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大步向前跨,到1993年1月和1997年4月,我们终于盼来了太厚和北京印行的两个全本(八十一梦)太原那本是北岳文艺出版社编在七十多卷本的《张恨水全蘖》长篇小说第三十六卷中的大三十二开硬精装本,接着1993年8月用同一纸型改出正三十二开換了封面的平装单行本。北京那本是收入张恨水作品经典》中的,
由群众出扳社出版。不客气地说,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上市的这两种{八十一梦》,对张恨水名著进行了无知的糟蹋!判其“无知”,应该算是湿柔的表述;参与这两个印本的编校人员,连厍著文字都未能读通!下面略举教例,并稍加说明,
陈铭拷的《序言》中,“鼠咬虫啮”被误为“鼠咬虫齿”、“润育至富”碱误为“润吉至富”、“爽亢豪慨”被误为“爽兀豪慨”冠于篇首的序,有了这么几处此类:硬性差错”,太煞风景了吧”
接下来的作者:自序》有一句“吾本家山念破”被误为“吾本家山全破”改“念”为“全”属于妄改,妄改者记不得陈铭德《序言》说及作者来重庆前把“老太太和一家人”送回“故乡山上”的话了。“家山念破”典出词捭名“念家山破”,极言思念故乡和亲人之情,语词结构类似辛词中的“阑干拍璀”楔子》中,“无以难之”被误为“无法难之”、“參透”被误为“渗透”、“廉薇”被误为“蒇廉”,
两篇序言有点文言气,但大白话的正文也钳。作品开篇广东首一间房子东首”误为“东西还有一件相因,可以奉告的,就是我家里许多木器家私,部可以借用”,“相因”是“占便宜”的方言褎义表述却被误泠“萆因”、“家私”
被误为“家伙”;“车子上竹竿挑了长短白布横披”,“挑”被误为“跳”;“在门口上贴了红纸条,上写……”“上写”被误为“正写”……
错成这个样子的书,让人怎么读?好在读者也不计较,似乎也没有什么机构来“抓”此类算不了“严重问题”的小事情。
让人为之抱不平的,是作者张恨水:他这本《八十一梦》,从问世到现在,没有一个理想的优质版本:不是错字百出,就是被删改得体无完肤……张恨水的故乡安徽潜山有“张恨水研究学会”,我寄希望以该学会,在其会刊上发表严谨学者对张恨水著作校勘的成果,提倡认真,以扎实的“张研”劳绩继承前辈作家的好传统。
宋云彬辑《鲁迅语录》
二十世纪的六十年代中后期和七十年代前期,也就是“文革”时期,全国各地都自印《鲁迅语录》,是继《毛主席语录》之后版本最多的又一个伟人的语录。人们便以为《鲁迅语录》是“文革”时期的创举。其实,早于“文革”
二十多年,就有至少四种“鲁迅语录”问世,宋云彬辑录的便是其中之一。
1939年7月11日,在桂林“文化供应社”任出版部主任的宋云彬因患脚疾住进医院疗治,他利用这段大块的空闲时间继续从鲁迅杂感集子中辑选《鲁迅语录》,这一天他辑了二十条左右:第二天、第三天接着选录,得数十条;到了本月26日,巳辑得二百四十多条。8月份继续选录,但不多,就每次“若干条”罢。
1940年1月8日,桂林“生活书店”到了六十元一套的二十卷本《鲁迅全集》,宋云彬以九折优惠价购得一套。这对他的《鲁迅语录》继续充实非常有益,他开始系统阅读。五天后的13曰、14日以及22日他都在“补选”。3月28日得知端木蕻良从香港写给艾芜的信中希望宋云彬把《鲁迅语录》交给他主持的香港大时代书店出版;这或许就是宋云彬作于1946年6月的《沈雁冰》中讲的“有一位朋友,写信怂恿我把《鲁迅语录》付印,说《鲁迅全集》
难得,有此一书,则尝鼎一脔,可知全味,嘉患青年,实非浅鲜云云”吧?
还来不及表态,1940年4月3曰,宋云彬得知桂林“大时代书店”有雷白文编选的《鲁迅先生语录》在卖,他赶紧跑去,听说最后一本被一个叫“王一清”的人买走了。当天晚上宋云彬在曰记中自责道余自去年四月起,即有鲁迅语录之辑,十月中旬已将竹印,忽欲加增补,因拥迁延,遂为捷足者先登矣,今以此事为彬然言,形然谓余一生大病即在作事因诚迻延,此良友药石之言也。
自责之后,也只有“把原镐藏搁起来”然而,1940年七八月间此事有了转机,那个约半年前买走《魯迅先生语录》的王一清又出现在桂林,宋云彬向他借来那书,细细翻阅一过,才发现原来他自己选录了的雷白文没有选,同时雷白文选录的他大部没有选,宋云彬轻松地想道广这原是各人观点不同,我不敢说我选的比雷先生更精当,但觉得《鲁迅语录》仍有付之排印的必要……”
这“毫不犹豫地把它付印了”的《魯迅语录1940年10月印出初版,发行一万八千册,一年以后的1942年3月再版又印了三千册。在当时一本书印二万一千册,要算畅销书了。过不多久,谣言产生:那位早先“写信怂恿”付印《魯迅语录》的“朋友”也说宋云彬在自己的出版社里“吃魯迅”,说他得了好多好多镐费……
老实巴交的宋云彬只好公开写文章说明其情:《鲁迅语录》抽百分之十的版税,但当时定价低,实际上并未抽到多少钱,第一次的版税曾托人带去捐助给某学校了,但又不曾公开声明。”其实,在作于1940年9月1日的《鲁迅语录》的《字来,宋云彬已事先“声明编者所得的版税,当以一部分,移赠研究鲁迅的机关或团体。”几年后,(鲁迅语录转交上海联益出版社重印时,在该书扉页反面再次重申“其应得版税,由选辑者嘱咐,稃赠研究鲁迅的机关或团体及其家羈”。
宋云彬为什么要编选《魯迅语录》?他这样解释广宋朝的理学家有语录,苏联的高尔基也有人替他辑语录,我何妨也来辑一册《鲁迅语录》。”宋云彬辑的《鲁迅语录》共三百六十六則,分上下两编、二十一个门类,他为之作了一篇序,书末是以笔画为序的篇名索引,正三十二开,全书有二百三十多页;封面上的书名“鲁迅语录”是集的鲁迅手迹,封面右下方是一幅约占去四分之一面积的木刻魯迅侧左头像,宋云彬辑《魯迅语录》之“文化供应社”桂林印本于1944年湘桂战争时停版,1946年6月、1948年6月和1951年1月在上海联益出版社三次重印。
除了雷白文、宋云彬编选的魯迅语录,早于“文革”二十多年出版的此类图书还有1941年4月由上海激涑书店印行的仅有一百八十二页的舒心编的《鲁迅语录》和1946年10月由上海正气书局印行的篇幅更少只有六十页的尤竟鴒《,迅曰瞽迅名言抄》。
辑《魯迅语录》时的宋云彬四十二三岁,按当时的人口质量已经算老年人了,加之他天天都要从事文字工作,他仅凭记忆所写的稍远一点的寧,免不了会有差错。比如,1940年9月1日他写的《鲁迅语录》的《序》一开始所说“去年七八月间,因患脚疾,进广西省立医院疗治,在医院里做我的陪伴的,是一部《鲁迅全集》”就与他的日记所记不一样,当然该依日记为准。
还有一点可供揣测的线索,不妨一说。雷白文编的《鲁迅先生语录》虽然标明1937年10月编者自印,但它在桂林“大时代书店”发售,与该书店老扳端木蕻良不会毫无关系。这位端木蕻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那封致艾芜的信,实际上不打自招地说明了他手头正经营着鲁迅语录的一本书槁的买卖。从宋云彬日记中得知,当时桂林“大时代书店”门市销售《鲁迅先生语录,云寄到数十册,零时即告罄”,足见“好卖”。而且垄断桂林文化域长达半年之久,其利润当可观矣!也因此,当宋云彬辑《鲁迅语录》在“文化供应社”出版并呈畅销之势时,没有要到这部书槁的弄出书生意的人骂宋云彬“吃鲁迅”,勉强可列入“情理之中说宋云彬“吃鲁迅”的究竟是谁?宋云彬1940年2月25日的日记有载午后与锡光同去科学印刷厂,请汤养吾估印《国民必读》价。汤怂恿余印《鲁迅语录》。”是“汤养吾”吗?可以断定:不是!只能是端木蕻良一因为先有1940年3月28日的宋云彬日记“端木蕻良致艾芜函,希望余辑之鲁迅语录,交香港大时代书店出版后有1946年6月的宋云彬文章《沈雁冰》中“有一位朋友,写信怂恿把《鲁迅语录》付印”的叙述。
不仅在《鲁迅语录》出书之前有波折,出书之后仍不平靜。正当《鲁迅语录》畅销时,《野草》编辑部收到一个“左”得出奇的青年、的投搞,指责《鲁迅语录》是对魯迅的阉割和剽窃,是一种“市侩”的行为。接鴒的秦似不想压抑别人对《野萆》司人之一的宋云彬的批评,主张发表。秦似征求宋云彬的意见,没有得到反对》发表之后,秦似问宋云彬要不要作公开的答复,宋云彬摇摇手,
六十多年前薄薄的一本《魯迅语录》,竟有如此丰富的故事可说,这正是旧书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