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柳居直和黎明将刘荀、雨生和元辛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救走了以后,狱卒们一点儿也没有发觉。第二天,丁明派人到监狱中提取黎明、刘荀、雨生和元辛四人,准备将他们全部处死,才发现四人居然都不见了。因此,官府四下里惊动起来,通城到处搜寻,却是没有一点儿的踪迹。丁明急忙找来史泽商议,说道:“这就奇怪了,又没有劫狱的痕迹,也没有他们暴动的迹象,难道他们当真会飞上天,或者钻入地?”史泽想了一想,说道:“的确也是奇怪!莫不是我们的内部还有奸细?”丁明说道:“如果我们内部还有奸细,又能够将事情做得这么隐蔽,可就是大大地不妥了!”二人正在那里议论不休,外面一片声的叫喊:“圣旨到!”这时候,蜀王宫中的太监总管秦禄带了几个了卫士,已经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史泽只得离开了座位,起身上前迎接道:“嘉州提督史泽见过秦公公!”秦禄宣布道:“史泽听旨!”史泽只得跪拜于地,口称:“微臣愿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秦禄宣读了蜀王的圣旨,那圣旨说,因为唐庄宗已经准备发兵攻打蜀国,为了充实北方的防务,朝廷加封史泽为镇国将军,然后调任利州刺史,并且限于当日内交割完毕。史泽心中疑惑,但是毕竟不敢抗旨,只得说道:“微臣谨奉圣旨!”秦禄又说道:“恭喜史将军升迁!”
史泽问道:“不知蜀王陛下何以将微臣调往利州?”秦禄说道:“唐国即将进攻我国,利州为我国北方重镇,实有非常的意义。所以调将军前往,为国家镇守北方。”史泽道:“这嘉州一地,虽然没有战事,但是到底也是我国的南方屏障,不知道朝廷有何安排?”秦禄于是介绍吴其道:“这位就是今科状元、新任嘉州刺史吴其。”史泽虽然听说过今科状元吴其的名字,但是相互之间并没有见过面。这时候看见吴其不竟然到二十岁,于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在鼻孔里“哼”了一声。吴其只得谦恭地上前,说道:“晚生吴其,久仰史将军的威名。近来因为唐国有进犯之意,所以吾王急调史将军前往抵御,可见吾王依恃之重!”史泽又“嗯”了一声,教训道:“我等为人臣子,自当效尽犬马之力。只是嘉州地处我国东南屏障,现在又没有都吏和提督,不知道朝廷可有什么安排?”秦禄笑道:“史将军不必担心,蜀王已经派遣了抚民公主前来嘉州帮助政事,她如今带了三千人马驻扎在城外。都吏一职,蜀王心中已有人选,不日也将调来。史将军尽可放心前去!”史泽听说是紫竹前来嘉州,帮助吴其主持政事,心中十分的鄙视,面子上却又不好加以说穿,只是赌气将嘉州府的刺史、都吏和提督的印授一齐交了出来。吴其接过印绶,说道:“晚辈暂且全部收藏,待新的都吏、提督赴任以后交割。”史泽冷笑道:“随你的便吧!”秦禄说道:“史将军,边庭战备紧张,我们马上启程吧!”史泽无法推辞,只得带了几个亲信兵丁,与秦禄一起出城,望利州而去。
这时候,丁明眼见史泽走了,正在思考,要不要暗中前去追随史泽,忽闻门外的卫士大声禀报道:“抚民公主驾到!”这时候,紫竹在唐牧和石林的陪同下,已经大踏步地走进了衙门。吴其急忙上前侍候,说道:“臣、新任嘉州刺史吴其,率领嘉州文武官员,恭迎抚民公主殿下!”那些嘉州的官吏们,虽然觉得紫竹前来嘉州协助政务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她毕竟是当今朝廷的公主,所以一个个只得跪拜在地下。紫竹大声说道:“各位大人和将军请起!”众人闻言,立即按照文臣武将和官阶的顺序,分列两旁。紫竹不慌不忙地在中央坐下,然后向吴其问道:“你们交接完毕了没有?”吴其答道:“刚刚交接完毕。”紫竹不慌不忙地说道:“吴其初任嘉州刺史,本公主奉命辅助于他,诸位可要尽心竭力地辅助!”其实这些官员们心中极不服气,暗笑蜀王好不昏懦,竟然派出这么两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来管理嘉州的政事。可是面子上他们又不敢说穿,只是懒洋洋地答应道:“臣等谨遵蜀王陛下的令谕!”紫竹听他们只说遵守蜀王的命令,并不肯说出服从自己和吴其的调遣,便知道他们的心中极不服气,于是对吴其说道:“不依规矩,不成方圆。请吴大人清点全州的官吏。”吴其说道:“臣谨遵公主殿下的令谕!”于是拿过嘉州官吏的名册,果然开始点名。可是那些官吏们欺负紫竹和吴其年轻,有答应“是“的,也有答应“有”的,还有答应“到”的,一个个样子极为随便。紫竹脸色一沉,厉声叫道:“嘉州府主薄官何在?”这主薄官乃是一州官府中负责文案和记录的官吏,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政府秘书长一类的职务。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慌忙上前,答应道:“微臣王维,见过抚民公主。”紫竹问道:“嘉州府里日常会议,都是这般的没规没矩么?”王维不敢承认,只得向众人说道:“诸位大人,公堂之上,不可以这么随随便便的!”紫竹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吴大人,现在你重新点名!”众官吏只得规规矩矩地答应了。
偏偏校尉廖明历来心气高傲,此时更加瞧不起吴其,点他名字的时候,只是在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紫竹叫道:“且慢!这位将军,你甚名谁,在军中是个什么职务?”廖明也不愿意回答。王维只得说道:“这位将军姓廖,名明。耿将军遇害以后,廖明将军接替了他的校尉职务,负责管理嘉州军营的日常事务。”紫竹冷笑道:“那么你是不懂国法军纪,还是瞧不起吴大人和本公主?”廖明还是不肯回答。紫竹又问王维道:“似廖明将军这般轻慢法度、不敬尊长,应该怎么处理?”王维看了廖明一眼,只得说道:“按照国家法典,应该鞭笞一百,撤职查办!”紫竹递了一个眼色,说道:“吴刺史,廖明将军是你的属下,你看怎么处置吧!”吴其便说道:“鉴于廖明将军尚属初犯,着其立即停职候命!”众人眼见紫竹、吴其动了真格,不由一个个呆在那里,再也不敢做声。紫竹又对卫士们说道:“你们还不照办?”唐牧和石林立即上前,将廖明的官服摘除以后,又立即将他驱逐了出去。众官吏看出了紫竹和吴其急于要树立威信,如果谁敢再瞧不起他们,肯定要触更大的霉头,于是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紫竹说道:“本公主奉命辅助吴刺史,乃是国家的公事,不得不依法度办事。各位皆是国家的官吏,本应忠心耿耿,办理管理的公事,不得玩忽职守。至于本公主年轻幼稚处理政务倘有不妥之处,各位也应该秉公指出,以保证不耽误公事,不有负朝廷和百姓的期望,绝不应该轻慢对待。你们说,能够做到么?”众人齐声答应道:“能够!”
这时候,吴其忽然问道:“丁将军,你是什么时候,又从什么地方,来到嘉州的呢?”丁明大吃了一惊,他本来便是唐国的将军,如果被吴其和紫竹发觉,自己可是插翅也难逃走,于是只得含含糊糊地说道:“末将年初,从关中地区,逃难来到此地。”吴其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在关中地区做着李承勖的偏将军,怎么会有什么祸患呢?”丁明的额上泌出了冷汗,急忙否认道:“末将在那边只是一介平民,并没有作过什么偏将军!吴大人不要刚到嘉州,便拿史将军的旧属开刀示威!”这时丁明眼见不好,便欲挑起新旧官僚之间的矛盾。吴其心中明白,想到只能以抚民公主的身份压制他,便向紫竹请示道:“公主殿下,这丁明不肯承认他的来历,应该怎么办呢?”紫竹端坐在那里,也不答话。丁明以为紫竹毕竟是个小女孩儿,什么也不懂,于是趁机大叫道:“抚民公主,吴大人信口开河,污蔑末将。末将要他现在拿出证据来!”众官吏也交头接耳起来,一时间堂上议论纷纷,似乎都在讥笑吴其的无能。紫竹见了,也不生气,却极为平静地问道:“丁将军,你与史泽将军以前可是同门师兄弟?”丁明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错,我与他是一起练武的同门师兄弟。”紫竹又问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投奔你的师弟呢?”丁明于是说道:“末将原来在关中地区做着一些小买卖,因为生意争执,杀了人,不得已逃难来到蜀中,方才得知师弟在嘉州做官,所以才来投奔他的。”紫竹忽然问道:“你来以前,可是认识嘉州刺史刘雨锡和都吏柳范?”丁明说道:“末将以前并不认识他们。”紫竹冷笑道:“这么说来,你与刘大人、柳大人并没有什么个人恩怨的了?”丁明心中惊慌起来,嘴里只得回答道:“不错,我与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紫竹沉下脸来,说道:“可是你为什么暗中教唆马迁、陈武发动兵变?”丁明急忙说道:“马迁、陈武都是金鸡岭的匪首,投降官军以后,贼心不死,才杀害了刘大人的,末将怎么会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紫竹平静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好吧,石林,传令下去,让马迁、陈武上来对证!”不一会儿,几个卫士押着马迁、陈武两人走上堂来。丁明心中慌乱不已,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暗暗地思考着对策。
马迁、陈武走上堂来,看见丁明站在那里,不由心中怒火高炽,就要破口大骂起来。石林大声喝道:“大胆马迁、陈武,抚民公主和本州刺史在上,还不快快下跪?”马迁、陈武二人听了,这才想起是在公堂之上,立即慌忙跪拜于地,口称:“罪民马迁、陈武,见过抚民公主和吴大人!”紫竹开口问道:“马迁、陈武,当初我将你们从金鸡岭带了下山,已经做了朝廷的军官,你二人如何贼性不改,竟然又杀死刺史刘大人,诬陷都吏柳大人,重新造起反来?”马迁俯伏在地下,说道:“抚民公主明鉴。罪民在军营中赌博,被史大人责罚了以后,丁明私下里要我和陈武举事,先反上金鸡岭,再准备接应李存勖的军队入川。”紫竹便问道:“陈武,马迁,这是嘉州公堂之上,不可以信口雌黄。你们重新造反已是死罪,如果再诬陷他人,更加罪不可赦了!说,你们所说的是否属实?”陈武、马迁说道:“不敢撒谎,句句属实。”紫竹问道:“丁将军,你却如何说?”丁明冷笑道:“马迁、陈武出身贼穴,禀性反复无常,他们说的话,难道公主殿下也肯相信么?”紫竹冷笑道:“马迁、陈武,你们所说的话,自然令人难以置信,你们下去吧!”马迁、陈武二人谢过恩,几个卫士立即押着他们下去了。丁明见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料紫竹又突然问道:“丁将军,你在关中时候的仇人,是否王庆、鲁圣二人?”丁明大吃了一惊,急忙否认道:“末将从来不认识什么王庆和鲁圣。”紫竹却不理他,只向大堂外面叫道:“将那唐国的两个将军押进来!”门外的卫士答应一声,又立即押着王庆、鲁圣走了进来。
丁明与王庆、鲁圣本来都是熟悉不过的,一见风头不对,立即便想抽身逃走。吴其大喝一声道:“还不快将丁明拿下!”唐牧早已抽出刀剑上前,帐上帐下的武士们也围了过来,马迁、陈武竟然又执着刀剑出现,堵住了丁明的去路。丁明无法,只得束手就擒。紫竹这才说道:“丁将军刚才说不认识王庆、鲁圣,可是怎么一见了他们便要逃跑?”丁明到了这个时候,索性闭了嘴,只不做声。王庆叫道:“丁将军,李存勖要你策反史泽,尽起嘉州兵马,策应他攻打蜀国。我们奉命前来协助,可是在路上被吴大人擒获,已经全部招供了了,你就承认了吧!”众官吏听了,不禁大吃了一惊。丁明还是不肯开口。紫竹说道:“丁明,现在你可以将如何策反史泽,鼓动马迁、陈武发动兵变,杀害刺史刘雨锡,陷害都吏柳范的经过讲出来了吧?”丁明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既然什么都已经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我如今身为你们的囚犯,你们要杀便杀,要剐则剐,我丁明皱了一下眉头,绝对不是英雄好汉!”紫竹笑道:“丁将军倒是一条硬汉子!可惜李承勖并不赏识你!鲁圣,你告诉他:李承勖要你们前来嘉州,除了协助他起兵反叛蜀国以外,还要执行什么样的使命!”鲁圣说道:“李承勖料定唐军取下蜀中以后,史泽、丁明必定会占据川中,自成体系。因此,要我与王庆暗中将他们诛杀!”丁明大吃了一惊,冷笑道:“鲁圣,你这个卖主求荣的逆贼,休要在此挑拨我与唐庄宗的关系!”紫竹说道:“你如果不肯相信,现有李承勖的亲笔手谕在此,你自己可以看看!”于是紫竹示意石林,将李承勖的亲笔手谕递了过去,果然那上面写道:“着王庆、鲁圣替朕清除叛逆丁明、史泽!”丁明看了以后,气得浑身抖动了一阵,然后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再也没有了言语。这正是:君无仁慈臣奸佞,英雄何必向后唐?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