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种“衬色螺钿”,也叫“衬色甸嵌,即色底螺钿也”王世襄:《髹饰录解说》,“衬色甸嵌”条。。所谓衬,即衬托之意,是以透明的贝壳薄片裁切出花纹,下面再衬托上不同的色彩后嵌贴到漆器上,即等于人工设色。所衬各种颜色是通过透明壳片而显色,故呈现出色彩晶莹、温润的效果,如黄成所说“各色莹彻.焕然如佛朗嵌”。“佛朗嵌”,即“掐丝珐琅”,今人俗称为“景泰蓝”,黄氏所说衬色螺钿漆器上的色彩效果与景泰蓝相若。
我国用蚌片、蚌泡镶嵌在漆器上作为装饰的做法,早在西周墓中已有多处发现。北京琉璃河西周墓地中发现镶有不足2毫米厚蚌片的漆,镶嵌的图案极其工整细致,证实了西周的螺钿漆器已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把我国螺钿镶嵌工艺的时间上溯到了西周。
现今所见唐以前的漆器均用较厚的螺钿片镶嵌,宋代已有薄螺钿漆器的记载,但未见实物。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收藏的薄螺钿漆器中,有被认为是宋代器物的,而真正的薄螺钿漆器是北京元大都遗址出土的薄螺钿《广寒宫图》漆盘残片,代表了我国元代薄螺钿漆工艺的水平,明清两代厚、薄两种螺钿漆器都很盛行,尤其是薄螺钿的发展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衬色螺钿”出现得较晚,实物仅见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一件清晚期的嵌衬色螺钿团花长方盒和南京博物院收藏的黑漆嵌螺钿圆盘。犀皮犀皮,又称“虎皮漆”“波罗漆”:其做法是:先在器胎上用石黄入生漆调成稠漆,做成一个高低不平的表面,再用右手拇指轻轻将漆推出一个个高起的小尖,稠漆入阴干透后,上面再髹涂不同色漆多层,各色相间,并无一定规律,最后通体磨平。凡是突起的小尖,经磨平后,都围绕着一圈一圈的不同漆层,呈现出了类似松鳞的花纹,其特征为“表面光滑,花纹由不同颜色的漆层构成,或成行云流水纹,或像松树干上的鳞皴,乍看很匀称,细看又富有变化,漫无定律,天然流动,色泽灿烂,非常美观”袁荃猷;《谈犀皮漆器》,《文物参考资料》1957(7)。经过研磨露出的漆层断面,斑纹运行、回旋的形态取决于地子起伏的形态,故《髹饰录》有“片云、圆花、松鳞”等不同名称。
关于犀皮漆器出现的时间,原来认为最早出现于唐代,其依据是现知最早的文献资料——唐代袁郊、甘泽谣在《太平广记》中讲到犀皮枕,后有宋吴自牧在《梦粱录》中提到清湖河下戚家犀皮铺,与游家漆铺并列,证明当时已有制造犀皮的漆工作坊。令人欣慰的是,1984年安徽马鞍山市三国吴朱然墓中出土子一对黑、红、黄三色相间的皮胎犀皮羽觞,其制作工艺已相当成熟,这一发现把我国犀皮漆工艺出现的年代提早了约六百年。明清两代的犀皮技法已相当成熟,解放初期北京仍保存有以犀皮技法来制造漆烟袋杆的行业。
雕漆
雕漆是剔红、剔黑、剔黄、剔绿、剔彩等的总称,其中尤以剔红最多,且又常常与其色彩相同的雕漆相结合。
剔红的做法是:在器胎上髹一定厚度的朱漆,少则二三十道,多则上百道,之后在漆上雕刻花纹。剔黄、剔绿、剔黑等的技法与之相同。剔彩则是在器物上分层髹涂不同颜色的漆层,当漆层达到一定的厚度时,根据图案色调要求,需要哪种颜色,就将它面上的颜色剔掉,露出所需色漆。《髹饰录》中所说“红花、绿叶、紫枝、黄果、彩云、黑石等”就是用这种方法剔刻出来的。
据《髹饰录》记载,我国雕漆技法出现于唐代,但至今未见实物,宋元两代雕漆技法已渐臻成熟,到元末明初,尤其是永乐时期果园厂生产的雕漆,技艺精湛,工艺达到历史上的最高水平。明清两代的雕漆数量最多,至清代晚期,雕漆技艺衰微而几乎失传,解放后,北京、扬州等地才重新恢复了雕漆的生产。
剔犀
剔犀,北京文物业通称曰“云雕”,日本称之为“屈轮”。其做法与剔彩相近,即在器胎上用两种或三种色漆有规律地逐层髹涂,当各层达到一定的厚度时用刀斜剔出卷草、勾纹等不同的花纹,刀口断面清晰地显露出不同颜色的漆层,器表有黑面、红面或紫面的。
其状如行云流水,自然流动。此技法出现不会晚于唐代,惟实物有待发现,其定型可能是在宋代,实例为江苏武进南宋墓出土的剔犀云纹执镜盒及剔犀竹柄团扇。元末明初此种技法达到很高水平,明清时流行,存世作品的数量较多。
款彩
款彩的做法是:在漆地上刻凹下去的花纹,然后把色漆或色油填入花纹轮廓之内,因刻去的是漆灰,故又有“刻灰”或“大雕填”之称。
款彩技法出现较晚,传世有明清两代的作品,因工艺简单。出品快,故多用于制作各种小插屏或屏风。
戗金
戗金的做法是在漆地上,用刀尖或针锥画出纤细的花纹,然后在花纹内打金胶,将金粉粘上去,故花纹呈金色。也有戗银的,即用银箔粘着。“锥画”技法最早出现于战国。到汉代不仅有针划漆器,还有在针划纹内加彩的。锥画戗金比简单的锥画更进了一步、湖北光化五座坟西汉墓中出土的两件漆卮,是迄今发掘到的最早的戗金漆器,与宋以后的戗金技法相同。明清以来戗金技法多与填彩漆相结合,百宝嵌用各种珍贵材料如珍珠、宝石、珊瑚、碧玉、翡翠、玛瑙、象牙、密蜡等镶嵌在漆器表面,组成各种图案,此种技法称为百宝嵌。百宝嵌技法在西汉墓中出土的漆器上已见雏形,流行于明代,清代更加盛行,扬州名漆工卢葵生善制百宝嵌,其作品也有流传。
以上只是常见的漆器的十四个种类,仅为《髹饰录》中的一部分,远远代表不了我国古代漆工艺的全貌,但从上面的介绍中我们已看出我国漆工艺的丰富多彩和辉煌灿烂。
三名作赏析
一、五彩之路
漆器产生于何时?多少年来,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历史学家和考古工作者的脑海。他们埋首于浩如烟海的古代典籍,奔波在考古发掘的工地,努力寻找着答案。
古代典籍中,描述漆器的文字寥若晨星,然而《韩非子·十过》中的一则古史传说,却给我们提供了一些有关史前漆器制作和使用的信息:“……昔者尧有天下,饭于土簋(古代食器),饮于土钅刑(古代盛羹器),其地南至交趾,北至幽都,东西至日月之所出入者,莫不宾服。尧禅天下,虞舜受之,作为食器,斩山木而财之,削锯修之迹,流漆墨其上,输之于宫,以为食器,诸侯以为益侈,国之不服者十三。舜禅天下,而传之于禹,禹作为祭器,黑漆其外,而朱画其内,缦帛为茵,蒋席颇缘,觞酌有采,而樽俎有饰,此弥侈矣,而国之不服者三十三。”
古史中的尧、舜、禹都是部落联盟的首领。尧处的时代,社会生产力低下,贫富分化不甚明显,部落中的成员,包括尧在内,在日常生活中都使用陶器。舜时,贫富分化加剧,当时新出现的黑色漆器极为珍贵:舜独自享用,激起公众的不满,致使“国之不服者十三。”禹时已是原始社会末期,贫富悬殊,阶级分化。禹在生活上的特殊化较舜更有过之,不仅使用朱、黑两色漆器,且“觞酌有采,而樽俎有饰”,致使“国之不服者三十三。”透过尧时简朴的陶器和禹时精美的漆器,我们看到了我国社会由原始公社制向奴隶制的转化。
珍贵、稀少的漆器不仅被舜、禹视为财富,同时也是那个时代社会进步和生产力发展的标志。艳丽的色彩、华美的纹饰,反映出舜、禹时代漆器的制作水平。
据研究,舜、禹生活的时代距今大约四五千年。漆器是否产生于这个时期呢?考古发掘所得到的新的资料和漆器实物,使我们不再徘徊于古史传说的窠臼中。
1973年,喜讯从东部濒海的地方传来。考古工作者在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中发现了一件瓜棱形的木质漆碗:碗的外壁涂有一层薄薄的朱色涂料、微显光泽。经用化学方法和光谱分析,结果与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漆皮相似:这只木碗上的涂料是生漆,确定无疑,激动的发掘者们奔走相告。
河姆渡遗址是一处史前人类活动的遗址。大约在距今七千年的时候,河姆渡人来到了濒临海洋的地方——河坶渡,并定居下来。这里山青水秀.气候宜人,自然资源十分丰富。河姆渡人已经开始了人工栽培水稻和其它植物,并以饲养家畜和渔猎补充食物的来源。朱漆木碗就是在定居的环境中,由河姆渡人制作出来的。它是目前我国发观的一件产生年代最早的髹漆制品,它的发现无疑说明,至迟在距今约七千年的时候,漆器已经在中国出现。
辛勤耕耘后的收获带给人们的,除了激动和喜悦之外,便是凝重的思索。当目光再次投向这只木碗时,人们注意到其上的涂料是在生漆中掺入了呈红色的矿物质调和而成的。或许是河姆渡人对红色的由衷偏爱,促使他们发明了与太阳同辉的调朱生漆。这种对色彩的体验和尝试,无疑是在经历了用生漆直接髹物的长期实践之后产生的。
河姆渡朱漆木碗将新的疑问摆在我们面前:在调朱生漆出现以前,我们的祖先是否经历了将生漆直接髹物的时期呢?根据现有的资料,具体描述古人最初对生漆的认识和使用过程,在今天恐怕是一件难以为之的事情。但是,我们仍然可以寻觅到古人在认识和使用生漆的时候,所留下的依稀可辨的足迹。
据研究,古时候我国的漆树资源十分丰富,产漆区与现今基本相同。漆树是一种落叶乔木,在其生长和分泌漆液的过程中,需要较多的水分和较高的热量,适宜生长在雨量充足、气候温暖的亚热带地区,因而在我国的黄河以南的大片地区,包括贵州、四川、云南、湖北、湖南、江西、安徽、陕西、河南等地区,从古至今生长着大片的漆树林。丰富的漆树资源,为我们的祖先在世界上率先认识和使用生漆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或许,我们的祖先是在无意中用手中粗劣的石器,割开了漆树的树皮,看到源源不断流出的灰乳色汁液,有自然的粘性,于是用它来粘合和加固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具。
在吏前人类的遗物中,不乏找到漆液的这种最初用途。
古人于偶然之中发现的生漆,其髹饰器物光泽、美观的作用,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被认识,髹漆制品相继出现。首先是黑色漆器,继而是黑、朱两色漆器。改变和丰富生漆的色彩是古人在美化自己生活时的重要尝试之一。
当漆的色彩日益丰富起来的时候,髹漆制品便成为人类审美活动的又一新的物化形式。在普遍以陶器作为日用品的史前时期,施绘彩漆、刻意装饰的陶器不乏其例。1959年,在江苏吴江梅堰遗址中发现的棕地黄、红两色漆绘陶壶,其年代约为公元前3000年。1973年,在江苏常州圩墩下层的马家浜文化中发现的喇叭形器,上端涂黑色,下端涂暗红色,其涂料微有光泽,直观与漆相同,其年代约为公元前4000年。可见,古人认识和使用生漆的过程,正是满足其生产、生活和审美需要的过程。
河姆渡的朱漆木碗,将中国制作和使用漆器的年代推到了距今约七千年前,这也是世界髹漆制品的最早例证。
因此,可以自豪地说,漆器是我们中华民族献给人类文明的一支奇葩。
当我们为祖先的发明、创造倍感骄傲的时候,遗憾也蕴藏其中。河姆渡的朱漆木碗已提示我们:中国的髹漆历史远远不止七千年。我们期待着获得更多、更新的资料,来充实和丰富我们对祖国漆器文化渊源的了解和认识。
材美工巧
《列子·汤问篇》中有这样一个故事:一次周穆王西行,古代的能工巧匠,最善利用漆、木等天然资源。
翻越昆仑山巡猎。在返回的路上,遇到一位名叫偃师的工匠。穆王问他有什么能耐,偃师说希望穆王先看一看他制作的一件东西。穆王让偃师明日将他的“作品”一并带来。第二天,穆王十分惊诧地问偃师:“与你同来的是什么人呀?”偃师回答说:“这是我制作的一个能歌善舞的‘人’”。穆王快步向前,仔细观察,确认是人的模样。其“人”点头而歌,抬手随律而舞,很有姿态。穆王暗自思忖,这个“歌舞者”实际就是真人罢了。他不动声色,与盛姬、内臣们一同观看表演。表演临近完毕时,“歌舞者”眼角轻挑,与穆王身边的侍妾暗送秋波。穆王大怒,意欲杀偃师。偃师恐慌不已,赶忙将自己的“作品”拆卸开来让穆王过目。原来这位能歌善舞者是用皮革、木材、漆、胶和黑、白颜料制作出来的,其肝、胆、心、肺、脾、肾、肠、胃、筋、骨、关节、皮肤、牙齿、头发应有尽有,一应俱全。将它们重新拼装,又如真人一般。穆王试着“废其心,则口不能言;废其肝,则目不能视,废其肾,则足不能步。”穆王不无感叹地说:“人之巧乃可与造化者同功乎!”穆王所说的“巧”是指工匠的技艺。汉代许慎曾解释:“技,巧也,从手,支声”。古人称技艺高超的工匠,为巧匠;赞美用天然资源制作出来的精美手工制品为“材美工巧”。
虽然偃师造“能倡者”只是一个传说,从中却可以看到古人对漆器和机械结构的了解。偃师在制作“能倡者”时,所运用的木工、漆工、绘画的技艺,与古代漆器的制作工艺异曲同工。实际上,古代工匠多才多艺,集“十八般武艺”于一身。早期漆器的制作归入木工,直到春秋、战国时期,漆器制作才逐渐从木工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手工业部门。
纵观古代漆器,其制作工艺主要为制胎工艺、制漆工艺和髹饰工艺。试择要概述之。
制胎工艺
古代漆器可用为胎体的材料很多,有木胎、竹胎、皮胎、铜胎、陶胎和夹纻胎。其中木胎和夹伫胎是古代漆器胎体的主流。
早期漆器主要是厚木胎。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生产力的发展,木胎漆器由笨重的厚木胎逐渐向轻便的薄木胎演进,其工艺也不尽相同。
厚木胎的制作方法主要是斫木成型和拼合成型。斫木成型是将整块木料,用斫(用刀斧砍)、凿、削、雕刻的方法制成所需的形状。拼合成型是靠打眼开榫头将各个部位拼接粘合而成。这两种胎体的制作方法主要借鉴和运用的是木工工艺,其中雕刻技艺在战国时期被广泛运用,从而产生了许多透雕、浮雕、圆雕的漆器杰作,具有极高的观赏性和艺术价值。
薄木胎漆器在战国中期以后出现,并逐渐普及。胎体的制作方法主要是卷木成型,即将长条形的薄木板两端削成斜面,弯曲卷成圆筒状,再用生漆将木板两端斜面对齐吻合粘接,然后粘圆形底板、加盖。这种薄木胎主要用来制作奁、盒、樽、卮等圆筒形漆器。
为了加强薄木胎漆器的牢度,使其经久耐用,最初,古人尝试着用金属配件加固漆器,常用铜圈箍套合在漆器的口沿、底部边缘。这种制胎方法逐渐成为一种新的漆器品种,被称之为扣器。镶有金属构件的漆器,客观上不仅起到了加固漆器的作用,同时也使漆器更加富丽堂皇,光彩四溢。后来,古人也有意将贵重金属——金、银镶于漆器之上。
木胎漆器的缺陷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由于木材干燥时,会产生收缩或翘胀现象,使得木质胎体极易出现变形和接合处离裂。扣器最早出现时,就是作为阻止木胎变形和开裂的权宜之“技”。