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尚济坊的信德王府正殿徽景堂,是王府主人信德王的日常居所.
王府内侍总管陈茂昌正立在徽景堂正厅里,向半卧在榻上闭目养神的信德王汇报次日婚仪准备情况.廊外忽然有内侍传报:“许良娣同殷保林求见王爷.”
信德王眉头动了动,陈茂昌低声轻问:“王爷……”
信德王又向外侧稍偏了一下头,继而坐起身来.
陈茂昌立刻把拂尘一扬:“请二位娘娘进来.”
两名三十岁左右的宫妆女子踏着轻碎的步子走了进来,躬身向信德王拜了拜.
“王爷,我二人是想来请个示下,王爷对明日大礼有何吩咐交代?”
信德王起身走到几案前,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然后对两位侧室看了一眼:“不需多余准备,你二人照常礼即可.”
“王爷……那季妹妹她.”二妃欲言又止.
陈总管也在一旁插了一句:“季才人正病着,是否……”
“那就让她安心养病吧,明日免礼……待她好转再说.”信德王已经坐在几案前拿起了一卷书来.
陈茂昌知道这是要二妃退下了,于是堆着笑说:“二位娘娘,王爷还有公务,我且送娘娘们出去.”
从徽景堂回王府西偏殿的路上.许殷二妃带着使女,心事重重地走着.
“许姐姐,这算什么……之前我一直以为咱们王爷是念着苏姐姐才一直不续弦,结果突然说是要娶故谢相的孙女……我同姐姐都是王爷在简州封地就跟着的老人,居然一点不念旧情……我自己是没那个福份,本以为迟早该把姐姐你扶正的.谁知……唉.”
“殷妹妹,你说的何尝不是……本以为能让咱们这位王爷动心的会是什么年轻貌美的仙子人物,结果……这谢家小姐,不就是个嫁不出去的有名的老姑娘么……偏偏还是王爷主动提的亲,想起来我心头就一团乱啊.”
“谁说不是呢,可咱们王爷也不在乎那些议论……嗳,差点忘记了,许姐姐要不同我一起去看望一下季妹妹?她自去年冬天病了就没好.”
“也罢,我就同你去看看她……可怜见的,明日这府里又要迎新人了.”
二妃边说边向才人季氏的兰薰院走去.
“才人,要不要再加个垫子?”使女佩锦轻声问道.
贵妃榻上的一名年约二十一二的年轻美人只是摇了摇头,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张纸笺在细看:
“……谢溪山,乃故宰相谢仲明之孙.谢相自幼以神童闻名于乡里,因才名被荐至京城面圣,殿上即兴吟得妙趣诗词,当即获赐同进士出身,此后官运亨通,一路从秘书省官吏做到宰相,辅佐过太祖、太宗及熙宗三朝,一生富贵悠闲,政途平安.谢相文采出众,更难得爱惜人才,提携后辈,本朝数位名臣,或出自相府门下,或经老相爷亲自相中力荐,时人称颂“贤相门中多能臣”.谢相故去之时,全国举哀,先帝熙宗亲奠,追封安国公,谥“文敬”.谢相有二子……”
看毕,榻上美人紧闭双眸,流泪叹息:“她这样的家世,我是比不上了.”
佩锦端着一碗汤药在榻侧坐下,向碗内吹了吹,“才人怎么说这样的话.不要说王爷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就算新王妃家世再好,她也跨不过去世的苏妃在王爷心里那道槛去……何况比起别人家,我们王府上下已经算是难得和气了.才人看许良娣和殷保林她们,就算上了年纪,也没见王爷薄待了谁.”
“你没看得透,我却是知道的.良娣和保林她们其实不过也在强颜欢笑罢了.王爷对她们,对我,或许都只是亲情,恩情而已.”季才人望了一眼铜镜里花容憔悴的自己.
“总之不论如何,才人先把身体调养好才是正事.”佩锦笑着舀起一勺药来送到季才人口中.
兰薰院外,蕙兰正当最盛时节,满院清香引得小丫环们纷纷带了绣架来临摹花样子,季才人听到小姑娘们的喧闹声,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