的时候，日之雾就会窝在黑泽曜的家里，听听音乐、看看影碟……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觉得很开心。
令黑泽曜跌破眼镜的是，日之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一手很拿手的中华料理，虽然比起五星级饭店的厨师稍显不足，也足以令他惊叹不已了。
“你究竟……什么时候学会的啊？”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他不止一次纳闷地问。想起在东大读书参加野餐会时，她带去的那些惨不忍睹、令人一见就胃痉挛发作的紫菜卷。
当时连她的弟弟日之幸都说：“有勇气吃我姐姐做的饭的人，一定有成为英雄的潜质，都需要具有牺牲精神啊。”当然啦，大家最后才发现，那个最有潜质成为英雄的人，原来是他自己。
肥水不流外人田，日之雾做的紫菜卷，通常都进了她弟弟的肚子。
“我也不知道啊。”日之雾笑笑，“可能在我出车祸之前吧，因为不重要啊，所以都想不起来了呢。”她把白玉翡翠虾仁儿汤往他面前推了推，“尝尝味道怎么样？”
黑泽曜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我给你一个非常良心的建议吧。”
“嗯？”日之雾狐疑地看着他，“怎么啦？很难喝吗？”
“不是，”黑泽曜慢吞吞地说，“你去考个厨师执照吧。”
“为什么？”
“我觉得……”黑泽曜又呷了一口汤，“你改行当厨师比当医生有前途多了。”
一个抱枕马上向他砸过去。
黑泽曜并没有躲，好像他笃定她不会砸到他一样。
抱枕擦着他的鬓角落在地上，他狭长的眸子眨了眨，眼角眉梢都溢满了笑意，那般春意盎然。
像往常一样，吃过晚餐，黑泽曜送日之雾回家。
街灯脉脉，闪烁着暗黄怀旧的气息。
日之雾拖着黑泽曜的手，慢悠悠地走，嘴里抱怨着：“再也不去你家了，吃个饭都吃不安生。”
“你怎么吃不安生啦？”黑泽曜贼笑兮兮。
日之雾红着脸，不做声。
“雾，过一阵子我申请大假吧。”黑泽曜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琉璃似的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
“为什么要申请大假啊？”日之雾诧然问道。
“嗯，我想和你一起去日本，也是时候应该去见家长了吧？”黑泽曜微笑着说。
他这是求婚的意思吗？日之雾脸更红了，好像刚从沸锅里捞出来的虾子。
黑泽曜拉着她的手紧了紧，轻声说：“因为父母的关系，我不相信爱情，不过，如果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的话，我想尝试一下，看看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走下去，一直白头到老，永远都不分开。”
日之雾满心欢喜，刚要回答，忽然看到前面灯火阑珊的公寓楼下，有一个背倚着灯柱仰望夜空的高挑身影。
她眨眨眼睛，用力眨眨，突然松开黑泽曜的手，欢快地跑过去，一迭声地叫着：“幸！幸！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吧？你怎么会突然来了呢？”
灯柱下的少年，眉目如画、长身玉立，站直身子，张开双臂，笑靥灿烂如春花，“姐……”
日之雾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黑泽曜怔怔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日之雾的温度，有那么一瞬间的怅然若失，马上露出淡定的笑容，走过去招呼道：“幸，好久不见。”
日之幸冷冷地看着他，眼眸中全无温度。
“幸，”日之雾抬起头，笑着说，“曜说他是我们的同窗，你一定认识他吧？”
“嗯。”日之幸面色不豫地应了一声。
日之雾微微有些赧然又有些骄傲地说：“现在我们两个在交往。”
“交往？”日之幸漆黑的眼瞳陡然迸射出犀利愤懑的光芒，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黑泽曜，咬牙切齿地说，“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姐姐交往？”
“幸，你怎么这么说话？”日之雾不满地说。
“姐，这个人不可靠，你不要理他。”
黑泽曜慢慢地说：“幸，过去的事，已经成为过去，现在我想和雾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日之幸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好像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是，重新开始。”黑泽曜因为这句话心情大好，眉眼间按捺不住的温柔笑意。
“我不相信你的保证。”日之幸冷冷地说。
“你相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黑泽曜眼光转向日之雾，淡淡地说，“你姐姐相信。”
日之幸继续用凶狠阴鸷的目光打量着他，如清风拂过珠帘般干净澄澈的嗓音微微颤抖：“姐，你相信他吗？”
“我相信，因为，我喜欢他。”日之雾用力点头。
日之幸猝然放开抱着她的手臂，喑哑了嗓音：“你……喜欢他？你才认识他多久？怎么就能断定自己喜欢他？”
“我觉得自己有喜欢他的本能。”日之雾笑靥妍妍。
日之幸脸色铁青，愤怒地冷哧：“你怎么可能有喜欢他的本能？”
“为什么不能有？”日之雾奇怪地看着他，“我在失去记忆之前，不是就很喜欢他吗？”
“喜欢他的那个日之雾根本不是你！”日之幸脱口而出。
“幸，你在说什么啊？”日之雾狐疑地问。
日之幸铁青着脸，漆黑的瞳子一片波光粼粼。
黑泽曜心中一跳，沉声问道：“幸，那个日之雾不是她，那么她是谁？”
日之幸别开脸。
“我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雾改变了这么多，幸，你究竟隐瞒了什么？”黑泽曜喃喃低语，目光变得凛冽森冷。
“你们两个究竟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日之雾茫然地问。
日之幸眉睫掩没在纤长柔软的刘海里，看不清楚表情，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咬着牙说：“好，我就告诉你们答案。”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狂风，外面呜咽作响。
橙色的灯光温暖地流散在室内，面对面坐着的两个男人之间却涌动着肃杀森冷的气息。
黑泽曜看着橘黄色的灯光，突然想起第一次送日之雾回家时的情景，依稀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他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站在楼下，看着这盏温柔的灯光亮起，想起了往事，他幽深的眼瞳浮现一丝不自觉温柔的笑意。
日之幸漂亮精致的面孔仿佛覆盖了冰霜，漆黑晶亮的瞳子也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因为看到黑泽曜若有所思的笑容，愤怒的火焰在体内就更加熊熊燃烧。
“幸……”日之雾忐忑不安地绞扭着手指，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很忐忑，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日之幸低垂眉睫，冷冷地说：“有些事，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是，我觉得，现在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
“幸……”日之雾刚张开嘴巴，日之幸就打断了她，“你先听我说，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两个交往的。”
黑泽曜微扬起眉，“你认为，你凭什么阻止我们呢？你只是雾的弟弟，并没有资格干涉姐姐的感情生活。”他的声音一贯的轻缓，却有种迫人的气势。
“你是这样想的吗？”日之幸冷笑。
“幸，虽然……这样说有点过分，但是曜并没有说错。”日之雾说，她感觉到黑泽曜握住她的手，温热的体温顺着手上的肌肤迅速向上蔓延，一直抵达心脏，顿时浑身都热乎乎的。
“他没有说错，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谁。”日之幸淡淡地说。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日之雾皱眉。
“我说，黑泽曜喜欢的，只不过是日之雾——我姐姐的影子，绝对不是你。”日之幸环抱着双臂，仰靠在沙发靠背上。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日之雾茫然地看着他。
“我想问黑泽曜，如果，你身边的女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日之雾，你还会喜欢她吗？还会和她交往吗？”日之幸问道。
黑泽曜眼中陡然迸射出森冷的寒光，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佛夹杂了丝丝冰棱：“我不会回答你任何假设性的问题。”
“只是假设吗？”日之幸冷冷地笑，“你面前这个日之雾根本就不是我姐姐。”
晴空霹雳，室内的空气好像一下子被炸得粉碎，日之雾脑中一阵电闪雷鸣，好一会儿才颤抖着问：“你、你在说什么？”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说的是事实。”日之幸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只是一闪而逝，继续说道，“你并不是我姐姐，并不是日之雾。”
“我、我怎么可能不是日之雾？”日之雾瞪着他，“我不是日之雾，那我是谁？”
日之幸摇摇头，慢慢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两年前，你因为车祸受了重伤，被送到日之医院，当时你不只是脑部受伤，因为客车爆炸，脸部大面积灼伤，几乎全部毁容，你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证件，我们实在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发现你的轮廓和姐姐很相似，就请医生把你整容成姐姐的模样。真的是很成功的手术，是不是？”他露出苦涩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黑泽曜冷冷地问。
“为什么？”日之幸低喃，陡然凌厉的目光凶狠狠瞪着他，冷冷地笑，“为什么？当年你明明拒绝了姐姐，害得她伤心绝望，最后在白良滨海滩自杀，为什么在三年后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告诉我，你喜欢她的替代品？”
“你说什么……雾自杀……”黑泽曜勃然变了脸色，握着日之雾的手不由自主用力，几乎捏碎她的手骨。
“我之所以要把你变成姐姐，就是因为姐姐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日之幸转过视线，凝视着日之雾，眼中弥漫了浓浓的雾霭，浑身遏制不住地颤抖，琉璃似的声音也微微打着颤，“你醒来的时候，彻底失去了记忆，我咨询过神经外科的医生，你头部受创太严重，已经很难恢复记忆。所以，我找了最好的催眠师，对你进行治疗。”他低声说，“你也做了很久的医生，应该知道心理暗示吧？反复的心理暗示，就会被患者渐渐接纳为自己的意志，包括饮食习惯、性格、习惯性的小动作……”日之幸继续说道，“我努力想要重新塑造一个姐姐，好像很成功呢，居然连爸爸妈妈都没有发现。”
日之雾觉得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在自己头顶炸开，轰鸣似的痛，她惨白着脸，嗫嚅着低语：“你胡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你可以去日之医院翻查你的住院记录，看看是不是在两年前2月18日晚收治了一名没有任何背景、任何资料的车祸患者，”日之幸耸耸肩，“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我动用了日之家族的力量，也没有查出你的身份。”
黑泽曜慢慢放开了日之雾的手。
他松开了她的手……骤然失去他的温度，好像周围的空气都降到冰点以下，怎么会，这么冷……头好痛……置身处的沙发好像变成了小船，摇摇晃晃，让她觉得好晕，日之雾惨白着脸，愤懑地看着面前这个漂亮得像个天使，灵魂却让她觉得是魔鬼的男孩，咬着牙，“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
“凭我救了你！给了你崭新的生命！你醒来的时候，彻底失忆，过去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和过去联系的资料，我翻查了所有失踪人口记录，都没有找到和你相似的记录。我给了你日之家大小姐的身份，给了你慈爱的父母、贴心的弟弟，给了你所有的一切。”日之幸看着她，声音慢慢平静下来，变得似水的温柔，“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姐姐，只要你愿意，永远都是我最敬爱的姐姐，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日之雾咬紧嘴唇，脸上全然褪去血色，后脑一波波地疼痛着，眼前无数颗星星开始跳舞，眼前的嘴巴开开合合，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都听不到……
我不是日之雾，我不是黑泽曜喜欢的日之雾，那么，我是谁呢……
脑子里最后闪过这样的念头，然后世界陷入了似乎永无止境的黑暗中……
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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