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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两义仆百般护主 一刁妇用尽心机

读者看到这里,可能会问:当日嘉州兵变之时,刘荀和柳居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过了这么久,作者没有交待,也算行文之中的一处疏漏吧?于是作者不得不回过头来,交待一下二人的去向。先说刘荀,那****从眉州访友归来,正从乌尤山上经过。忽然听得路上行人议论纷纷,说是金鸡岭的强盗马迁、陈武、唐牧等人,杀死了刺史刘语锡,重新反上金鸡岭去了。刘荀骤然闻听之下,急怒攻心,马上便昏倒在地上。他的书僮雨生只有十四岁,一见之下,不由得放声大哭了起来。正在这个时候,山岭之上走来了一位白发童颜的老者,他一边走,一边唱道:“天苍苍兮路漫漫,壮士之行兮悲且怆。沧海横流兮君子逝,吾为之哭兮亦为之伤!”雨生从小跟随刘荀,一直侍候他读书,多少懂得一些古文,听了之后觉得奇怪,于是多看了老者几眼。不料一看之下,他不禁大吃了一惊:这不是“名优祠”里面的郭舍人是谁?郭舍人那种秦汉时代士族人戴的高帽子,雨生记得十分清楚。过去,雨生跟随刘荀,曾经多次到过“名优祠”游玩,两人还曾经对这种高帽子进行过一番仔细的研究。但是郭舍人是汉武帝时代的人,“名优祠”里也不过是一个塑像。可是这时候出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郭舍人。雨生呆了一呆,立即明白了过来:“这个郭舍人已经得道成仙了!”于是他急不可待地大叫道:“老神仙,快来救救我家公子!”郭舍人摇摇晃晃地来到他的面前,说道:“你家公子怎么样了?”雨生哭诉道:“我家公子死过去了!”郭舍人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个小孩子好不糊涂,你家公子不过装装死,吓吓你而已,何曾死过去呀?”

雨生正要分辩,却见刘荀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见郭舍人站在面前,便立即跪在他的面前,大声叫道:“师父,师父!”雨生见了,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急忙说道:“公子,他是郭舍人,已经死了千年以上了,你拜他做什么师父?”刘荀马上叱责道:“小孩子家,不可以胡说八道,我师父是得道千年的活神仙,什么死了千年以上?”雨生大哭道:“公子,你难道不认得我了么?我是你的书僮雨生啊!”刘荀哈哈大笑地说道:“我怎么会不认识你这个雨生呢?可是我现在仙缘到了,已经拜了郭舍人做师父,就会跟随他修仙学道。你我之间的尘世渊源已经断绝了,我不再是你的主人,你也不再是我的书僮。你跟在我们出家人的后面有什么好处?赶快回家去吧!”雨生哭诉道:“公子,我的家早就没有了,你的父亲被强盗们杀了,肯定家也毁了,你叫我回到哪里去?”刘荀说道:“什么你的家,我的家?我们云游四海,浪迹天涯,哪里不是我们的家!”雨生抹了一把眼泪,又哭道:“公子爷,你怎么能够这么说话,难道你疯了不成?”郭舍人说道:“他何曾疯了?说的都是至理之言。”雨生说道:“什么至理之言?家不要了,却去修什么仙,成什么道!公子爷,你的父亲被人家杀害了,难道你也不想替他报仇雪恨了么?”郭舍人淡淡地说道:“人的生死荣辱,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谈什么报仇雪恨?”刘荀说道:“弟子谨遵师父的教诲!”说罢,两人竟然转动身子,便要走开。雨生气得上前拉扯刘荀,不料刘荀和郭舍人已经腾空而起,渐渐地飞得远了。雨生无法,只得一路哭泣着回到嘉州。

他刚刚走到嘉州城外,便碰到了柳居直的书僮元辛。元辛告诉雨生,他也是刚刚从家乡回到嘉州的。原来,嘉州兵变以前,元辛的姥姥逝世了,元辛便告了半个月的事假,回家安葬自己的姥姥。雨生告诉元辛,嘉州发生了兵变,并且说道:“这件事情非常的古怪,柳大人忠心耿耿,怎么可能造反呢?他与刘大人关系那么好,怎么可人杀害刘大人呢?”元辛也说道:“我家老爷断断不会杀害你家老爷,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两人议论了一番,只是始终不得要领。于是两人急忙分了手。元辛风风火火地回到柳府,不由得一下子楞住了:他进门的时候,看见了将军耿忠,并且还向他打了一个招呼。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耿忠会是自己的新主人。耿忠见了元辛发楞,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王良立即向元辛使了一个眼色,又在旁边说道:“耿将军现在已经是府中的主人了,你还是快快向他施礼吧!”元辛心中思量了一番,只得跪在地下,说道:“元辛拜见耿将军!”这话里并没有承认耿忠是他的新主人。耿忠见他虽然不肯改口,但是毕竟认了账,于是说道:“还有杏花儿夫人呢!”元辛却倔强地说道:“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夫人,只知道她是我们柳府中的丫环。她与我一般的地位,我凭什么向她施礼呢?”杏花儿正待发作,耿忠却哈哈大笑地说道:“无妨,无妨,他是一个小孩子家,一时间转不过弯子,也是有的。就让他留在府中,替我们做些事情吧!”杏花儿无法,元辛于是留在了新的耿将军府宅之中。

第二天,杏花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来,说道:“元辛,柳范没有了,柳居直也不知道去向,这柳府现在便是耿将军的了。你要注意改口了!”元辛睁大了眼睛,叱责道:“杏花儿,你胡说些什么?这柳范和柳居直,也是你我称呼的么?老主人虽然不在了,但是少主人还在。眼下,少主人暂时离家出走了。但是这份家产毕竟还是少主人的。你我做奴仆的人,怎么可以擅自将它送人呢?”杏花儿冷笑道:“我何曾将它擅自送人?老主人犯下了谋逆大罪,少主人又出走不归,柳府成了无主之宅。史泽将军为了奖赏耿将军的忠诚,已经命令我嫁给耿将军,并且将这柳府改作耿府了,你敢违拗他的命令么?”元辛还要争辩,王良急忙将他拉走。元辛不满意地说道:“王大叔,你们既是老主人多年的部属,又是府中多年的仆役。老主人、少主人一向待你们也不薄。怎么他们家中有事了,你们连气都不敢吭一下?”王良说道:“元辛可是冤屈我们了!兵变那天,城里乱糟糟的。我们要去保护老主人。少主人说道:‘不用了,他不会有事的。’我们要保护少主人冲出城去,少主人说道:‘不用。你们一定要记住: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们都不要去过问,而且必须守在这里,一个也不能离开。将来我一定会回来的。’因此,即使忠来了,我们也不能离开。只能静静地等待少主人回来。”元辛说道:“少主人如今怎么敢回来?”王良说道:“我们只有耐心等待!”元辛不好再说什么。

可是元辛怎么也想不通:老主人与刘大人一向关系密切,怎么会与大理国勾结起来谋杀刘大人呢?并且,史泽在柳居直没有回家的情况下,便将柳府转赠给耿忠了。这让元辛也得很难理解:史泽原来还是柳范的同僚,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不通情理的事情呢?尤其让他不能接受的是,杏花儿摇身一变,居然成了这座宅子的女主人。不说元辛糊涂,此时更加糊涂的是雨生。他回到刘府的时候,守门的士兵竟然不让他进去。雨生嚷道:“我是这个府中的书僮雨生,我要回家!”那个士兵伸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同时骂道:“这里已经被官府查封了,没有什么刘府,你滚蛋吧!”雨生只得过来寻找元辛。两个小孩子背地里一议论,总觉得嘉州军队现在横蛮极了,里面一定有什么大的文章。雨生越想越糊涂,便跑上乌尤山寻觅刘荀,将家中的变故向他作了汇报。刘荀听了,淡淡地说道:“史泽勾结丁明,意图谋反。他挑唆马迁、陈武发动了兵变,杀害了我的父亲,又嫁祸于柳大人,并且将他打入水中。耿忠这个帮凶,也趁机夺取了柳居直的家产。事情的全部经过,不过如此而已!”元辛听了,不由得诧异地说道:“原来你什么都明白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回去替老主人和柳大人报仇雪恨呢?”刘荀说道:“我已经是个出家之人了,不能再管尘世之中的事情。”元辛再三劝说,刘荀只是不肯,反而说道:“不久以后,我父亲和柳大人的事情必然平反昭雪,何必要我亲自出面呢。只是将来官府必定要询问此事,我有书信一封在此,你将它好好地保存起来,到时候交给新来的刺史大人就行了!”元辛无法,只得重新下山,依赖乞讨度日。

这时候,杏花儿看见元辛不肯承认她这个女主人,于是怀恨在心。她一生之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上这个豪宅的女主人。当初,柳居直没有接纳她,现在史泽却无意中帮助自己实现了这个宿愿。虽然耿忠年龄偏大,并且相貌与柳居直相去甚远,但是自己毕竟从一个仆役跃升为主人,心中怎么也是高兴的。可恨元辛不肯承认自己,长此下去,其他的奴仆也会跟着瞧不起自己。于是下来以后,她三番五次地寻思,总要设法报复元辛。反复思忖之下,她终于想出了一条歹毒的计谋。这一天,她假惺惺地来到元辛的面前,说道:“元辛啊,我知道你对柳家忠心耿耿,可是杏花儿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元辛说道:“你马上就嫁给了耿将军,成了这座宅子的女主人,这就是你对柳家的忠诚?”杏花儿说道:“兵变的时候,少主人什么也没有说就出走了。王良他们也不说什么,我一个女流之辈,还能够为老主人平反昭雪吗?后来史泽将军要将这座宅子赠送给他的爱将,并且要我嫁给耿忠,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元辛一想,确实也不能责备她太多,于是说道:“这种事情我也不责怪于你,只是将来少主人回了家,好歹你要劝说耿将军,将这座宅子奉还给少主人!”杏花儿听了,更加恨之入骨,嘴里却马上答应道:“这是当然,我们都是少主人的奴仆嘛。只要他回来了,我们一定奉还给他。”于是杏花儿趁着耿忠不在家,将元辛请到自己的房间,叫厨子做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要与元辛饮酒,冰释前嫌。元辛说自己不会饮酒,不肯前去。杏花儿哭诉道:“元辛,你我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出身。现在老主人遇了害,少主人又不肯回家,将来有了什么事情,还不是你我二人联手对付?你这么见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元辛无法,只得随同去到她的房间。

不料此时,耿忠忽然回到家中,看见元辛与杏花儿在自己的房间中摆下了酒席,开初心中有些不快。后来一想,元辛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也就没有多想。杏花儿却解释道:“我与元辛共事多年,他前段时间有些不能理解。今天我向他解释清楚了,从此以后,就以姐弟看待。你说这是不是件好事呢?”耿忠哈哈大笑地说道:“好事,好事!”这时候,厨师送来了酒菜,三个人便坐在一起吃喝。元辛还是心意沉沉,不大怎么说话。耿忠说道:“元辛老弟,柳公子没有回来,你就住进他的房间吧?”元辛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杏花儿已经起身,去取柳居直房间的钥匙。可是她却忘记了,她刚才在元辛的酒杯中下了毒药,打算将元辛毒死。她走了以后,耿忠忙乱中将自己的酒杯与元辛的酒杯交换了一个位置。耿忠举起杯子,说道:“来,元辛老弟,咱俩先喝一杯!”元辛只得举起杯子作陪。谁知道耿忠一杯酒下肚以后,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腹中疼痛有如刀绞一般。元辛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立即吓得目瞪口呆。杏花儿回来,耿忠已经在地下翻滚了一阵,接着便咽了气。杏花儿又气又恨,于是立即哭闹起来,说是元辛下毒,谋害了耿忠。耿忠的卫士们冲进屋来,不容分说地将元辛绑了起来。

元辛毒死耿忠的消息传到史泽那里,史泽大吃了一惊,马上命令将元辛押来进行审讯。元辛当然不肯承认,于是经过一阵严刑拷打,把他关进了死囚监狱。元辛在耿忠死亡以后方才明白,原来杏花儿是要用药毒死自己的,结果毒死了耿忠。元辛浑身上下被打得皮开肉绽,痛得死去活来。因此想道:“自己无论如何是活不成了!”可是晚上的时候,老狱卒忽然通知他,说是外面有一个小孩子要来看望他。元辛想道:“这一定是雨生,难为他还这么重情重义!”不一会儿,果然雨生悄悄地走了进来。他带来了一些吃食,又硬塞给元辛几两碎银。元辛问道:“你哪里来的银子?”雨生说道:“是我家少主人给的。”元辛诧异地问道:“你家少主人回来了?”雨生说道:“他哪里就肯回来?是我见你入了监狱,又没有办法可以救你,便上山去找他设法。他已经知道了你入狱的事情,并且非常同情你。”元辛说道:“按照嘉州城中人们的说法,我们两家此时应该是生死仇敌了,没有想到你家少主人还这么关照我!”雨生忽然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情,因为你的脾气暴烈,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元辛问道:“什么事情?”雨生悄悄地说道:“我家公子告诉过我,嘉州城中发生的这些事情,都是史泽搞的阴谋诡计,他已经准备投靠李承勖,要背叛蜀王了。”元辛大吃了一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雨生又说道:“马迁、陈武造反,也是史泽派出丁明去挑动的,你家老主人纯粹受的冤屈!可是这件事情,目前还不能说出来。”这正是:刁妇难得童子心,仆役自有忠义情。不知两个义仆前景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